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奇幻漫游>209.入世
  魔兽森林东北方,一大片树木经砍伐后,被做成木栅栏,圈出了一块相对安全的区域,形成了一个人口规模不超过60人的小型村落。二十几座简陋的木屋分布其间,连片的农田生机勃勃,从中收获的农作物辅以采摘与狩猎,基本能保证村子的食物储备充足。

  这天上午,小女孩翠西灰头土脸地在田间催芽播种,倏尔听到一阵有力的马蹄声,正由远及近地向她奔来。女孩兴奋地站起身,嚷嚷着“他们回来了”。她正准备找人去打开栅栏门,却忽然意识到,只有一匹马四蹄飞踏的动静,不像是村中男性们狩猎而归的架势。

  难道是派一人回来报信?还是有魔兽要冲击村落?

  翠西犹豫不决时,忽然听到了马蹄声中夹杂着的一道男声,咬字生涩,彷如刚学习通用语的孩童——

  “凯,前面有、木条扎堆!”

  “这种阻拦物叫栅栏,和篱笆相似。”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并在同伴咀嚼“栅栏”这个词时,补充道,“右前方有个缓坡,可以帮助石英起跳。”

  话音在女孩的耳中已十分清晰,她意识到有两个骑马的人,刚出森林的树木密集区,便见到了村外的栅栏。此时,奔跑的马儿来不及停下,为了不直接冲击栅栏,就需要通过缓坡助跑,一跃而起。

  女孩立刻往右跑了几步,让开了缓坡正对的区域。果然,随着中气十足的马儿嘶声,一道白色的身影腾空而起,迈开修长的腿,在烈日当空的背景下,以腾跃的姿态映入翠西的眼帘。

  那一刻,翠西彷如见到了两个太阳,耀得她睁不开眼。

  当外来者落地时,她才看清那是一匹极为神骏的白马,背上坐着两个陌生男子。黑发微卷的青年看起来年轻些,双臂环着身前金发男子的腰,左顾右盼地打量着村落,看起来充满好奇。

  翠西警惕地看着他们,这才发现金发男子一手按在马脖颈上,掌下闪烁着柔和的白光,予人以纯净灵动之感。

  二人正是解除追兵危机,离开木系法师塔后穿越迷林的凯文与蒂莫西。他们向着飘散的袅袅炊烟一路而行,终于找到了一个人类聚居地。

  凯文收起右手,石英后颈处那光华流转的光明圣印随之黯淡,直至熄灭。至此,被不断以光明魔力强化体能与恢复力的泼雪龙马,终于带着二人结束逃亡,完成了使命。

  凯文跳下马背,满怀爱惜与歉疚地揉了揉爱马的脖颈,感叹道:“老伙计,真是辛苦你了。”

  石英甩了甩汗津津的脖颈,睁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亲昵地侧首蹭了蹭饲主。比常人重多了的人型黑龙心虚不已,灰溜溜地下马拔草,讨好一路负重的大功臣。

  或许是二人爱护坐骑的举动,看起来比较温良无害,辫子被扎歪的小女孩鼓起勇气走上前去,磕磕绊绊地招呼道:“那个……你们好,请问……”

  “你好,我们是赶路的旅人,沿途经过贵村,想要交换一些补给品罢了。”

  在同伴的招呼下,蒂莫西心痛地让出了一颗蜂蜜流心糖。凯文单膝下蹲,与小女孩保持平视,一边用糖果吸引她,一边伸手将女孩毛躁的鬓发捋至耳后,动作轻柔又耐心,一如对待蒂米那样。

  “翠西,能向我们介绍一下这儿的状况吗?”

  对外人依旧戒心不足的小女孩舔||了口糖,顿时笑得甜蜜蜜地,向二人简单地介绍道:“这里是猎户村,你们想要买东西的话,得等人回来。”

  “他们去狩猎了吗?”

