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早呢,师妹。你知道师父的脾气。他不把大师兄欠的钱通通赢回来,是不肯罢休的。”曲治平道。
“哼,想得美。”荒灵玉沉着脸,迈着大步走上去:“爹?”
“哎好嘞!小玉啊,”荒剑离目不转睛地盯着赌局,“别催,你爹爹一会儿就完事儿,我答应你今天这次定然赢回本钱来就罢手。好吗,闺女?”
“哼,省省吧你!行象来了。”
只见一个小和尚合十行礼道:“剑离师傅,到了做晚经的时候了。”
荒剑离一呆。转头望着那和尚:“晚经?今日该我了么?”
“是。昨日修齐师兄已经结束了经诵,现在已经轮到了剑离师傅您了。”
荒剑离眼神都变了:“小……小师傅,能不能……能不能通融几个时辰?我这里……”
“对不起,剑离师傅,佛法无边,吾生有崖,经诵一事,正是一时一刻也耽误不得的……”行象合十道。
梁宣小声问曲治平道:“经诵是什么?”
“经诵就是念经。咱们和玉泉寺的和尚商量好,师徒三人每人在大殿当值七日,每日晨昏定省,吃斋念佛,清修诵经,算抵房租钱。怎么样,这办法是不是很机智?”
梁宣只觉得冷汗直流。
荒剑离眼神一转,落到了梁宣身上。他忽然拍大腿道:“是了!我今日新收了个弟子,如今此刻正要试试他的武功。抽身不开。你……你去告诉讲经住持,他一定领会得!”
“这……”
“就这么办了!快,梁宣啊,走走走!跟我来!你们都跟我来,咱们塔林去比划比划!”荒剑离翻身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向前走了。
梁宣于是莫名其妙地跟着师父,与曲治平、修齐和荒灵玉一起,穿过那葡萄架,后面一个小门,出去之后便是一条小径,又是一个大的洞门,进去之后,便到了塔林了。
※※※※※
到了塔林,这里又是另一番新的天地。
大山脚下,高高低低矗立一座座石塔。塔身饱经沧桑,屋檐雕饰都已残破,但是那种宝相庄严的气息却丝毫不损。
远处,几道茶垄,绿绿葱葱。再远处是道道田垄,菜畦整齐如盘,青嫩可爱。和尚挑着水在浇园,或井边打水,或塔下诵经。溪水分出几道河汊,浇灌田地。紧靠着河边是一片花园。风不大,可以闻到土壤混合野花的香味。画眉鸟在树林某处鸣叫。
梁宣闭上眼,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渔仙镇。这气味,这情景,这土地,都叫他感到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
荒剑离把梁宣和修齐叫到一起,吩咐他们就在塔林这里一处空地上比划比划。自己却在旁边找了个阴凉地,和那百姓继续赌起来。
“师父,这就要开始么?”修齐远远问道。
“不然你还等什么?”
“我不知道……不知道小师弟的深浅……”修齐看了眼梁宣。
“废话呢,就是让你试试他的深浅!”
修齐愣愣地挠了挠头,问梁宣道:“师弟啊,你都会什么武功?”
梁宣想了想,告诉他自己只学过一点金刚伏魔棍法。他还不敢将“足下春秋”的轻功说出去,因为闻琴事先嘱咐了,不可露太多邪派功夫。这金刚伏魔棍法,还是梁宣在彭城的时候,从员外孟光祖那里学来的。
修齐却显然很熟悉这套棍法,说道:“哦,那个呀,少林派的入门功夫嘛!硬派的外家功夫,简单!行吧,咱们比划比划,我看看小师弟你如何。”
他走到旁边一座石塔之下,轻轻一跃便到了那石塔的屋檐之下,抽出两根木棍。自己拿一根,扔过一根来给梁宣。两人相向站定,修齐行了一礼。荒剑离又发话了:“你就这样比试么?”
