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许相知受伤,许四娘恢复了一点理智,任由两人拉出去了。
出了老夫人的院门,能化寒冰的炽热阳光迎面而来,绕着对面而立,默然无声的的三人,又觉得无趣,悄悄跑走了。
许四娘的眼睛还有些红,她的目光落在了许相知手上,白皙纤细的手腕上青色的淤痕越发的狰狞。
这是替她受的伤。许四娘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看向许相知,神色有些茫然:“二姐,你为什么?”这么平静,作为侯府的嫡长女,许相知明明能嫁的更好,换婚之事,为什么她那么冷静。
许三娘张了张嘴,在二人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又忍住了。
许相知看着许四娘,反问了一句:“那我能做什么?”
许四娘心情激荡,她想说的有很多,可到头来,在许相知冷静的到无情的目光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珠再次滑了下来,渐渐呜咽出声。
声音沙哑:“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吗?”
许相知清冷的眼眸浮现出一丝怜悯,一点自嘲,转眼而逝,她站了一会儿,看到远处探头探脑的丫鬟,神色冷凝,语气却温柔了许多:“回去吧。”
许三娘叹了口气,拉着许四娘跟着许相知向结香园而去。
走了一会儿,许四娘甩开她的手,和许相知和许四娘对看了许久,嘴巴蠕动着,忽然跑走了,消失在花园转角处。
“四娘。”许三娘一愣,连忙叫了一声,正欲追上去,被许相知叫住。
“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
许三娘一顿,转头看见许相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脑海里闪过许相柔的脸,她怔了怔,忽然低低说道:“二姐,你别难过。”
烈日炎炎,许三娘心情低沉,二姐遇上这样的事怎么不难过,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她轻飘飘的一句安慰,也许让二姐更难过了吧。
许三娘心里满是纠结,头上忽然温热,她抬头看去,许相知已经把手收了回来,眼中含笑:“谢谢你,三娘。”
许三娘看在许相知脸上的笑容,她的眼眸温软,流光四溢,不知为何,脸上突然像红烧了一般,吭吭哧哧半响没有说出一句话,然后注意力集中在许相知握着她的手上,飘飘乎乎的回了结香园,看到安嬷嬷的脸才落到了实地。
安嬷嬷脸色阴沉沉的,看到许相知,从喉咙深处的飘出一两个字眼:“姑娘。”
许三娘登时清醒过来,她转头看向许相知,却见许相知扶着额头,声音虚弱:“嬷嬷,我头疼。”
安嬷嬷急慌慌道:“姑娘,你没事吧,我这就扶姑娘进去。”
许三娘心里也是着急,跟了几步,忽然看见叫着头疼的许相知冲她眨了眨眼,瞪大了眼睛,站在院门口不动了。
微风徐徐而来,夏日的炎热的气息扑在许三娘身上,热出了一身汗,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迟疑了一下,脚步一转,决定去找许四娘。
却说许四娘甩开许三娘的手,离开了二人,不知走了多久,许四娘被阳光照的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脚底被磨得生疼,打起精神一看,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小南轩。
