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因着眉山虞氏与金家主母娘家多年的友族交情,金夫人和江夫人便早早的定下了儿女姻缘!
只可惜婚姻一事从来由不得父母,儿女无缘便是缚仙网都将两人的心绑不到一块儿去!
等听到消息的聂晓匆匆赶到时,金子轩正被自家门生拉着朝魏无羡踢腿,已然唇角青乌的金家公子第一次没了气度骂骂咧咧。
贵公子难得的嘴贱倒是让聂晓也禁不住拧了眉头,这人莫不是气昏了头,否则那般有失体面的话这金家嫡子怕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暂不说这种话若是让江家姐姐听见了,不知道得多伤心难堪,就说魏无羡那冲动的性子,只因着这么些气头上的浑话搞不好就想弄死金子轩。
果然魏无羡当下又炸了,他扑腾着顾不得江澄、聂怀桑的阻拦又要扑过去,一副打不死也要咬死金子轩的架势拼命叫嚣让金子轩滚过来。
远远瞧见自家已经许久不理会他的妹妹站在人群后,聂怀桑一边拉着暴走的魏无羡,一双点漆瞳眸上下一转计上心头,旋身咬牙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挡在魏无羡身前,硬生生扛下了对面金子轩少说用上了七分力道的一拳。
“哎呀——”
聂怀桑捂了肩头嚷嚷倒地,本蹙眉看着这场闹剧的聂晓骤然沉脸冲将过去,扬手挥袖间,簇簇金光自她袍袖间射出,双方人马瞬间消停了下来。
聂晓矮身,蹲到自家兄长面前蹙眉查看聂怀桑死死捂着的肩膀,见他不过被轻碰一下便是哀嚎连连她的脸色当下难看了两分。
兄长自小厌弃修习,刀法稀松手脚平常,何时受过这么力道十足的重拳之痛?
虽说心下担忧,嘴里却是极不温柔的嚷嚷责备,“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逞什么英雄拉什么架,这公子榜上三、四名的高手拼命你也敢往前冲是自我膨胀了吧?平日里还说我不知轻重,至少我足以自保你就是个弱鸡!”
见自家妹妹似当真又急又气的狠了,聂怀桑瘪了嘴,苦哈哈的看着自家妹子气到发红的俏脸委屈巴巴,“胳、胳、胳……”
轻柔他胳膊的手倏得用上了力,聂晓当下好气又好笑的白了兄长一眼,“砸到脑子了吧这是?你才是我哥!”
“嗷呜——不是啊妹妹,胳膊、胳膊骨头好像裂开了,哎哟哎哟,疼啊……”
聂怀桑夸张的嚎叫一声,聂晓原本使坏的小手猛地一抖,捏揉着她家兄长胳膊的动作猛然顿住。
她、她、她不懂医理也不会正骨,骨头裂开到底是个什么程度的伤害?
本能回头去看分立两侧不能动弹的人群,却见他们亦是满目焦躁的盯自己和兄长似是有话要说,却偏偏半天都没人开口!
她莫不是在定了他们身的同时,也下意识的禁了他们的言?
自己什么时候学会了蓝家的禁言术了?
就在聂晓思绪飘远的一息之间,便看见一人缓步靠近。
白衣翩翩、纤尘不染,浅淡的眸子只与她对视了瞬息,那人便半蹲在聂怀桑面前仔细检查了他的伤情。
“无事,未裂!”蓝忘机抬眸盯着聂晓,依旧是淡然无比的表情,说着极为简短的话语。
“妹妹,可真的好疼啊……你看看,快看看二哥!”卖惨求和的小伎俩被蓝忘机毫不留情的拆穿,聂怀桑当下怔了怔,继而笑的尴尬。
“你平时扯掉根儿头发,也是这么嚎来着!”聂晓一记嗔怪的白眼瞪了过去,聂怀桑这才讪讪的闭上了哼哼唧唧的嘴!
聂晓起身踱步,站定于两方中间左右各瞧上一眼,须臾后,她方才转向一旁或是被吵嚷声引来的几名蓝氏子弟,“苏涉,麻烦你去请泽芜君!”
“唔唔唔……”
那边还被定在原地的魏无羡脸都憋红了,瑞凤眸中黑瞳飞转冲着聂晓的后脑勺拼命眨眼。
“怎么,无羡哥舌头被猫儿叼走了吗?有话,便说出来啊!”
“嗯嗯嗯小可爱!”口舌忽的得到了自由,魏无羡下意识的瞪了眼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蓝忘机,这才气急败坏的开口喊聂晓,“不能找泽芜君!”