  “对,一般日落前会回来。”

  “好的,我们知道了,多谢咯。”

  凯文直起身,正准备与蒂米一同整理一下行囊,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女性沙哑的痛呼声。他瞳孔一缩,以为有女性遇险,立刻便向声源地跑去。

  见黑发青年也如条小尾巴般跟了上去,翠西一急,差点将糖果囫囵吞了。她一边跑快着,一边在二人身后大喊:“那是亨特太太在……你们不能过去!”

  凯文脚步一顿,不光是因为女孩的喝止,更是由于透过前方一栋木屋的窗口,可以看到人头攒动的景象,似乎一群人正在为了解决一个麻烦而努力着。

  走近一看,便能发现屋外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地摆着扣子、钩环、编织物与环状物,屋内七嘴八舌地说着“用力”、“就差一点了”、“你会没事的”之类的鼓励言语,凯文站在下风口,便能闻到一股血腥气。

  “她们在……抢劫吗?”蒂莫西迷惑地问着。

  “应该是有妇女在分娩。”

  “分娩?”

  “就是将孩子生下来。”

  一听说是在生孩子,蒂莫西立刻好奇百倍——这是他第一次以人型进入一个村落,以往只能远远地看着人类生活。他早就想知道那些小小的两脚兽,是怎么出现的了。或许解开两脚兽分娩之谜,他就能类推出自己是如何诞生的了。

  对于在幼年时期便失去双亲的黑龙而言,这个问题十分重要!

  “我们靠近点,去看看吧?”

  “不行哦,我们是外来者,保持距离才比较礼貌。”

  “我也可以礼貌!去挥手打个招呼行吗?”

  “不行,你会吓到她们的。”

  撺掇失败,蒂莫西鼓起颊,准备原地坐下,静待结果。

  “盘腿坐的姿势要改一下哦。按照习俗,在产妇前盘腿,被认为会导致难产。”凯文听着屋内的动静,似乎已经难产一阵子了,若是被人发现蒂米的坐姿,八成会将责任推到外来者的身上。

  蒂莫西一脸莫名地改为蹲坐,看起来就像只大型犬。凯文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也站在原地等候。一来,村中的男性去狩猎了,女性除了采集者,便是守在产房||中帮忙,无人能与他们交换消耗品,所以只能等待;二来,分娩极为危险,村中也没有良好的医疗条件,若是有个万一,他或许能搭把手。

  产房外,有妇女透过窗户,注意到了窗外的二人。她没时间赶走陌生人,也不能关上窗户导致光线不足、还不通风,于是她瞪了一眼外来者以示警告,随后继续投身于助产之中。

  女性凄厉的喊叫声,听得蒂莫西心里发麻。破音的嗓门在长时间的嘶吼中变得沙哑,听起来似乎经历了极大的痛苦,令他不安且战战兢兢的。他不由得思考起了自己的母亲,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时,是否也经历了如此沉重的痛苦?

  看着妇女们抬着热水进去,端着血水出来,凯文的神情也越来越严肃了。当一名助产的妇女用沾满鲜血的手擦着汗,走到屋外透气时,他忍不住走上前去,建议道:“在产妇腹部放一块暖和的布,或许能减轻一些痛苦。”

  “啊?哦……”助产妇显然是被长时间的难产阵仗折磨得有些麻木,当她想要询问对方的身份时,金发男子已经转身走远了。她迟疑片刻,还是绞了块热布巾,跑回产房之中。

  凯文将石英背上的部分行李卸了下来,随后便放任爱马自||由地在周边散步进食。蒂莫西帮着他,将沉甸甸的行囊搬到那座木屋附近,并问道:“你要用药材吗?”

  “嗯,我想找点止痛、止血的草药。”

  “她们自己不准备的吗?”

  “可能会喝些酒,自我麻||醉。但止痛的草药价高,她们即使采到了,也很可能会留着出||售,或者给作为猎人的丈夫备用。”

  “这……她们出那么多血,才更应该用啊?”

  “底层的妇女地位不高。尤其是按照教廷宣扬的教义,将女性视为男性及其家族的附属品和传宗接代的工具,所以很可能没有良好的对待。”

  蒂莫西睁大眼,一脸有听没懂的神情。凯文正想进一步解释,却听见产房||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女音:“要什么热布?阵痛是生产中必然发生的,是神给所有女人的惩罚,任何对阵痛的缓解都是对神的反抗!”

