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弄清楚了事情经过,我才微微转身看向夜里靠着窗户的两抹烛光。
“猴哥,很难受吧。”
这样的场面我甚至不敢想,我从未想过要面临这些人的生死。
哪怕是我自己死,我也不想亲自看到他们的牌位。
牛爷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声音里有些哽咽,浑身都在颤抖。
“你知道的,他是黑沟子淤泥里爬出来的人,什么苦没吃过,猴哥不怕痛,可囡囡被那些狗杂种,抓去了,等我们找到的时候,好好的姑娘,就,就……”
说着牛爷脸色越发的涨红,浑身上下溢满了怒火似的一只手死死扣着桌面。
另外一只手紧握着腰间的斧子,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杀出去一样?
我亦是跟着喘息,那样的场面,囡囡自从跟了猴哥之后也很要强。
好好的女孩子,还要怎么活?
“囡囡是被逼死的,小姑娘年纪轻轻,觉得对不起猴哥,是自杀了,猴哥哪里能忍气吞声就当没发生过?囡囡可是他的命!背着我们,大半夜的就冲过去了,没报仇,连龙家人的面都没见到,一枪,就被打死了!!”
牛爷说,两个人的尸体是一起抬回来的。
就放在棺材铺子的门口,那些人说了,要是再来,那就是再多送两具尸体。
我闭上眼,呼吸紊乱,龙家人,哪里来的龙家人,这样猖狂?
我缓缓起身,走到牌位之前,拿起放着的贡香。
点燃了三根贡香举过头顶,香火味仍是熟悉的味道,但不知怎的,这次的贡香貌似是有些呛人,呛得人眼里发酸。
“放心吧,我会报仇的,帮你,也帮我。”
暗房里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怵,我不是第一次见到牌位,也不是第一次面对亲人朋友的离世。
一路走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太多……
拜别之后,我与牛爷方才出了暗房,大厅里的客人仍是坐着面面相觑。
气氛低迷而尴尬,我看着牛爷和苍凤介绍道:“这是娆僵的一家人,云溪是我徒弟,我现在是娆僵族长。”
“族长?”牛爷一听这才起身看向我眼底尽是高兴:“不愧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可以的!”
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尽管心情沉重的比外面陡然阴暗下来的天色都要烦闷。
但仍是需要在众人之前调整情绪,这些人都在难过,我不能代替这难过,但也不能让难过一直在持续下去。
我看向窗外,天边阴沉,厚重的云层下酝酿着一场大雨。
谁也不知道大雨何时来,但这样看着就觉得一定是一场足以浸透地面的雨。
“十三!!”
熟悉的声响再度传来,我转身看向身后两人。
是父亲和死士一,我看到父亲心下高兴,但在看到死士一的时候却仍是带着些警惕。
我朝前走去,站在父亲和死士一身前缓缓躬身:“父亲,大伯。”
两人皆是颔首,死士一将我扶起来看着我亦是满眼沉重。
“孩子,辛苦你了,别伤心,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终有报,他们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我听着亦是点点头,父亲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跟着父亲来了房间,站在窗口父亲才缓缓叹息。
“那两个孩子一路走来我也是看在眼里,只是世事无常,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在预料之外。”
我跟着颔首,浑身只觉得疲惫不堪。
就算是在城外与苍龙缠斗我也没觉得累,可时至今日,看着周围的人纷纷离开,我才觉得,当真是孤残加身实在不幸。
想到此,我转身看向父亲问道:“死氏族人皆有五弊,爷爷鳏贫我孤残,敢问父亲,五弊为何?”
父亲看向我眉眼里一阵深邃,那眸子里乘着的尽是无奈。
“你总算是问到这里了,说到这里也是没有办法,这是刘氏对我死氏的诅咒!”
“诅咒?为什么?死氏那样护着刘家,为何刘家还要心生诅咒?”
我只觉得实在是不解,死氏当年为了刘伯温一脉鞠躬尽瘁。
按照爷爷的说法全族近乎覆灭,可难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刘氏真诚对待死氏?
父亲看向我,眼底深沉如潮。
“十三,你还小,但你历经颇多,应该也知道功高盖主是什么下场?当时刘氏身边只有葬师死氏最为得力,而其他人自然不满也多次劝谏刘氏对我们加以防备,之后这才有了死氏五弊犯二一说……”
“鳏、寡、孤、独、残!我父亲五弊中鳏贫,我则是五弊中鳏独,到你,五弊中孤残,我也想了无数办法,但很可惜,实在是无法破解这诅咒!”
听到这样的解释实在是让人寒心,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但却是从出生开始就面临着这样的命运!
“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如此护着刘氏?他们不仁在先,我们为何还要愚忠在后?”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既然对方不仁不义,那我们完全不用在守着他们。
父亲看向我眼底带着笑意,他向来是这样,仿佛是任何事情都不会放在眼里,也仿佛是任何事情他都明确于心。
“十三,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跟随刘氏,已经不再是为了刘氏,而是为了我们自己!”
“自己?此话怎讲?”
我只觉得事情的走向越发怪异,臣非臣,君非君。
这样的关系,还有什么需要捆绑的需要?
“就你所说,我们死氏为了刘氏鞠躬尽瘁,但付出了却是得到五弊犯二,这自然是不能服众的,我们死氏,需要将我们付出的,都讨回来!这才是我们仍选择追随刘氏的原因!”
“讨回来?”我心下缓缓开始震惊,谁也想不到,闯破了天际,一直在拼命的原因,就是要将付出的东西,都讨回来?
虽然觉得震撼非常,但我心里仍是困惑,望着父亲问道:“如何讨回?这些年刘氏死的死逃得逃,归隐的归隐,早就了无踪影了……”
父亲笑了笑,看向我神色之中带着些笃定。
我心下豁然明朗,很是明白了在父亲显然已经是有了目标。
这才拱起双手在父亲身前躬身道:“父亲您说吧,我也不小了,父亲被幽禁桃花源多年,不适宜在外出,剩下的事情,既然是牵扯到我们的人生际遇,那还是交给我吧!”
父亲上前在我身上拍了拍,将我搀扶起来满眼淡然。xiumb.com
“十三,我希望你清楚,所谓讨回来,并非杀之殆尽,杀孽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我所说的讨回来,涉及龙脉,龙脉当年最先是死氏发现,几经生死方才送到刘氏手上,而刘氏下的诅咒,也是随之龙脉而生!你要做的,并非杀了刘氏,而是,毁了龙脉!”
我闻声心下不知该作何想象,没想到竟然死刘两家竟然藏着如此大的机密?
我缓缓松了口气,看着父亲方才颔首许诺。
“父亲放心,关乎我死氏性命安危,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父亲看着我不住地叹息,事实上,自从桃花源一案结束之后,我就发现父亲身体大不如前。
不知是否是两处地理环境所致,父亲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几岁一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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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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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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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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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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