许四娘停下了脚步,她望着小南轩有些恍惚,永宁侯的妾室都住在这里,原本还算宽敞的院落,因为人多,显得逼仄。
许四娘记事起,就是在住在小南轩,那时候,侯府男丁虽多,女孩却只有四个,显得格外金贵,老夫人特意分了小南轩的一个院落给赵姨娘和许三娘的生母吴姨娘,许三娘和许四娘是打小在一起玩的,直到五岁后,搬入结香园。侯府子嗣,不论男女,五岁前由母亲带,五岁后,男丁住到外院,姑娘入结香园。
随着年纪渐长,姐妹俩的分歧越来越多,反而不如年幼时亲近了。
许四娘不想进去,相比每隔一段时间会去见见吴姨娘的许三娘,许四娘是能不回来就不回来。
她站在阴影里,回忆了一遍童年往事,心情也平静下来,打算转身回去,一道耳熟女声传来。
“这不是孙姨娘吗?怎么有空出来走走了,哦,我想起来了,侯爷另结了新欢,冷落了孙姨娘。”然后便是一阵嘲笑声,被嘲讽的孙姨娘至始至终没有出声。
许四娘脸色一冷,是赵姨娘的声音。
赵姨娘继续说道:“这不是五娘吗?孙姨娘自己生不出孩子,想要养别人孩子不成。”
许四娘停住脚,五娘是前几年才出生的,今年才满四岁,但她姨娘年初过世了,老夫人不管事,二夫人也只当没看到,一直由奶娘和丫鬟照顾,许四年偶尔来时,发现没孩子的姨娘对五娘特别热心,在姨娘们的精心照顾下,胖了一圈不止,她还忧虑过五妹会不会长成小胖子。
“我只是带五娘出来走走。”孙姨娘终于出声。
许四娘一怔,这声音似乎在哪儿听到过,她转头寻了个合适的角落,看过去,只见小南轩前院的小花园里站着好几个人,赵姨娘一脸刻薄,其他人在那儿看热闹。
五妹比上回见到的还要胖,脸上的肉让许四娘想去掐一掐。牵着五娘小胖手的素衣女子应该是孙姨娘了,孙姨娘背对着许四娘,削肩细腰,长发如云,从背影看,是个身姿婀娜的年轻女子。
两个人渐渐争执了起来,孙姨娘说不过嘴皮子利落的赵姨娘,气的脸色通红,想带着五娘离开,被赵姨娘拦下。
“怎么说不过就要走了,孙姨娘,抢人孩子遭天谴。”
“闭嘴。”孙姨娘气的发抖,转身怒喝,脸恰好对着许四娘的方向。
许四娘惊讶的险些歪了脚,半响没回神,那不是常山伯府的大姑娘吗?自持是伯府嫡女,向来看不惯她们这些庶女,还经常找她们的晦气,半年前,常山伯不知为何触怒皇帝,夺爵抄家,被贬为了平民,许四娘就没再见过常山伯府的大姑娘了。
她,她,她怎么成了父亲的姨娘了?
许四娘呆呆的看着争执的两人。
直到五娘猛地推开要抱她的赵姨娘,奶声奶气的道:“我不要你抱,坏人。”m.xiumb.com
赵姨娘脸上闪过怒气,一闪而逝,斜斜的看向孙姨娘,哼道:“孙姨娘好手段。”
许四娘看到这一幕,终于站不住了,疾步走进小南轩。
孙姨娘冷冷道:“不及赵姨娘。”
然后是五娘的声音,怯怯的叫道:“四姐。”
孙姨娘一愣,抬头看去,只见脸色阴沉的许四娘疾步向她们走来,她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赵姨娘笑的像朵花儿一样,在她眼前招展着:“四娘,你来看姨娘吗?”
许四娘冷着脸看了二人一眼,目光在孙姨娘身上饶了一圈,只见孙姨娘眼神闪烁,最后色厉内荏的瞪向她,心中万千感慨一闪而过,然后低头看向五娘。
五娘自幼便有些怕这个姐姐,她看到过许四娘和赵姨娘吵架,一屋子的东西都被许四娘摔了,赵姨娘好几回被气晕过去。
五娘呐呐道:“四姐。”
许四娘眉头皱了起来:“你奶娘呢?”
五娘不敢看许四娘,声音细细的:“奶娘回家了。”
“回家了?”许四娘提高了声音,看到五娘吓得一个哆嗦,一阵气恼,又压低声音道:“谁让她回去的?”
