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王低着头,上前走了几步,逐渐到近前。两旁侍立的太监走下台阶,欲伸手接过,天机校尉伸掌道:“慢着。本侯要亲自看看。”从座位上立起,整了整衣襟,缓步走下台阶。
藏地王一直沉默着没有抬头。此刻对面的那人,他梦想了四十年一心要见到的大仇人,正在向他走来。他清楚地听到了那人的皂靴踏在石阶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击打着他四十年来千疮百孔的心。
而在一旁站着的梁宣,面具背后脸上的神经却猛烈跳动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这一段跟之前商议好的并不一样啊?怎么七弟还弄出一份什么名单来?”
天机校尉站在藏地王面前,而此人还一动不动地等着。他有些好奇,微微蹙了蹙眉:“打开。”
藏地王呼吸急了几分,很快调整自己,点了下头,表示遵从。手掌撑开,貌似恭谨地一点点展开那份名单。
名单是用精心装裱的卷轴保存起来的。藏地王慢慢展开卷轴,天机校尉往前凑近,他看到一串串文字,心中一喜。面上开始浮现出得意的神色。
卷轴展开到最后,却突然加快,书卷上陡然现出一把匕首!
藏地王一手拿匕首,一手成拳掼向对面;天机校尉见状况大变,连忙躲避,但那匕首陡然加长,成为一条长剑!剑身擦着天机校尉的面颊就刺过去,他飞快仰身,另一手抓住藏地王的手腕,藏地王长剑倒转,天机校尉收手,对方又飞踢而至!
“护驾!”两旁的太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瞬间都扑过来!一人一边抓住藏地王,藏地王纵声大笑,后背白气大震,两名太监被震飞出去,而天机校尉也在此时趁机跃到了高位上!
梁宣等早已在此时跃上来,几人一齐围攻天机校尉,天机校尉左攻右挡,但梁宣、藏地王等高手在侧,他一人怎能是对手?外面的影翼阁暗卫们听到动静,纷纷涌入,加入纷斗。天绝宫中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梁兄弟,你去对付那些小卒,这老东西交给老夫!”藏地王喝道。
梁宣被藏地王推了回来,雁留声一剑刺穿对面一个暗卫的胸腹,也倒转身形跃过来,两人凑在一处。梁宣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之前商量的不一样?”Χiυmъ.cοΜ
“废话少说!先解决眼前的!……啊呀!”雁留声惊呼一声,向侧方扑出去,一剑击出,又一个影卫被她格开;那人倒下之后,闻琴方才提剑转身得以喘息。
闻琴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谢意,忽然高声道:“宣哥!咱们得快些出去,这里面敌众我寡,咱们支持不了多久!”
梁宣心中一惊,果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嚣的声响。他奋力格开几人,大声道:“七弟!咱们的救兵呢?救兵呢?!”
雁留声专心于对敌,沉默不答。对面天机校尉尖声狂笑:“救兵?哈哈!小子太傻,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救兵?你们胆大包天,竟敢冒犯影翼阁,当真是活腻了!”
藏地王双掌齐出,天机校尉急忙挡架,长剑横削,刺向他掌心,藏地王又变作一招以拳化擒拿,欲擒住他手腕;天机校尉迅速抖手,横肘撞向他前胸,长剑两边拍击他两臂。两人闪身到两边。
藏地王冷笑:“小子如今进益不少。”
“你是……藏地王?”天机校尉歪头望着他,难以置信。
“想不到你还记得师兄。”藏地王嘲讽,“四十年的血海深仇,一起来算算吧!”
“呵……看你今日有没有这个本事!”天机校尉狂笑,两人同时又扑打在一处,刀光剑影,缭乱无止,这两人当年是师兄弟,武功相类;如今过了四十年,各自又进益不少,仍然打成平手。
藏地王将天机校尉长剑逼到了角落,天机校尉就地翻滚,长袍却被藏地王砍破,藏地王拉起断衣,当做软索,与长剑合并,两种兵器一齐攻之;天机校尉果然吃不消!
原来藏地王在幽冥水牢之中没有兵器,常年只是用鱼皮做软索练习,因此四十年来虽然久疏剑器,但对于这一类软长兵器却甚是得手;一经运用,威力大增,那软索可长可短,一收一放,犹如活了一般,天机校尉被追得仓皇逃窜,甚是狼狈。
蓦地里软索疾收,藏地王长剑下劈,天机校尉避无可避,眼看就要毙命于其剑下,谁知横向里却突然多出一把剑,将藏地王长剑挡住,天机校尉趁机跃起逃脱,又回到高位之上。
那出剑挡格之人,竟是六通庄园庄主郭玉!
藏地王蹙眉一怒,很快转为笑:“很好!郭小儿,我料得没错,你果然不是诚心!”
郭玉斥道:“敢冒犯天机校尉,就是与我六通庄园为敌!藏地王,你的算盘打不长久,因为六通庄园的府兵马上就要到!今日就是你毙命之时!”
“少说废话!”藏地王合身扑上,两人缠斗在一处。
另一边,梁宣与雁留声、闻琴等人负责对付从门外不断涌来的影翼阁暗卫,但敌我力量差别更是悬殊。且影翼阁影卫众多,竟似是没有穷尽一般!三人越战越惊,拿着兵器的手都隐隐颤抖,剑身烫热。旁边的遁机受藏地王吩咐,也加入了抵挡的三人之中。但只有他一人,毕竟不足以改变场上情势。
藏地王和郭玉、天机校尉同时对阵,天机校尉虚虚实实,狡猾之极,主要的抵挡都交给郭玉。另一边雁留声突然叫道:“梁宣!别再耍你的劳什子泰山剑法了!快使绝招啊!”