修齐一愣:“还要什么……”
荒剑离上下打量大弟子:“你的衣服。”
修齐这才发觉,自己此时上身还未穿衣。按泰山派的规矩,比武以礼为先,裸衣相对,这是很不敬的。他正色道:“弟子逾越了。”向梁宣躬身行了一礼,穿上上衣,又向梁宣行了一礼。
梁宣认出这是武林中人比试过招之时标准的赐教礼。于是赶忙也跟着还礼。
“请师弟赐教。”修齐说了声。
“不敢。不敢。”
耳畔听得修齐喊道:“师弟专心了!”他手持长棍,弓步向前,一招“猛虎出山”,率先向他攻来。
对方已经先发制人,但梁宣还不知应对,在起手上便让修齐占了先,成了被动。正所谓“一步被动,步步被动”,他有些心虚,脑中竟是一片空白。伏魔棍法那些路数,居然全都想不起来!眼看着这招“猛虎出山”迎面扑过,这是伏魔棍里最常见的出招式,虽然简单,但也开门见山,先声夺人,令被攻击者不得不防。
修齐身材高大,力气也甚大,这一招“猛虎出山”使将出来,力道十足,稳健有余,梁宣见其厉害,忙倒退数步,那棍还在自己前胸寸处。ωωω.χΙυΜЬ.Cǒm
原来这转眼工夫,修齐的招数又变,猛虎已然出山,现在是“蜂鸟探花”。那棍的前端果然如一只蜂鸟,停在梁宣胸前,宛如蜂鸟在花丛中取蜜,紧追不舍。
梁宣躲避不及,使了个变招。两腿屈下,打一个弯,跪倒在地翻身滚出,修齐“咦”了一声,梁宣居然从他胯下翻了过去。转眼跳了起来,堪堪站定。这一招却是“足下春秋”里的逃避之法,并不是金刚伏魔棍法中的路数。所以巧妙固然,但修齐却并不熟悉。
“什么招数!不是伏魔棍法吧?”修齐手里动作不停。长棍上下扫来,一招“千山暮雪”,霎时间棍影如风,满眼跃动,仿佛整个眼前大雪飘飞,茫茫不散。
梁宣暗叫一声好,但额头却抹一把冷汗。这招“千山暮雪”棍法最为密集,躲是躲不开的。他想大师兄的武功如此高强,他这个小师弟今天一进门势必要吃苦头了。师父是有意试他武功,可他自己不争气。这下子可真是丢人丢到家!
如此一想,梁宣更加方寸大乱,忙乱之中,他一个“鹞子翻身”,没有躲开,于是急忙用棍子去点修齐的虎口。
这一招“雾里探路”,是单臂救招,梁宣情急之下使出来,用在这里完全不合。修齐棍影已护住身前一大片,可谓密不透风,梁宣这一探如何能进得去?
修齐喊声“着!”,梁宣棍端一滞,暗叫不好,棍已经叫修齐挡住。修齐看准时机,翻转长棍,一招“怒洒三江”,挑得梁宣手中棍子脱掌而出。
梁宣虎口猛震,几乎承受不住。修齐眼疾手快,棍上力道稍减,变作柔招,一个“长沟流月”,将梁宣手中力道卸下。“当”的一声响,棍子落在地上。
梁宣捂住自己的右手,虎口麻得厉害,幸而方才修齐手下留情,减了力道,否则今日定然要流血伤到不可。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修齐已经走来行了一礼:“小师弟,没事吧?”
“多谢大师兄手下留情!”
梁宣腿脚都麻了,站立不起。小玉连忙跑来将梁宣扶着。修齐远远对荒剑离道:“师父,小师弟的武功,根基还不是太牢,不过应变还是不错的。”
荒剑离连头也不抬,盯着赌局,摇头道:“再来再来!这小子不够专心,心有旁骛,怎么能赢?”
梁宣一呆,暗自吃惊:师父根本没有看自己比试,怎的居然就知道自己不专心?
“师父,我……”梁宣张张口,却不知说什么来解释。
荒剑离伸手捂在茶碗上,拿开,得意地瞄了眼那赌徒:这一局他又赢了。“你不必多说,我自有数。修齐,试他内功。”
“师父?”修齐有些吃惊,师父居然要对一个刚进师门学艺的徒弟试探内功?他还不一定有内息呢!
“快啊。”
修齐无奈地摇头,对梁宣悄声道:“师弟,你放心,师父是赌博赌糊涂了。我知道你的难处。”
“随便应付一下就好啦!”曲志平在旁边道。
修齐嘱咐梁宣:“等会儿我就拍你一掌,你假装接住,然后跟我用伏魔棍法的掌法过几招,就完了。师父不会留意的。”
梁宣懵懵懂懂地点头,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只是心里还是一暖:原来师兄师姐们都是想着我的。
修齐又躬身施了一礼,他也连忙还礼。修齐扎了个马步,运起双掌,大喝一声:“接招!”