晓闻言忽的笑了,她叹了口气转身,站定于俊脸涨红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气愤中平静下来的魏无羡面前,“怎的,在别人家地盘打架斗殴还想私了不成?看您二位这剑拔弩张不打死一个决不罢休的模样,便是私了怕也是了不出什么结果来,害怕请家中长辈啊,那你一早干嘛去了?”
“这怎么能只怪我,是那只花孔雀先出言不逊……”
“不逊什么?说婚事不必再提?还是说要你去问江姐姐有何让他满意的?还是说叫你去找江宗主?怎么,就这么几句蚂蚁都砸不死的言语是刮掉了江姐姐一层皮儿,还是剜掉了几块儿肉,至于让你二话不说就冲人挥拳头?作为云梦江氏的大弟子,作为家里师兄弟们的表率你就是这么以‘力’服人的?”
聂晓挑眉语调微扬,她简直是要被魏无羡给气笑了好吗!
“我……”认识那么久还从来没被聂晓这么劈头盖脸的怼过,素来自诩舌灿莲花的魏无羡忽的就有些语塞了。
见他未曾再做争辩,聂晓这才转身,她拧眉盯了嘴角乌青满脸愤慨金家嫡长子片刻后,方才扬手挥袖,原本被定住了行动的众家子弟这才纷纷扭动了手脚舒展开来。
聂晓冲依旧气哼哼的金子轩躬身施礼,“金公子,多有得罪!!”
金子轩轻哼一声动了动手脚,却也仍是既有涵养的回了个礼节,再瞥向对面被江澄等人拉着小声劝慰的魏无羡时,金子轩的眉宇之间怒气又重聚起来。
见金子轩这副表情魏无羡当下皱眉怒目,似是还想扑过去补上一脚,却被蓝忘机一把按住了肩头动弹不得。
聂晓秀眉轻蹙,扭头瞥了眼怒气冲冲的魏无羡语调微冷,“干什么,还想打吗?知道世家公子榜为什么他第三你第四吗,你还没看出差别来?”
聂晓说这话时语气之中已然染上了三分怒意,初显精致的小脸亦是浮了抹不同于平日的冷冽。先前在龙胆小筑情绪本已平复,出来却又听闻魏无羡与人打架更是叫她心塞不已。
见聂晓似当真生了气,魏无羡瞬间怔愣。
连带着一旁还在卖惨的聂怀桑,以及素来淡漠清冷的蓝忘机亦是双双一愣,金子轩和其余众家子弟亦是默默敛了声响。
“冲动莽撞做事不过脑子,你怎么就不能像晚吟哥学学稳重二字?他是江姐姐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亲弟弟,难道不比你更心疼自己的姐姐,怎么没见他冲动揍人?陪着你师弟来蓝氏听学别的没学到闯祸倒是闯出圈儿,回回都要晚吟哥替你善后收拾烂摊子!你果然是被江家上下、被晚吟哥这个脸皮薄的师弟迁就惯了吗,便觉得在外面也可以为所欲为肆意嚣张?江家家训是‘明知不可而为之’,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少之一字天差地远你那聪明绝顶的脑子就分不清吗?”琇書蛧
殴打世家公子,让金、江两家的姻亲关系日后如何相处?
江厌离和金子轩的婚事牵系着两个宗门,这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私人问题而已,如果打一架就能简单解决,那这天下就没那么多怨偶捆绑一辈子都分不开了!
魏无羡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大大咧咧,但他其实精明、通透的很,更是一个细致入微的人。
以前没有在意的事情,并不表示他不知道,先前金子轩那一句‘比江澄还亲儿子’,着实让他惊了一身的冷汗!
他脸色微白的看着眼前清瘦稚嫩的少女,攥了江澄胳膊的五指倏得收紧,“我——”
明明外人都看的门儿清的事情,却偏偏因为身在福中不自知而选择了忽视。
被魏无羡这么倏然用力抓的有些痛,江澄忍不住习惯的瞪了他一眼,却发现自家这二货师兄脸色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太一样。
聂晓深吸口气稍觉怒意微敛,复又转身正对面色有些黑沉的金子轩又是一拱手躬身。
“金公子,今日之事无羡哥动手在先是他不妥,但是这件事情你俩合该各打五十大板责任均分。联姻之事始于您家主母和江夫人,怎么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有的礼节当守的规矩都是一件不差!所以不管如何,您与江姐姐婚约到目前为止都是有效的。如此,便是对婚约不满对江姐姐有意见,作为君子您也不当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般叫人难堪的话来伤人心吧?金、江两家皆是仙门中有头有脸的宗族,这种事情弄难堪了也会叫您双方长辈为难不是?更何况……”
微微顿住,她瞥了眼人群之后不知何时赶来,却默默扯了衣摆未曾上前的江厌离语调微沉。
“婚约之事,素来女子比男子更为被动,连金公子都不能左右的婚约,那江家姐姐一介女流更是没有半分反驳的权利与能力不是?您在觉着自己委屈时,可曾有想过那个或许同样委屈,却又不得不被迫与您捆绑在一块儿,无端受到仙门闲人嘲讽的江姐姐?呵……说句大不韪的话,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充满了歧视与恶意,身为世家公子中有头有脸人人都想讨好的人物,不管是谁与您配成一对都会受到天下人的指点议论。今日,您更是当众说出那种话来……”
聂晓不想重复那番伤人的言语,金子轩亦是剑眉微拧沉默不言,魏无羡眸中怒意渐敛,似是从不认识她般盯着聂晓熠熠生辉的眸眼满满安静了下来。
在场之众都纷纷摒了声息弱了私语,双双眸子,都静静的盯着聂晓和当事两人静待事态的发展!
