两侧雪灵兰花丛中栖息的斯侬越来越少。大概是为了表达对斯侬王的尊敬,兽王所在的区域皆没有其他斯侬活动了。而藤蔓则越来越粗。显示距离原始的母体越来越近。最终他们来到洞的尽头。
只见雪灵兰的主脉如同一张巨床,牢牢钉在地上,那是一块近似圆墩形的瘤状物。从其周围生长出四通八达的藤蔓。主脉之上,密密麻麻附着着雪灵兰长长的叶子;叶丛中可见洁白的花朵,比之先前所见,从花瓣到花型都大得多,一茎上多达七朵。空中香气四溢,熏人欲醉。
这就是兽王的御榻了。原来它竟是直接将自己栖身之地安排在雪灵兰的主脉之上。这肉瘤状的巨大木疙瘩,恐怕早已生长了上万年。
花叶掩映之间,斯侬兽王安稳地卧在最中心的地方。它的身形同梁宣等人登岛之时所见一般,甚是娇小,但别看它形貌娇小,却是整个雪岛最长寿的生灵。恐怕至今已经活了数百年不止。它的眉心金光闪闪,与众不同;湛蓝的双眼凝望着向他缓缓走近的三人,周身毛发上闪烁的蓝色荧光明灭起伏。
兽王的目光十分平静。两手交叠,放在胸前。它的姿势看起来是如此的闲适,但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从容沉稳气度却让它独出于众灵兽之上。眼神慢慢转动,它望着这三人。梁宣和雁留声以及幻夜都放缓了脚步,心中多了丝紧张。几乎是蹑手蹑脚。梁宣怎么也想不通,面前这如此娇小而柔弱的小兽物,竟可以变成整个雪岛最可怕的恶灵?
幻夜悄悄地道:“兽王已经注意到了我们,但它似乎并不感兴趣。你们两个先绕到御榻之后,取得圣骨。我在这里看着它老人家。”
梁宣和雁留声点点头,一边注视着兽王的目光,一边小心翼翼绕过御榻,往后面走去。空中花香浓烈,雁留声的眼前掠过那些洁白的花朵,心中没来由一阵发毛。
“要小心,千万不可随意触碰此处的圣兰。”幻夜在身后叮嘱道。
正当他们两人绕着兽王的御榻缓缓向后行时,那原本安稳卧在榻上的兽王却忽然立起了身。梁宣脚下一滞,拉住雁留声。幻夜呆呆望着它,也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作。
它要做什么?
不光是他们,洞中原本各自活动的斯侬此时也因为兽王的突然举动而停下自己忙碌的一切,纷纷望向御榻的方向。洞内原本嘈杂的斯侬鸣声,突然都化为寂静。这些臣子们似乎时刻与它们最尊崇的“王”保持着联系,一旦兽王有什么举动,它们立即便能有所察觉。
只见兽王立起上半身,两手支撑在下方,后半身仍旧坐在榻上。它甩着长长的尾巴,歪头望着梁宣和雁留声这边。它眨了眨眼,长长的耳朵翕动,鼻端似乎嗅到了什么。忽然张开口轻轻叫了一声。周身的蓝色荧光随之闪烁出深深浅浅的波浪,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东西。
洞中其余的斯侬也随之效仿,引颈低鸣,声音宛转悠扬。毛发上美丽的蓝色荧光浮动如水。随着声音高低的变化时明时暗。
斯侬王已经不再鸣叫,而是定定望着梁宣和雁留声,仍旧保持着半立起的姿势。洞中其余的斯侬则兀自齐鸣不止。雁留声和梁宣根本不敢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雁留声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梁宣拽了拽她,示意噤声。
幻夜摇头,脸上不解。她也猜不透斯侬王这是何意。难道它发现了什么?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继续向前么?还是马上取圣兰?”雁留声问道。
这时,那等待的兽王忽然歪头盯着她看了一眼,然后四肢立起,在御榻上绕了一圈,好像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什么似的,十分落寞地继续伏在原地。它的目光这回已经不再看他们了。
“好像没事了。你们继续向前吧!”幻夜断定道。
梁宣心中定了定,有一种自己吓自己的感受。非但不觉得恐慌,还有一些好笑。“不要怕,”他转身握住雁留声的手,继续向前。雁留声吐了吐舌头。两人这次加快了步伐,向前绕了一个弯。只见那御榻之后,光线昏暗,似乎已经到了洞穴的尽头。
前方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平缓地带。有一圈藤蔓绕了一周,将这处围起来。雪兰之花的白色荧光将这片土地照亮,显得宁静诡秘。土丘之上,整整齐齐堆叠着数不清的尸骨。从尸骨的样貌来看,果然是斯侬的尸骸。这些灵兽的远祖们,它们死后被恭恭敬敬地安放在此处,以雪兰相护,一个个侧躺在地上,头弯向内,四肢蜷曲,保持着安眠的样子。那些围在四周的雪兰,仿佛是点亮的蜡烛。祭奠着这些远古的仙灵们。
梁宣和雁留声缓缓踏入这片墓地之中。脚下的泥土松软而潮湿。那些尸骸就在他们眼前,似乎睡着了一般。梁宣正愣愣地看着,雁留声拍了一下他的手。“快拿啊,傻看着做什么?”俯下身,找到一处尸骸,就要将那段尾骨折下来。
梁宣在她忙着取圣骨的时候,便双手合十,口中振振有词。雁留声一呆:“你在做什么?”