梁宣深吸一口气,看着修齐一掌斜劈过来,下意识地就要起掌相迎。只听一声响,两人双掌相交,梁宣便觉掌心对侧,有一丝气息从修齐手上传过。但奇怪的是,他胸中好像被唤醒了什么,受到这股外在气息的鼓舞,那潭死寂的气海,忽起了些微的波澜。顿时,四肢百骸都有些发热,手掌也有些气息在攒动。
修齐眉毛一挑,有些惊讶。这轻轻一掌,他本来便没有想要用全力,只是走了个形势,只有少许真气泄露。这点气息只能让梁宣手掌微酸,什么影响也没有。
可是,此刻他却觉得梁宣手掌之上,隐隐有股气流开始活动。好像皮肤之下埋藏的心跳一般,在汩汩喷薄欲出。
修齐立即撤掌,并没有将这些异象放在心上,于是开始用伏魔掌法跟梁宣过招,假装推功过腑。梁宣看出这意思,反而也镇定下来。二人使出了太极掌中的路数,一推一让。这最见耐心,于一攻一守中藏着制敌发功的契机。
修齐掌运到了梁宣胸前,他也是无心,下意识地用了一个“攻”,掌心用力,拍向梁宣手掌。梁宣避无可避,感觉自己胸口檀中穴微微一麻。于是鼓足气,将这掌撇开,试图卸力。
就在这时,怪事发生了。梁宣胸口这一碰,酸麻之感四起,胸中的气流忽然大了许多,仿佛脱缰野马一般,传遍四肢百骸。梁宣用力向前,无意之中也用上了伏魔掌法。一阵莫名的劲风,忽然从两人掌心相接的地方吹了起来。
在远处,一直盯着赌局、但意识从未离开过比武场的荒剑离,忽然蹙起了眉头。
修齐“咦”的一声,大声喘息起来,觉得自己掌心的力道居然在慢慢减去!更令他惊讶的是,自己身上的内息也狂乱不已,纷纷逃窜出,往梁宣掌心之处汇聚!
梁宣也发觉对方内息又一次朝自己涌来,心里一跳,想要撤掌,怎奈这手掌却像是沾上了,牢牢吸住修齐的手掌。
“师弟!你有内息!”修齐喊了一声,想要撤掌才发觉自己也来不及。于是两人同时站在当地,都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一直在场边观战的曲志平察觉有些不对。
荒灵玉满面疑惑,端详了两人好久,也摇头道:“不知道!你看,大师兄的手臂!”
曲志平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修齐的手臂上,忽然像波涛似的涌起,那是内息大行于经脉。修齐显然控制不住这内息奔涌的趋势,眉头紧锁,大汗淋漓!
另一边,梁宣也是痛苦不已,他的颈部血管开始膨胀。额头青筋直露,两颊时时鼓起,宛若山谷藏风。梁宣心中大急,他自己体内的内息已经开始又一次狂躁。他可不知这一次比试,修齐无意之中又触发了他气海的大门,门户一开,噬功大法便开始隐隐泛滥。
梁宣忽然想起了惑心娘子教自己的那一套清心咒,他曾多次用过的。于是沉下心,默念咒法,按照上面所说的,调理内息。
清心咒一使出来,那些内息果然安静,只有几股还在狂奔乱窜。而掌心相接处过来的内息也少了许多。修齐体内被吸来的内息泄出,升腾起一层黄土。两人所站之处黄沙漫漫。
此时一个人忽然飞身近前,一手捏住他,另一手捏住修齐。沿两人从肩部到手肘划了一道,手部的力道便减弱。正是师父荒剑离。
他喊了一声“去!”,在两人肩膀内侧各自拍了一掌。梁宣倒退几步,坐到地上。修齐也几乎没有站稳,看着梁宣,两眼犹自惊慌不已。
梁宣看见荒剑离满脸肃穆,盯着自己,心里一沉:“师父……”
荒剑离走近身来一手搭上梁宣脉息。凝神片刻,突然眉头一蹙,脸色惨然。朝梁宣脸上扫视了一遍,颤声道:“惑心娘子……惑心娘子是你什么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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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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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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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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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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