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想,一边觉得可疑,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就在这时,他看见旁边鲜血流过的地方,一丛干草一样的东西落在那里。
梁宣眼前一亮:“紫叶莲华!”想到那晚跟闻琴回来之后,本来藏在袖里的残苗紫叶莲华就不见了。他也没怎么在意,不想在这里见到了。料来定是走的时候,花从袖里掉落。他拾起花苗来,见那苗叶子已干枯殆尽,但还有些青绿尚在。于是便又藏在袖中。xǐυmь.℃òm
梁宣称要将碧水剑埋在自己门前,两人一同回到玉泉寺。梁宣将紫叶莲华随便找了个碗种上了,浇了水,放在门外墙角。然后又把碧水剑埋在花盆下面的土里。这样一来,若是有人掘土盗剑,那花盆必然移动,二来还可以提醒梁宣。他于是放下心来。那花在外面日晒雨淋,却仍旧不死不生。
时光忽忽而过,寺里的紫藤花开了又谢,凌霄爬满了院子。凌霄花和月季花一齐开放,夏日里经常花开不断,芬芳满眼。在这开花的日子里,梁宣心中始终忐忑。
他每每看到墙边的紫叶莲华,光秃秃半死不活的样子,就心中惴惴。他担心的倒不是这花,而是花下面躺着的碧水宝剑。他还是觉得碧水剑贴身跟着自己最放心。这样始终在门外,有时候梁宣甚至都要半夜起来,推开门往外面看。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后来他到底放不下心,又将碧水剑挖起,重新佩戴在身上。心中埋怨自己太没胆量。不过这样一来,那些担惊受怕反倒消停了许多。
在接下来的一段较为平静的日子里,梁宣又跟着曲志平学了几招。那是曲志平号称自创的,名曰“唐诗剑法”,一招一式还都是用唐诗的句子命名的,其实招式普通之极。梁宣闲来无事,做完平日浇水挑水的活,便在凌霄花下跟着治平一起学那“唐诗剑法”,倒也逍遥自在。他不肯跟着师哥师姐们学本门的武功,只因为自己还没有被师父正式接纳。但是这“唐诗剑法”,因为是曲志平自创的,且稀松平常,因此学几招倒也无妨。
师兄弟俩一个教,一个学,日子过得缓慢悠长。有一次荒剑离还颇为轻蔑地指点了几句。梁宣心里颇为高兴。
但是学起这“唐诗剑法”来,渐渐忙碌,有些事情便抛在脑后了。那放在门外墙边的紫叶莲华,渐渐忘记了浇水,后来梁宣发现的时候,一苗草几条叶子都干枯掉了。孤零零干巴巴地在风中瑟瑟发抖,可怜至极。
梁宣拿起那碗来,仔细端详一番,发现茎叶根部尚有些青绿,料来还未死绝。心想:“这紫叶莲华说难养,看来是真的。那寂叶和尚是个养花的花痴,尚且养它不活,我还捣鼓这劳什子作甚?”于是便也不管了,索性任其自生自灭。后来便渐渐忘在脑后。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日,有一天谢微云突然来访,倒是大出玉泉寺五个师徒的意料。五个人甚是手忙脚乱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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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荒剑离正看梁宣跟曲志平用“唐诗剑法”拆招,一面出言提点。两人拆解了一番,停下来歇息。梁宣心中忐忑,想要开口请求荒剑离正式收自己为徒,刚道了一声“师父……”,荒剑离忽然望着他身后,叫道:“掌门!”
众人一齐转身,只见泰山掌门谢微云,打扮成普通农夫的模样,头戴草帽,背捆枯柴,身后还领着一个少女。那女孩巧笑倩兮,怀里抱着一大瓶酒,正是李闻琴。
“掌门师叔……您怎么有兴趣跑到我们玉泉寺来了?”荒剑离一路带路,将谢微云请到自己房舍内去。
“怎么,还不让我看么?你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安逸得很。我瞧你在这里养的,可真是滋润啊!”谢微云方才一直在后面观看,这一场玉泉寺训徒的好戏,都叫他瞧在眼里。
荒剑离陪笑道:“师叔这是什么话,可不要折煞侄儿了么?”