梁宣知道她说的是噬功大法,但他今日迟迟不肯动手,为的就是觉得此功太过阴毒,怕伤及太多人。但眼前情势不容乐观,他也不能再犹豫了。当即大喝一声,双掌运起,周身生风,真气游走,气海中顿时放空!
从门内涌入的影卫们忽觉阴风大起,手中兵器震震,一齐飞了出去,整个人都被吸引扑向梁宣;梁宣一掌吸住一个,又飞快甩出,跌落出去的暗卫们惨叫连连,他们虽然被吸噬了部分功力,但受伤不重,那是梁宣手下留情的缘故。
影卫们见识到了厉害,顿时犹豫,涌入的影卫来势减弱。雁留声和李闻琴双剑齐出,加上遁机的油滑功,三人又稍占上风。
闻琴叫道:“宣哥快去助藏地王!这里我们来顶!”
梁宣经她提点,倒退回加入藏地王;藏地王得了梁宣这一强助,情势倒转,势不可挡,梁宣的噬功大法一用出来,那是见神杀神;天机校尉惊得面无血色,只是逃躲,四下逃窜之间,却不意撞入另一人怀中,那人反手将他一抱,顿时抱得死死的,正是小光明使遁机!
藏地王哈哈狂笑,与梁宣一同赶到,将天机校尉困住。郭玉此时也趁乱奔出,雁留声和闻琴都没看住他。这人竟见势头不对,望风而逃了!
藏地王举起剑来,欲将天机校尉一剑刺死,忽然心头一转,想道:“不行。他关我四十年,我也要关他四十年。不能让这人这么容易就赴死。”收剑在侧。
天机校尉咬牙眦目,怒不可遏,大声道:“要杀就赶快杀了我!”
雁留声转头对暗卫们道:“你们的头领已经被我们拿住,你们还要对抗下去么?”
暗卫们果然纷纷放下了兵器,向宫中张望。只见藏地王将自己的阁主按住,纵声狂笑:“通天侯,你想要死,现下还没那么容易!”
天机校尉呸了一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大丈夫岂能受辱?但求一死!”面容颇为冷峻。
藏地王嘲笑:“就你还好意思称自己做大丈夫?哈哈哈!通天侯,你多少年前不是就已经失了男身,变作太监了么?哈哈哈!”
天机校尉面色惨白:“藏地王,我的好师兄!你若是还念在昔日情分,就快些将我杀了!我这残身,都是拜你所赐,如今你也将我拿住,咱们算两清了。”原来当年天机校尉联合两位师弟攻打藏地王,在那场血战中被藏地王伤了命根,竟成为不男不女的太监。四十年来不能人道,因此对藏地王深恨之。所以将他关在幽冥狱底,不死不活就是要惩罚他。
藏地王横眉立目,怒叱道:“两清?四十年的牢狱之痛,你以为区区一死,就能两清?我告诉你,我今日首先要你当着影翼阁的所有人之面,向我磕头认罪,其次还要你将阁主之位正大光明地让出来。我要你告诉这些影卫们,你当年是怎么偷到这个位置的!后面当牛做马、死守幽冥狱,恐怕还在等着你哩!”
听了这一番话,天机校尉沉默了片刻。突然叹道:“罢了,我认错就是!”此言一出,天绝宫内外影卫们一齐哗然,面面相觑:他们的阁主怎么如此贪生怕死?
藏地王满面笑容,双手背过去,高扬着头站在那里。天机校尉被遁机按住,梁宣和闻琴、雁留声在后看住他,他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藏地王哈哈大笑,影翼阁诸多影卫们都低下了头。
天机校尉低低喘息:“你……你要现在就继位么?”
“不错。怎么,不可以么?”
天机校尉点点头:“将我押到阁主座位正下方。面对牌位。”遁机一愣,望了望藏地王。
“你搞什么玄虚?”
“影翼阁继位的规矩,师兄你难不成忘了么?”
藏地王想起影翼阁继位,都要拜祭历代阁主。可他已四十年没有来过影翼阁了,怎么知道这牌位现在摆放在哪里?于是点了点头:“随他说的。”
天机校尉跪倒在座位下方的毯子上。梁宣和闻琴、雁留声在旁围观。那遁机就按住他的背看在旁边。藏地王随后跟过去。两人同时举头,天机校尉道:“诸位阁主在上,我通天侯,今日将阁主之位,传于我的师兄藏地王,天可明鉴,愿诸位阁主在上,佑我影翼阁,襄助当今圣上……”
他口中喃喃说着,藏地王和梁宣都听得有些无聊。就在这时候,忽然自门外传来一声破空之响!一只劲箭错风而来,直直正是奔向遁机!
梁宣大喝一声,飞身扑挡,但那来箭甚是凌厉,力道大得惊人,他一挡之下只是蹭到了一点;飞箭带着强大的余威扑向遁机,遁机未及躲闪,当即避开。就在这瞬间,天机校尉暗自运转真气,低喝一声,掌打在遁机胸口!
遁机腹背受敌,往后倒去,天机校尉趁势飞身而上高座。手按在那苍鹰头。不发一言,将手中把玩的那颗珠子往苍鹰口中按进去,然后用力一拉!整个天绝宫的地面轰然倒塌,梁宣、雁留声、李闻琴、藏地王、遁机五人连同宫内所有停留的影卫,都同时陷了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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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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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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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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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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