“毕竟仙门百家中,似我聂良辰这般从小长在男人堆里长大没脸没皮的姑娘少之又少,谁要是与我定了亲却又看不上,还敢大庭广众埋汰我,我自是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自我否定,可回头便会将对方踹进水里,而后昭告天下是我甩了他!”
安静的院落中少女的腔调倏而轻快了几分,她眸光闪闪轻挑眉峰,看着金子轩的目光里半是揶揄半是自嘲。
聂晓此话一出,瞬间将方才的凝重消散了七分。
众家子弟强忍着憋笑,金家绵绵更是忍不住抬手掩唇却又见聂晓收敛了笑意语调郑重。
“只是江南姑娘细腻,或许我说羞辱二字显得过于沉重,但事实上您的不屑一顾‘不必再提’,当真是在羞辱一个什么都未曾做过,更是不曾伤害您半分的无辜女子!女子名节大于天,被未婚夫这般轻视侮辱,生于水乡以水为骨的江家姐姐,若受不得外人的闲言碎语一个想不开,金公子,你当真不会愧疚么?”
聂晓便是在陈述事实,却也似是在敲打、惊吓金子轩!
毕竟若是因为他一句话,害了个无辜的女子丢了性命,便是傲气如金子轩那般的世家公子,都是会有愧于心的!
见金子轩垂眸攥拳沉默不言,聂晓又见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别家子弟。
“有道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从来君子重言行,唯有泼妇口舌招。皮相一物不过千人千面人云亦云,每个人的欣赏水准都不同又怎能轻易比出个美丑高低?不懂欣赏别人的优点,只抓着他人的平淡处处针对,未免有失世家风范!”
她理糙话不糙,短短数句便将那些个总喜欢挑事儿八卦的世家子弟说的面红耳赤,连带着金子轩那位受平辈公认的‘世家君子’也不由暗了眸色颇显尴尬!
“良辰眼中,便是觉得江家姐姐极美极美,毕竟貌美的皮囊千篇一律,高贵的品格万里挑一!金公子若当真对这桩婚事有所不满,不也该是还有更好的方法解决吗?何必委屈自己,又伤害别人,更是娱乐了旁人闹得如此难堪?“
世间之事皆有其章法,便是金、江两家终究要落到解除婚约的地步,也该是体体面面才是,而不是这般少年气盛的意气之争,闹得人尽皆知、颜面尽失!
“金公子不忍忤逆双亲孝义当先良辰钦佩,只是感情之事第三个人是插不了手的。不管是无羡哥、晚吟哥,还是金夫人或者江夫人都做不了主,毕竟以后要一起夜猎修行、对坐而食的是你们两人,是合是分,金公子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金子轩依旧默然,但眉宇之间的莽撞之色有了显而易见的消退,聂晓见状也不由笑了,“良辰言尽于此,无羡哥先前的莽撞行为,作为朋友我替他向您道歉。不管您两家这场联姻如何,希望不会因此破坏了金氏与云梦江氏的友族情谊!”
聂晓说这话时,早已经收到消息,在苏涉的引领下赶来的蓝曦臣就站在不远处的廊檐下,他看了看几步之外默不作声的胞弟,又转向院中明显已经怔愣的众人微微勾了唇角。
最后,将目光转向所有人都看着的聂家最小,此刻一身气场却是无比强大碾压局势的那个小丫头,蓝曦臣低头一笑,当下再不拖延上前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而后在蓝忘机复杂的目光下走向了人群。
“泽芜君!”
众人见到蓝涣纷纷与他让出一条路来,而后,便见他缓步走到聂晓面前冲她极其宠溺的低头一笑,他问,“可还有需要我来调解的?”
聂晓叹气摇头,瞬息过后她抬眸对上蓝曦臣的目光满脸认真。
她说,“我发誓,我真的真的只是来凑热闹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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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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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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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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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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