“我在祈求这些斯侬的宽恕。咱么为了取圣骨,不惜冒犯它们的遗骸,是相当不敬了。这些灵兽虽说不是人,但我总觉得它们比人还通灵。说不定它们此刻正在天上看着。”
雁留声扑哧一笑,摇头叹道:“我的佛,你可真是大慈大悲。不愧是玉泉古寺出来的弟子,浑身上下都是一片普度众生的善心。”说着便已经将尾骨折下来一段,抹了抹手,站起来。将“圣骨”装在身后的包袱里。
梁宣道:“这就完了?”
“圣骨只是一个表示而已,取一段就得了。难不成你还想将这一整个骨架都端回去?”
“梁兄,我们去取圣兰吧。”雁留声对他微微一笑。雪灵兰的白色幽光映照着她的脸,那脸颊仿佛月色照着一枚白玉。她明亮的眼睛里也映出了这点点的幽光。梁宣的掌心一暖,一双温柔的小手已经轻轻牵起了自己。
他明白她为何如此主动,道:“阿声,我们不是说好了,你……”
“别废话。”
梁宣无奈,叹了口气,反拉起她的手,当先领路而行。
等他们出去之后,幻夜已经早已准备好,取出专门用来装圣兰的冰盒。和二人对望一眼,彼此心中都明白,意味着什么。幻夜道:“圣骨已取得,就开始将圣兰折下来吧。”
梁宣点点头。幻夜又道:“切记,折下之后,不要管其他的,立刻撤身往外。”
“好。”
他们二人来到兽王的御榻之旁。此刻它的目光又转了回来,盯着二人。似乎并未意识到接下来将发生什么。梁宣选定了一枝,心下略定,缓缓伸出手。他的指尖碰到那最上的一朵雪灵兰花瓣,花香四溢,飘于空中,那花瓣之下,似乎还隐隐有血脉翕动,汩汩欲出。
他的手飞快地绕到花茎最下方,轻轻一折,一茎七花被他折下来。
柔弱的花茎刚刚离开母体,断口处便喷涌出紫色的汁液,“小心!”梁宣挡在雁留声身前,那汁液尽数喷在他的后背衣襟之上,衣襟立马嘶嘶作响,已经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咔嚓嚓……咔嚓嚓……”耳畔震动之声大作,只见面前这巨大的御榻——也即雪灵兰“主脉”猛烈地颤抖起来。同时,连带着从主脉上生发的其他所有藤蔓,一齐颤抖不止。洞中翁然作响,脚下的土地也猛烈摇晃。幻夜叫道:“快走!”
梁宣和雁留声再不停留,转身便施展轻功奔出。眼前所见,霎时天旋地转,完全换了个模样。雪灵兰的所有藤蔓都在疯狂地抖动不止,植株体内爆发出撕裂的咔擦声响,甚至断裂开来,翻出紫色的汁液,与斯侬的紫血一般模样。
先前还在盛放的白色雪灵兰,霎时间,光芒大亮,闪了几闪,迸发出闪电般的夺目明光,晃得正在奔逃的三人眼前一迷,而后又忽然熄灭。“簌簌……”花瓣从枝头片片掉落,如秋风落叶,然后迅速地纷纷粉碎,化为粉末!