谢微云笑道:“折煞?我看不是吧,你现在派头大得很呢……”
说话间,他们绕过了影壁,迎面葡萄架下就有一张桌摆着,上面还有早上修齐和荒剑离赌博留下的赌局。谢微云是何等目力,一眼就瞥见那一桌残局。荒剑离吓了一跳,赶紧给修齐使眼色。修齐会意,跑过去清理清理桌子,挥袖将骰子、茶杯什么俱丢到角角落落去了。只听一阵稀里咣啷乱响,玉泉寺众人的脸上都出了一层冷汗。
谢微云挑了挑眉,讽刺地道:“慌什么?你这毛病,我还不知道么?不就是赌?”荒剑离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
梁宣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跟闻琴只是眼神交流,一句话没说。这时候前方又有一个破盆挡在路上,盆里是修齐方才擦身子洗澡时候留下的水,还有一块毛巾。另外地上三三两两扔的都是治平吃鸡剩下的鸡骨头。他方才和修齐一个吃鸡,一个洗澡,当真好不自在。
看到这一摊横亘眼前,谢微云的额头上开始出现道道黑线。
荒铃玉作为玉泉寺荒字门门主的独女,她也算半个女主人。自然脸上挂不住。便赶紧跑到前面,几下将鸡骨头踢到一边。谢微云终于忍不住,蹙眉摇了摇头,对身后的闻琴说道:“你去帮帮忙。”
闻琴答应着,和荒铃玉一起找扫帚,收拾残局。梁宣也上前去将那一盆水端起,走到墙边倒掉。一举一动都落在谢微云眼睛里。谢微云索性站在那里,不走了。治平见状,连忙跑到屋中,拿来凳子,请掌门坐。谢微云点点头,便坐在了那里。荒剑离舒了一口气:这几个徒弟,看来看去还是曲治平最会做事啊!
谢微云嘴上搭着话,眼神却暗地里留意着梁宣。梁宣将空盆拎在手,往后院走去,他听见掌门在叫他,于是拎着空盆又走回去,颇为尴尬。
谢微云笑道:“阿宣,你一手拿剑,一手拿水盆,这本事也真不小。”说着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梁宣觉得肩头一沉,有股大力混合着内力注入体内,拍得他向后倒去。幸而他这些日来练习内息,“踏月辞云步”已运用自如,也能够调理自己莫名狂涌的内力。屏息凝神,将这一股内力悄悄卸了去。脚上使力,控制住身形没有倒下。只是微微晃了晃,向后挪了一步。他心中明白:掌门这是在试我的武功。于是更加惴惴。“掌门谬赞了,弟子只是……只是腾不出手来,没有办法。”
谢微云眼神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伸出手笑道:“将水盆给我吧。”
梁宣将盆递给他的时候,又觉得沿盆也送过来一丝气力。水盆微微颤抖起来。他也暗中运气,那气力透过花盆到了梁宣手上,被他用内息流转,一并卸走了。水盆却抖动得更厉害。梁宣暗叫不好,心道:“这水盆只怕就要碎了。”
果然,那水盆生受不住内力的夹击,从他手上滑下,电光火石之间,梁宣腾出另一只持剑的手,但还是迟了一步:只听“当”的一声响,那水盆和剑同时落地,水盆顿时碎作三瓣。
“师父,是我不小心,弄碎了盆!”梁宣惊出了一头冷汗,瞧着荒剑离。
荒剑离勉强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无妨,无妨,你……你自去处理便是。”
“是我的不是。剑离啊,你们玉泉寺这个月的花草供应,就免了吧。”谢微云捋着胡子,呵呵笑道。
他这话刚说完,旁边小玉就乐得欢呼一声,把手中的笤帚都扔了起来。全然忘了掌门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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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宣跟闻琴一起到了后院自己的房舍,闻琴饶有兴致地参观了一下梁宣的寒舍,她瞥了眼墙上,没有发现碧水剑,便询问梁宣。梁宣只得将剑放在墙上自己不放心这件事说了,并且还把治平带自己去埋剑的事情也说了。
“唔,曲师兄说的也不是什么好办法。”闻琴思忖道。
“那怎么办?挂着也不是,埋了也不是,现在这家伙又在我身上了。我整天带着,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偷了!琴儿,就交给你吧。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怎么能保管好?我一个女儿家,本来就是被人欺负的。自己都保护不了。”
“那怎么办?”