  “多帮助她一点总是好的……”

  “我们已经给她护身符了!它可以驱邪,还能带来神力相助,我们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可是……”

  “没有可是!女人忏悔的痛呼是在回应神的惩罚,必须让神明得到满足!”

  凯文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开口便呵斥了一声:“胡扯!”

  嘈杂的产房有片刻的寂静,随后一位老妇手捧教典,走出产房,出现在窗口,鄙夷地看着窗外的二人,哑声道:“进入他人村庄还试图指手画脚的愚者,住口吧。站远点,仁慈的神会宽恕你们的。”

  见多了这类人,凯文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仅是递上了一个干净的布袋,解释道:“他宽恕与否与我无关。我只想将能够止痛的草药给你们,缓解产妇的痛楚。”

  先前绞了热布巾的妇女被说动了,她探出手臂,正想接过对方的好意,手背却被厚厚的教典砸了一下,痛得缩了回去。

  老妇怒斥道:“连神都不尊重的人,能拿出什么稀世神药?我再说一遍,离这儿远点,不然就将你们赶出村!”

  蒂莫西生气地龇牙,如果不是心疼那位产妇,他简直想拉着凯文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凯文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随后上前一步,正视老妇,一字一句地道:“你也是个凡人,只不过打着宗教的幌子,做出高人一等的姿态罢了。你拒绝任何人的提议,也不过是为了维护自身的权威,不容他人置喙,却无半分为产妇考虑的意思。”

  “胡言乱语。是我这种陪了产妇大半天的老者可信,还是你一个陌生人值得信赖?”老妇见助产妇们更倾向于信赖自己,便笑着道,“我没为她考虑,又怎么会以老迈之躯,特意回镇一次,求来一块护身符?也就是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什么都不懂,却敢信口雌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见老妇用亲疏远近与辈分压人,凯文正想回击,却听见一道小小的婴儿啼哭声。

  “孩子、我的孩子降生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抱着被裹好的婴儿,快步向外走来,在助产妇们的贺喜声中,对镇场子的老者千恩万谢。

  老妇笑眯眯地看着婴儿那皱巴巴的脸,说道:“这孩子与我有缘,不如就由我为他洗礼吧。”

  “可帝国已经将教会势力驱逐了……”男猎户谨慎地说着。

  “那群蛮人,知道些什么?你的孩子是在神明的保佑下出生的,洗礼对他大有好处。”

  说到这儿,老妇嫌弃地看着窗外之人,不屑地道:“你也看到了,没你的热布与草药,孩子一样能诞生。所以别讨嫌了,远远地待着去吧。”

  蒂莫西握紧了拳,他见不得同伴的好心被糟践。凯文却格外冷静,他收起药袋,淡淡地道:“别把婴儿对着窗口吹风,通风时将他放到别的房间去。以及孩子的出生,要归功于他的母亲,与神明无关。”

  “你一再亵渎神明,就不怕遭天谴吗?”老妇疾言厉色地喝道。

  “若这世上真有神明,那么打着他的名义的愚行,才会令他降罪。”

  说完,凯文头也不回地走了,全然不管老妇被他气得浑身发抖。蒂莫西追了上去,学着凯文以往安抚自己的法子,拍拍他的肩表示支持,又轻抚着他的脊背,为他顺气。

  凯文被紧张的同伴逗笑了,他反过来安慰道:“别担心,我没生气,毕竟原本赠药之事也不图回报,别人怎么想并不重要,孩子能平安降生就好。”

  “可那个老太太好气人!”

  “狐假虎威,愚昧落后。”

  凯文||做出这样的评价后,不禁感慨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宗教。他们编织着精神牢笼,鼓动信徒们步入其中,将苦难视为对信仰的考验,将付出视为对信仰的忠诚,将本该自||由的个人变成了奴仆……老神父说,好的教义是可以导人向善的。我想,它应该更平和,如春风化雨般浸||润人们的思想,而非挥舞着鞭子,张牙舞爪地展开精神侵略。”

  “就像强盗一样!”蒂莫西同仇敌忾地挥拳。

  “好啦,别气了。不如我们去周围转上一圈,找点野味,等猎户们回来了再……”

  凯文还没说完,便听到身后的木屋中,刚做父亲的男猎户一声惊呼:“血、好多好多血……亲爱的你坚持住!”