“快!”幻夜惊声催促道,话音刚落,那魔一样的咆哮嘶吼声已经响起。
“嗥……”斯侬的声音大变,他们此刻还没奔到悬崖边,已经看见对面,那些斯侬纷纷变形,像蜕皮一般!身上的毛发根根倒竖,白色的皮毛霎时间生出了灰黑色的斑纹,眼睛变长变狭,瞳色由紫变为灰濛濛的颜色;嘴也变尖,獠牙从嘴角刷的探出,后背高耸起来,摩擦着前爪四肢,在熔岩壁、雪兰藤蔓上纷纷调转身形,无数双怒目,对着的正是梁宣等三人!
“嗥欧……”身后传来另一声斯侬的咆哮,好似龙一般的低吟,声音浑厚,引起四壁翁然。但觉土地猛烈地震动,后方,斯侬兽王一步步踏地而来。“不要转身看,马上上船!”幻夜大声道。
三人已经奔到小舟前,不由分说踏上船的同时,忽听幻夜啊的一声惨叫,梁宣和雁留声回头一看,登时惊得面无血色!
只见一只空前巨大的斯侬,身形庞然,几乎有两人多高,张着血盆大口,口中獠牙如利剑,凶狠的狭长眼睛中已经完全泛出了灰黑色,口角处涎水四溢。它伸出一只巨掌来,将幻夜揽在掌心,牢牢扼住,令其动弹不得,张口就要咬下!
这哪里还是先前那只娇小平静的斯侬兽王?它到底是如何变身的?
来不及多想,梁宣纵身从舟上跃出,手中一扬,已经拔出龙吟剑来,挥剑猛砍向兽王的巨掌,兽王却轻轻一避,身形竟然甚为敏捷轻盈!躲过了这一剑。它半立起身子,像猿猴一般双足着地,长臂向梁宣撞去,手中还紧紧持着幻夜。梁宣轻功跃出,躲了一下。此时对面侧壁上,藤蔓丛中的斯侬众臣已经纷纷效仿斯侬王,为了保卫兽王,纷纷跃来,凌空而过,雁留声手持碧水青云双剑东一剑、西一剑,堪堪抵挡;
“你们不要管我,速去!”幻夜在斯侬王的掌中叫道,但是另一边梁宣见兽王躲避及时,已经奋不顾身跃到了它的身上!
这下斯侬王无法躲闪,梁宣提剑便刺,龙吟剑破皮而入,紫血迸出;但兽王皮肉深厚,竟然无法刺进去!梁宣吃了一惊,此时猛然间,从兽王的伤口中迸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道,“砰”地一声,将他震飞出去;梁宣从地上爬起,浑身上下竟是斯侬的紫血,心中明白自己已免不了中毒;此时又见远处的斯侬众臣毁天灭地一般地扑过来,向着雁留声围涌而去,心中一急:“阿声!”
那边,幻夜已经又惨叫出来。
梁宣心下绝望之极,唯有拼命硬闯;提剑再上前的时候,看见雁留声双手持着碧水青云剑飞身跃到了兽王的后颈之上!……“不可!”他惊道,怕兽王再伤了阿声。但这样一来,旁边那些斯侬们竟然一时不敢近雁留声的身:原来它们是忌惮兽王的尊体,不敢冒犯,只在兽王身前不远围着,嚎叫嘶吼。
兽王张着大口,獠牙外翻,一手持着幻夜,但那手掌已经松了几分;另一手拼命向后,想要将雁留声够下来;但雁留声身形轻盈瘦小,兽王化身之后体型硕大,在它后颈和脑袋、后背上闪转腾挪,一时兽王竟奈何她不得!
而雁留声非雪族之体,因此不惧斯侬之毒血,反倒能将宝剑刺入其体;碧水青云剑锋利无双,兽王果然开始中创,嘶声吼叫,十分痛苦。旁边的众臣急得大呼小叫,纷纷跳脚,但却不敢上前。
“刷……”空中忽然飞过来明晃晃一物事,梁宣接过了,是青云剑;雁留声道:“梁兄,快去砍雪灵兰老巢!它一定会掉回头去救!”