闻琴想了想,突然又有了主意。“咱们可以把剑交给掌门。”
梁宣眼前一亮:他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掌门身为武林至尊,本来就配得上这把碧水剑。而且放眼整个武林,比掌门还要强的人,真可以说没有几个了。这简直是最佳方法!闻琴和梁宣商量定了,便一起出去要找谢微云。可是出去之后,才发现这会儿功夫,谢微云竟已走了。
闻琴秀眉微蹙,面有难色:“掌门还没有拿酒呢!”原来她也是跟着掌门下山买酒的。顺便各处逛一逛。因为闻琴提议,所以便想到来玉泉寺看一看。
闻琴匆匆向梁宣道了一别,抱起酒坛子,就忙忙走了。只剩梁宣一人,孤孤单单,看着她身影远去。心里却在想:“碧水剑又没有着落了。”他这样想着,回到房舍,发现师父居然独自立于窗前,弯腰俯身不知在看什么。梁宣赶紧走过去,向师父行了一礼。
荒剑离有点迷蒙,浑然未觉。梁宣发现他一直盯着看的,是窗前墙角下的紫夜莲华。
“师父?”梁宣又叫了一声,他还是没有反应,还走到那花前,蹲下身,仔细打量起来。梁宣无奈,大声叫道:“师父!”
荒剑离慢吞吞地回过头,看着梁宣:“哦,是你啊。”指着墙边的花:“这……这草你是从玉儿那里要的么?”
梁宣心里一跳,想道:“师父还不知道紫夜莲华的种子被偷的事情,这花他还认得。我可不能说漏了嘴。”于是道:“不是。这是我在路上捡的,随便种的。没有活。”
荒剑离点点头,没有再问,又开始沉默不语。
“师父,您……您来这儿……”
“你进寺来多长时间了?”
“一年了。”
“一年。……恩……居然这么快……”荒剑离喃喃念了一遍,迈开脚走到梁宣身边,又看了看他。他那时候正低着头,一副恭谨的样子。
“今天掌门对你说了什么吗?”
“没、没说什么啊。”
“……他今天拍你那一下,你可曾感到什么怪异?”
梁宣心里一跳,抬头看了看师父。荒剑离的眼神游离,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弟子……弟子没有感到什么不对。”梁宣心虚地道。他撒谎了,他知道掌门在试他武功,却不想说实话。
荒剑离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又陷入了思考。半晌,他忽然笑了。“臭小子,不要跟我撒谎。我看得出来……”
梁宣心里狂跳不已,额头上冷汗涔涔。他知道自己撒谎被师父看了出来,也知道方才掌门有意试探自己功夫,师父也看了出来。他扑通跪倒在地。
“师父,弟子知错了!掌门确实在试探我的功夫,但是弟子没有好好表现。丢了师父的人。……我不是有意撒谎的!”
荒剑离摇摇头,道:“你起来。”
梁宣跪着不动。荒剑离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轻轻一提,梁宣便像个孩子似的被拎了起来。他心虚极了,偷偷抬起头来,却见师父正瞧着自己。
“你表现得不错。”荒剑离笑道。他将梁宣身上的泥土拍落,复又背着手离去。梁宣目送他远去,觉得师父今天,似乎对他有些不一样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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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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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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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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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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