  产后大出||血将众人闹了个兵荒马乱,每一位助产妇的脸上都透着慌张。浓重的血气之中,一盆盆血水被端出,产妇的痛呼声也逐渐减弱……

  猎户“噗通”一声跪地,抱着老妇的双||腿恳求道:“救救她、求求您救救她!”

  “孩子,别这样。连护身符都保不了她,说明这就是命,她与人世间的缘分尽了。”老妇翻着教典,眯着眼念叨,“死亡不是件令人悲伤的事,我们的肉体死亡了,灵魂却在天上与父相聚,这是好事,我们应该开心、快乐、赞美神!”

  “为什么要赞美啊?”猎户拖长音,崩溃地道,“我不想她死啊!她还没死、还有救,您就救救她吧!”

  老妇额前见汗。村民们总是尊重着她,很少有这样理智全无的时刻。而她只能继续念道:“感谢神的恩典,让我们在神的面前相聚,我们将为她祷告,记念她的劳苦……”

  “你就算把那本教典读一遍,也不会有任何作用的。”荒诞的悼词中,凯文大步走至窗前,将止痛与止血的药材分别交给猎户,指点他如何使用。

  “又是你这个对神不敬的家伙!我知道了,正是你们的到来与顶撞,触怒了神明!神离开的刹那,可怜的亨特夫人便失去了守护!”老妇瞬间抓||住借口。

  “正是因为你对神的愚昧解读,与拖沓耽误,令一位母亲在产房||中岌岌可危!”凯文反唇相讥,丝毫不退。

  “好好好,等我儿子回来了,看他怎么将你这个渎神者赶出去!亨特,你还在发什么呆?难道你觉得那些亵渎神明的混账话有什么价值吗?你也想被神明放弃吗?”

  男猎人身躯一颤,他看了眼在里间垂死的妻子,既不愿开罪神明,又不想放弃爱人的生命。

  “你的妻子冒着生命危险,为你诞下了一个孩子。你是想拯救她,还是想看着她死亡?”凯文撇开在木屋中最有话语权的老妇,直接拷问猎户那作为丈夫的良心。

  “当、当然是救……”

  老妇为了维护自己的话语权,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亨特,我知道你很悲痛,但你冷静一点!你看看你的妻子,已经||血崩了,哪里是一两把草药救得活的?现在抹上去还有什么用?”m.χIùmЬ.CǒM

  “难道听你读读教典就有用吗?你这一身从上到下干干净净的,整洁得体,维护了神仆的体面,实际作用却不如个助产妇!”凯文指向了那些沾染着血污、满头大汗的妇女,后者如被烫到般一哆嗦,丝毫不敢有渎神的念头,连连摇头。

  凯文没时间扭转她们的观念,他直接向猎户发问:“如果神在召唤你的妻子,你敢不敢从他手中抢人?你敢抢,我就敢救!”

  即使在此刻,凯文都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荒诞。他应该直接救治那个可怜的妇人,而不是与神仆辩论,还要通过她丈夫的许可。她应该是个独立的个体,在诞下孩子后更值得被爱惜尊重,而不是成为诸人口中探讨的客体,这是对生命的亵渎!

  难道嫁人后的女性,就成为了男子的附属品,无法完整地享受人||权了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凯文便听到了猎户的哭音:“敢!我敢!有什么神罚都冲我来,放过我的妻子!孩子不能没有母亲,救救她,请你救救她!”