侯府的姑娘出生都会配一个奶娘和两个丫鬟,不出意外,奶娘一生都是随着姑娘的,而且五娘年纪尚小,又没了生母,哪里离得开奶娘的照顾。换个角度来说,没了娘的主子,更为依赖奶娘,但凡聪明点的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撂挑子,毕竟能给主子做奶娘的,都是侯府的家生子。
五娘吭吭哧哧的说不出个缘由,赵姨娘却很乐意为许四娘解惑。
“说是生了病,被孙姨娘发现了,怕过病给五娘,让人回家养病去了,不知为何,一直没回来。”赵姨娘鄙夷道:“我看是她——”
许四娘却不想听赵姨娘的阴谋论,打断了赵姨娘的话:“既然你奶娘不在,你这段日子就跟着我,我让人把你奶娘找回来再说。”
许四娘说完,伸手去牵五娘的手,只见五娘拉着孙姨娘的袖子不肯放手,脸色一沉。
“五娘。”
五娘见许四娘生气了,连忙把手放到许四娘手里,跟着许四娘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的回头去看孙姨娘。
许四娘看了更生气了,也不理府中的姨娘们,拉着五娘出了大门,迎面遇到了许三娘。
“你来看吴姨娘?”
许三娘找了许四娘许久,听到丫鬟说在小南轩看到了许四娘,生怕许四娘和赵姨娘又吵起来,连忙赶来了,还没进门就看到许四娘出来,心想,还是来晚了,这两人相必又吵了一架。闻言道。
“不是,我来找你,咦,五娘,你要带五娘去哪儿?”
许三娘解释,看到矮矮的胖五娘一脸沮丧,疑惑的问道。
许四娘回道:“她奶娘生病了,我带她回去照顾几天。”
许三娘敏锐的发觉许四娘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不太对,想了想,道:“我正找你呢,二姐头疼,安嬷嬷派人去请了大夫。”
许四娘听了,忙问道:“没事吧。”二姐肯定是为换婚的事生气,她还这么不懂事,许四娘心中自责。
“我听了,连忙来找你了,现在也不知道二姐怎么样了。”许三娘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
许四娘更急了,和许三娘一起赶回了结香园。
到了院子,只见许相知在练字,听到声音,抬头看向她们,笑道:“你们来了。”
许四娘呆了一呆,扭头瞪许三娘。
许三娘浅浅一笑:“二姐,安嬷嬷呢?”
“有事出去了。”许相知想起安嬷嬷的眼泪还心有余悸,好容易把人说明白了,安嬷嬷斗志高昂,去找人打听卫家的消息,无奈摇头,见许四娘牵着一个小姑娘,许相知道:“五娘这么大了。”就是胖了些。
许四娘这才想起五娘的事,气道:“二姐,不能再把五娘放在小南轩养了,那些姨娘个个心怀鬼胎。”许四娘把事情说了一遍,又有些疑惑:“常山伯府的大姑娘怎么成了父亲的姨娘?”
许相知和许三娘都诧异地看向她:“你不知道?”
许四娘回望过去。
“常山伯老夫人为了让父亲把常山伯从牢里救出来,把人送来的。”许三娘轻咳了一声。
许四娘惊愕:“她不是最疼孙姑娘吗?”
许三娘道:“你别忘了,常山伯至今没有儿子。”为了儿子把孙女送出来算什么,这句话,许三娘压着没说出来。
许相知说道:“孙老夫人一开始送的是庶女,但朝中大臣没有人愿意做说客,转而找了父亲,父亲和成王玩得来,整个京城都知道。”而永宁侯好色,眼光也挑,孙老夫人咬咬牙,就把长得最好的孙大姑娘送给永宁侯了。
许四娘一怔,出了神。
许相知低头看向五娘,被她身上的肉惊了惊:“我们姐妹年幼时都没有这么胖吧。”
许三娘掩唇一笑:“许是吃的多了。”她是知道那些姨娘怎么养五娘的。
许相知猜也猜到了,忍不住笑。
五娘看她笑了,挨着许相知坐,小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许四娘一见,有些吃醋,把人拉了回来:“坐好。”
五娘一呆,看着凶神恶煞的许四娘,哇哇大哭。
哭声飘出了门,伴随着许四娘气急败坏的声音以及许相知、许三娘的笑声,散落在风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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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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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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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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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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