梁宣心中一亮,已经明白,向后奔出;斯侬兽群们见他向后,已经察觉出用意,终于纷纷出动,但梁宣转眼已经到了御榻之上,他提剑便砍,将雪灵兰的主脉砍得横七竖八。
“咔嚓嚓……”洞中藤蔓嘶声断裂,如同老人的惨叫,连雪灵兰叶子也开始扑簌簌掉落;斯侬们见到赖以生存的家园被毁,大为惊惧,连凶恶的性情也忘了,引颈哀鸣。与此同时,那兽王见此情状,已经马上踏足而来救援,而站在御榻上乱砍的梁宣见到斯侬们哀惨的样子,也不禁停了手。
雁留声见兽王转身分心,于是趁机从它长臂上跃过,提起碧水剑来便砍,却是砍向它持握幻夜的小手指;此处皮肉最为薄弱,兽王此时毫无防备,低吼一声,手掌吃痛,果然松开;幻夜闷哼着叫了出来,从掌心跌落,雁留声连忙将她扶住;“梁兄快来!”
梁宣见幻夜得救,忙飞身而起,那兽王本来是奔着雪灵兰而来;对他的飞出竟然毫无在意。众斯侬随着兽王一同爬向雪灵兰,也不再在乎他们三人。梁宣趁机与雁留声和幻夜汇合,三人爬上小舟。撑船桨推船而出,借着空谷上方的浮泛之气,悠悠飞了出去。
忽听得身后哀鸣声震天,回头望去,只见众斯侬们簇拥在兽王身下,与兽王一起,蹲坐在地,双手向前挥舞着,面对着雪灵兰主脉的方向——而那株雪灵兰的命脉,已经在梁宣龙吟剑和青云剑的双剑联合下,皮开肉绽、伤痕累累,紫色的血液四处喷溅,流了一地,巨大的肉瘤般的株体兀自颤抖着,发出痛苦地鸣声:这圣兰,竟然真的仿佛修炼成了精,居然还有痛感?
而斯侬们在下方,如同朝圣者,面对自己所珍视的家园被毁,哀嚎不已。他们仿佛在祈求,仿佛在挽留,但都无济于事,它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圣兰的命脉逐渐崩塌碎裂。很快,雪灵兰身上的藤蔓,开始萎缩、失去了墨绿的颜色,变得灰黑黯淡;洁白的花朵一个个纷纷变成粉末,飘散在空中归于无形;细长的叶子也从茎干上枯萎凋零,变成枯草……梁宣心中暗自吃惊:这雪兰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他仅仅砍了几剑,这圣兰就受不住了?
小舟之中,已经受伤的幻夜低低喘了口气,摇头叹道:“梁公子,你、你太过随意,竟然将圣兰伤成这样,它老人家如今眼看是不行了,这、这、这是大不敬,会遭到雪神的惩罚的!”言语之中,对圣兰的尊崇之意无以言表。原来他们被放逐的一族虽然代代同圣兰和斯侬打交道,但是却对圣兰和斯侬都心怀尊敬,从不敢伤害其分毫;像今天梁宣胆敢用剑砍圣兰这种事,在他们看来,可是想都不敢想的悖逆大罪。
梁宣呆呆的望着斯侬们那悲惨而痛心疾首的样子,心中竟然觉得十分歉疚。他从这些生灵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比人类更纯粹的信仰。那是一种对自己赖以生存家园的依恋。雪灵兰是他们的家和信仰,等同于它们的神,如今被轻而易举摧毁,那该是怎样的打击?
三人徒然地望着斯侬们悲伤的样子,无法说话。此时,天口之上的雷声还未停止,雨雪不断从上席卷而下,伴随着斯侬们的哭声,分外惨烈。忽然听得斯侬兽王一声怒吼,咆哮划过天际,震耳欲聋,众斯侬臣子们随之齐鸣。
幻夜面色一寒,大声道:“糟了!它们要来报仇!”
话音刚落,斯侬王已经慢慢回头。小船此时前行速度极慢,三人均看见了它回眸的那一刻,黑亮的眼睛里,闪现出红彤彤的亮点,如同这火海中燃烧的岩浆烈焰,令人毛骨悚然。而斯侬众臣们的表现也是如出一辙。当他们一齐转头回顾的那一刻,仿佛地狱的厉鬼。
斯侬们调转身形,兽王领头当先,对着空中兀自漂浮的三人,高声咆哮,而后忽然重重地以足踏地,发出“咚咚”的响声,径直朝着空中的三人奔袭而来!