  “好。”凯文终于露出了笑容——无论现实有多么光怪陆离,只要还能见到闪光的心,就还有希望。

  在老妇变了调的呵斥声中,猎户痛哭流涕,却始终咬死了没有改口。老妇被气得面色发青,她打定了主意,要将窗外的金发男子定为异教徒——可惜了,如果不是北方蛮子驱逐教会的人,这些异教徒早就下地狱了,又怎会如此猖狂?光明教才是人们真正的归宿。教廷是高贵的、神圣的,只要见过他们施展神迹,就会坚定不移地成为信徒,荣获神的庇佑。

  老妇的思维被一道白光打断,她猛然发现,窗外的男人正随手比划着,用光线构成了一个个图形,组成一个完整的法阵,又拿出几块晶莹剔透的水晶,指点亨特如何摆放。

  光明法阵?难道眼前的金发男子,其实是一位光明祭祀?亦或是四处游历的苦修者?

  想到这种可能,老妇冷汗涔|涔。她忽然意识到,对方所说的“打着□□义的愚行”,可能正是因为自己误解神的旨意?可教典上是那么写的啊!她会被神明降罪吗?

  先前的信奉与推崇,瞬间转化为疑犹与恐惧。老妇像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倒退着,跌跌撞撞地靠上木墙。面对妇人们的关心,她哑声道:“我累了,扶我去休息。”

  亨特在对方使用出光明魔法后,眼睛就亮了,他觉得自己的妻子有救了,顿时将老妇的消失抛于脑后,专注地将一块块附魔水晶,放在了法师指定的位置上。

  当最后一块水晶落下时,凯文也在产房的墙外做出了对称的布置。光明能量彼此串联,在屋内屋外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治愈法阵。法阵中央,产妇坐在木质的生产凳上,下方血流成河。光明魔力汇聚,经她的双足一路向上,温柔地传递着加速再生的能量,不断地修复着受损的身躯。

  看着妻子出||血症状减轻,亨特才有种捡回一条命的错觉。他几番净手后,给妻子冲服了止痛药粉,又沾上止血药膏,小心翼翼地为妻子涂抹伤处。即使经愈合法阵的作用,伤口开始收缩,花瓣样的裂伤还是令亨特涂得如履薄冰。

  看着妻子苍白汗湿的脸,想到她平时为自己采药敷药、做衣裳与护膝的温柔模样,内疚之情便止不住地泛上。他怎么会相信神仆的荒唐言辞,差点就看着妻子痛苦地死去呢?比起遥远的神明,他更应该爱护与尊重的,是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啊!

  涂抹完药膏后,沾满鲜血的手还在颤抖,完全不像平时那只能开弓举斧的大手。亨特坐倒在血泊中,以手掩面,好似一个令母亲经历了磨难而降生的孩子那样,嚎啕大哭。

  早该给妻子止疼止血的,他真是太蠢了!

  产房外的妇人们面面相觑。若非法阵的作用,她们还以为亨特夫人逝去了,才令她的丈夫那般悲伤。

  当光明法阵逐渐熄灭后,满身狼藉的亨特站起身,温柔地抱起他的妻子,放到了床上,平躺静养。助产妇们涌||入内室,纷纷帮忙照顾婴儿、搬出生产凳、清洗地板与染血的衣物。

  当她们为沉睡的受难女子擦过身后,亨特为自己的妻子整理了一下衣物,随后将窗外的光明法师请入室内,郑重致谢。他从箱底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表达自己的谢意。

  凯文却婉拒了。他一边收起需要重新附魔的水晶,一边道:“帮助你们是举手之劳,不需要金钱回馈,也不需要你们奉上信仰。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那我希望是善意的传递吧。”

  凯文轻松一笑,随后指着被放至外间墙边的生产凳,询问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它的来历吗?挺||实用的,我在南方国家没见过呢。”

  “当然!知无不言!这个凳子是卡莫斯公国的旅行商人推荐的,猎户村就这么一个,轮流使用。以前的产妇们用坐姿或下蹲的姿势分娩,又或者揪住悬在房椽上的一条绳子,支撑自己保持屈膝生产的姿态,很耗体力。我的妻子体弱,这个马蹄形、有靠背的生产凳就帮上大忙了,只要分开腿坐着就行!据说还是希瑟帝国的那一位亲自推广的,才会远销到缓冲国……你说他一个当皇帝的,怎么会捣鼓这些玩意儿?不会也是个脂粉堆里打滚的老手吧?好像也没听说他有孩子啊?”

  亨特说着说着就跑题了,暴露了八卦的那一面。倒是凯文上了心:“雷蒙德六世?玻璃工坊的建立也多亏了他,能推广些利民的东西也不错。”

  说到这儿,他取出一袋炮制过的羊血,教亨特如何给妻子补血补营养。后者说什么也不肯再白白收人好意了,在询问了凯文的来意后,他大包大揽地保证说通猎户们,与他们交易货物。

  二人商议之时,蒂莫西正在村落内奔逃。原因是趴在窗外想看看人类怎么产下幼崽的,结果被一个小男孩丢了石块,还喊着“坏人、色狼”地满村追着乱跑。

  “我、我不是狼!”蒂莫西的词汇量匮乏,又不能对小两脚兽下手,于是只好一个飞窜,躲入了灌木丛中。

  他不欺负动物幼崽的习惯,还要从自己幼年时说起。那时的他刚失去父母的庇佑,一个人在山岭中生存,免不了缺少食物。被母亲封印了血脉之力的他,只能化出短短的指甲与薄薄的鳞甲防身,几次与大型动物缠斗未果,不仅是遍体鳞伤,还饿得肚子咕咕叫,声音大得足以惊飞树上的鸟。

  不得已,他将目标转移到独自玩耍的动物幼崽身上。那些柔弱的小家伙看起来比较容易得手,能够垫一垫饥。然而行动时,他却被远处赶来的母豹子扑了个正着,后者暴怒地追着他跑过了半片树林,吼得他头昏眼花,耳朵嗡嗡作响,连滚带爬地逃命。

  当他带着母豹的抓伤窜入溪流中后,终于避开了追击,却委屈地掉了泪——孑然一身的他无比羡慕那只有母亲护着的小豹子,并因此立誓再饿也不抓幼崽,以免令其骨肉分离。

  后来,他捕鱼为食,还发现了自身携带的某种食物……是什么呢?好像记不清了……

  躲在灌木丛后的蒂莫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却引来了男孩的注意。他谨慎地冒了半个头,只露出一双眼睛,与虎头虎脑的男孩对视。

  二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过后,男孩支持不住了。他揉了揉眼,嘟囔道:“你蹲坐着,警惕地打量,看起来就像亨特叔叔家的黑豆。”

  “黑豆?”

  “一只黑色的灵感猫,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我不是猫!”

  “那就是色狼!”

  “我也不是狼!”

  “哼,不是色狼怎么会偷||窥亨特婶婶?”

  “我、我只是想看看幼崽是怎么诞生的!”

  “幼崽?你是说小婴儿吗?”

  “对。就像你,是怎么诞生的?”

  “咯吱窝生的啊。”

  “啊?”

  对于男孩儿那无比确定的口吻,蒂莫西惊呆了。

  男孩却摇头晃脑地炫耀道:“每一对父母都遮遮掩掩的,就我问出来了!我是我妈妈从咯吱窝生出来的!比隔壁的翠西好多了,她妈妈说她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她还哭了很久呢,羞羞。”

  “就没有、没别的方法生宝宝了吗?”蒂莫西张口结舌的问着,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腋窝,难道自己就是从妈妈||的腋下掉出来的吗?

  “有。镇长家的小儿子可臭屁了,说自己是仙鹤叼着布兜,送到镇长家的,所以格外受宠。切,我才不羡慕他!”

  听到这儿,蒂莫西眼前一亮——自己一定是黑龙爸爸叼着,送到人类妈妈面前的!所以应该也很被父母喜爱吧?

  唔,那自己想要黑龙宝宝的话应该怎么办呢?叼一只乌鸦送给凯文?呸呸呸!

  蒂莫西彷如想到了一嘴毛的口感,捂着嘴从灌木丛后面出来了。他同情地拍了拍从咯吱窝里生出的男孩,带着些微优越感,回去找凯文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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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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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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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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