“快划!”幻夜大喊道。但是已经来不及。梁宣等人尚在空中,而那化身成巨兽的斯侬王已经很快从悬崖边缘跃了出去;巨大的身躯受到上浮之力的托举,平平飞起来,而它这纵身一跃,用了十足的力道,如神牛入海,一下子便跃到了空中悬着的那根藤蔓之上。
此时,由于雪兰主脉受损,藤蔓已经变得十分脆弱,难以承受兽王变身之后巨大的重量,“咔嚓……”,原本粗壮的藤蔓顿时碎裂开来,四散开,零碎的残枝流散在空中,漂浮着,大大小小;兽王怒吼一声,竟然踩着这些漂浮着的零散碎枝,举重若轻,借力向前,转眼间已经离着梁宣等人的船很近了!
而兽王身后的斯侬们,则纷纷随着赶上。他们踩在四壁的藤蔓上,那里曾经是它们的家园;此刻也已经脆弱不堪。还未来得及长大的幼小灵兽们嗷嗷惨叫,失去了雪灵兰庇佑的它们难以承受从天口上倒入的彻骨寒意,向岩浆潭水靠近,一旦出了绝壁,也同样悬在空中,向上浮起。惊恐的小兽们纷纷睁大了自己的双眼,下一秒,它们已经被父母们衔起,叼在口中。斯侬兽群们从两侧向梁宣发动进攻,同样采取的是借藤蔓残骸之力的办法。
“我们快走!”雁留声扶着幻夜,和梁宣一起从船中跃出,而此时兽王已经扑过来,巨大的身形,轰然撞在小舟上,小船立即便被撞得粉碎!碎片从空中飘开,三人借着这碎片,以及藤蔓的残枝断茎,以手中的几只船桨作为工具,在空中飞速前行,如蜻蜓点水。
那些斯侬们不断前来攻击,都被梁宣和雁留声、幻夜用宝剑格开。梁宣背着幻夜,和雁留声一起躲着兽王走,但兽王已经伸臂过来,雄壮的臂膀一把便将三人一齐揽在手中,左手梁宣和幻夜,右手雁留声,粗大的手爪蜷起来,这灵兽力道何等巨大?眼看这三人便要被他捏扁在掌心!
“割它的伤口!”梁宣大喊道,咬紧牙关,挣扎着拿着龙吟剑,瞄准兽王手腕上的伤口,一剑切入,那里本来便有创口,因此长剑刺入甚是便利,兽王痛得嗷嗷大叫,手掌顿时松开;梁宣趁机脱开,背着幻夜沿着它的雄臂一路攀爬,绕到兽王身后;另一边,雁留声也是故技重施,挣脱束缚,与梁宣汇合。
“不要伤了兽王尊体!”幻夜还叫道。梁宣和雁留声都没有回答,心道若不是伤它,现在他们哪里还有命在?他们两个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雪岛之人,对这野兽可没有那种坚定的信仰。
三人来到兽王的后背,同时还成功躲避了那些后方来围攻的斯侬众臣们。兽王身形太大,难以够到三人。只能凶猛的乱吼乱叫。巨大的身体悬空,倒转,想出各种办法抓挠,都无济于事,梁宣和雁留声像小孩童一般趴伏在它黑色的皮毛之下,抓着上面的鬃毛牢牢不放,往下看去,火海中的岩浆依旧喷涌不断。
就在这时,空中奔涌的惊雷忽然一声怒吼,兽王嘶声惨叫,原来有一道天雷从天口倒入,竟正好打中在灵兽的身上!梁宣等人正死死抓在它身,此时自己手中抓着的庞大躯体便猛烈地颤栗起来,与此同时,那道雷电闪过之后,空中奔涌的雨雪和风暴忽然停了下来,顿时,这火海上空的浮泛之气大减,斯侬们惊声鸣叫出来,幻夜惊呼道:“风暴停了!”
顿时,空中原本漂浮着的所有物事,不论残枝、木屑、船板还是斯侬和人,全都失去了在空中飘动的托举之力,直直便向下坠去!
梁宣大吃一惊,一把拉住雁留声,两人同时松开手,同时拽着幻夜一道,只见兽王巨大的身形从自己眼前轰然下落,他们情急之下,只得借力在兽王的身上一跃,又借力踩在那些空中下落的物事之上,发动轻功,扑向侧方的熔岩壁……
只听噗通落水之声不绝,许多斯侬还未发出声音,已经葬身火海岩浆之中,以及残枝、木屑、小船等等全都在岩浆的熔炼下顷刻间灰飞烟灭!梁宣和雁留声、幻夜手持长剑,插在岩浆壁上,堪堪躲过了下落的趋势,向下望去,惨不忍睹,只见兽王一面挣扎,一面变身,岩浆灼烧的感觉将它原本的娇小形貌全部逼了出来,那些先下落的斯侬们,竟然都集中在斯侬王的身下,想要将其托举而起,但显然已经为时太晚,兽王身下葬身的斯侬臣子们无数……
兽王低声鸣叫出来,显然绝望至极,空中还有其他的斯侬,躲避及时,留在绝壁四面向下张望,口中哀鸣连连;雁留声觉得凄惨,不忍再看,旁边幻夜却忽然“啊”的惊叫出来,但觉一阵衣襟擦空之声,有一个人,嗖地便向下跃了出去!
“梁兄你干嘛!”雁留声惨呼道,眼睁睁看着梁宣不由分说的向下方火海方向扑去!
梁宣提剑向下飞去,眼看着斯侬们纷纷葬身火海,岩浆的烈焰在自己眼前瞬间放大;空中的火星和灼热的热气从他脸畔撩过,他强忍住灼烧的痛感,深入火海上方,此时那兽王身形已经骤然缩小,变为正常时的模样,娇小如同一只幼兽;梁宣一剑插入绝壁,另一手抛出汗巾紧紧一揽,已经将兽王揽在长巾中。
他飞快收回,将兽王的躯体揽在怀中,但觉怀抱里火辣辣地烫手不止,心中一凉;但不及多想,飞身而起。
飞到半空,空中雷声又至,雨雪洒落而下;那股神奇的凌空之气重新返回来,原本下落的所有物事,一齐重新漂浮了起来。连同烧的还剩残肢的斯侬尸骸们。梁宣抱着兽王,从谷底借力而上。此时雁留声和幻夜都已经飞了上去,落在绝壁另一面,低低喘息。
梁宣落在她俩身旁,将包袱打开,只见娇小的兽王,浑身的白色毛发已经被灼烧殆尽,连皮肉也被烧化,露出内脏。显然已经奄奄一息。紫色的血液浸透了包裹的长巾,流了一地。梁宣脸上黯然不语,见那兽王兀自睁着一双湛蓝的眼,眉心的金黄之光还未褪去。
若不是他们贸然闯入,非要取那什么圣兰和圣骨,激怒这些生灵,怎么会弄成这样一个结局?它们原本好端端在这里生活,自得其乐,是他们打破了这种生活。而斯侬本身并没有什么过错。它们只不过是要守住自己的家而已。
是人,非要将一个虚无的权欲观念强加在一朵花上面。而梁宣,也不得不屈从于这种虚无的观念。他为何要来此?为何要屈从?那也不过是为了不让北冥受伤,为了自己的良心能安定。
也是一个虚无的念头罢了。
到头来,既没有能保得住北冥免于犯险,又令雪族人尊崇的灵兽之王葬身火海。这一把过错,还是要他来承担。当真是一事无成。只除了取得了那所谓的圣兰和圣骨。
梁宣痛苦地闭上眼,后背上、以及全身各处,那被斯侬咬伤抓挠的伤口还在持续地散发痛感。他觉得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因为斯侬的咬伤对雪族人来说非同小可。
而他,也是雪族的一份子。
雁留声和幻夜在旁围坐,都不知说什么好;旁边附近的斯侬们全都自发围了过来,哀鸣不止;对面的绝壁之上,也有斯侬纷纷踏空而来,落在斯侬王的身前地上,伏地哀鸣,非常悲切。此时洞外,忽然传来又一声娇弱的鸣叫声。躺在梁宣怀中的斯侬王听到这一声鸣叫,眼睛转了转,向外看去。
众斯侬们停止了悲泣,一齐看向洞外。只见从那通道之处,忽然自远而近轻快跑来一只小兽物。通体雪白,脚步轻盈,它奔到兽王的身边,便径自跳到了雁留声的肩头,望着兽王嗷嗷叫着。
“小白?”雁留声惊讶。这小家伙不是被她留在山下了么?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
“什么小白?”幻夜问道。
“这是阿声养的一只小斯侬,叫小白。”梁宣解释说。
但这小白明显和兽王相识。兽王微微抬起头,叫了几声,小白也应答着,身后的斯侬众臣们低声应和。梁宣和雁留声幻夜望着这一切,忽然间明白了。
原来这小白,竟然便是斯侬兽王之子。是雪岛斯侬王的传人。怪道他们进洞之后,第一次看见兽王之时,兽王对雁留声似乎有所兴趣,在等待着什么,看来是在雁留声的身上嗅到了自己孩子的味道。如今,兽王已经自知命不长久,要把王位传给自己的幼子了。
小白从雁留声的肩头跃下,伏在梁宣的手臂上,低头望着自己的父王。斯侬王用嘴巴轻轻碰了碰它,它也随之靠近,耳鬓厮磨。兽王低低叫出声来,它眉心上那一抹金色的毛发闪烁的金光骤然明亮了许多,散发着夺目的光辉,慢慢散发到了小白的头上;然后便有一道金色的光,忽然自小白的眉心绽放而出。小白低声叫了一声。抬起头,湛蓝的眼睛望着地上的斯侬们。Χiυmъ.cοΜ
梁宣低头一看,只见斯侬兽王的眼睛已经不动了,凝固成一片蓝色的海。它眉心的金色也已经消失不见。它死了。
小白再次跳回到雁留声的肩头。此时它眉心的金色越来越明显。表明它已经是雪岛斯侬的王。它昂起头颅,高高鸣叫一声;众斯侬们便齐齐应和,俯首,两手交叠匍匐而卧,作出行礼的样子来。梁宣和雁留声看得惊讶:这灵兽竟然同人一样,还有朝拜新王的仪式不成?
众臣朝拜已过,小白便从雁留声的肩头再度跃下。蹦蹦跳跳当先领路。它走了一段,见没有人跟上,还回头,朝着雁留声叫了一声。
“你叫我?”雁留声指了指自己。惊讶不已。
小白微微不悦的样子,歪头,又叫了一声。
“你是说,让我们随你出去?”
小白掉转身,摇了摇尾巴,对着三人嗷嗷大叫三声。一扭屁股,兀自朝前走了。
梁宣忽然低声哼了出来,脚步不稳,往一旁倒去;雁留声连忙扶住。“梁兄,你……”他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慢慢流出来。幻夜在旁也挣扎着站起。雁留声明白,方才打斗之中,他们两个都难免负伤。毕竟同斯侬对抗,受噬咬之痛是难免的。而这对雪族人来说非同小可。但是作为没有雪族血统的她来说,则完全不受任何影响。
这不能不说,是上天对雪族人的诅咒吧?
梁宣低声道:“阿声,它方才大叫三声,那是在叫我们出去。三个人,三声,一个都不能少。”雁留声点点头:“好。你不要再说话了,我带你们两个下山。”于是左手扶着梁宣,右手扶着幻夜,随着小白慢慢往外走。
身后的斯侬众臣们,竟然都不再相逼。此时它们又换了新王,因此必定听从新王的指挥。“小白”如今已经是新的兽王,但是它同雁留声等人要好,那是自然不会令它们为难梁宣等人的。
但是梁宣和幻夜因为同斯侬相抗,多多少少都负伤,尤其是斯侬的咬伤,还有雪灵兰主脉之上的紫血之毒,梁宣都受了。因此等走出洞外,他已经是难以再坚持。但没想到霜朝丘和芥子早已等候在洞外,见梁宣和幻夜负伤而出,连忙接过。
原来他们两个并非一直等在外面,而是刚刚上到这山上。先前见到一只小斯侬与自己同行,霜朝丘眼尖,认出了它眉心那一抹淡淡的金色,知道它是兽王之子,不同寻常。它很快甩开两人,一登上来,便独自跑了进去。
小白却没有再跟随雁留声下山。它孤零零留在斯侬洞的洞口前,眼望着雁留声等人。默默注视着他们从自己脚下缓缓爬了下去。这看似娇小、实则智慧的小兽究竟在想什么?也许只有它们自己才能完全明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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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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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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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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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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