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血液像在逆流一般,动弹不得。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上官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许久才吐出几个字:“娇娇……”
“哥哥?”妘娇呆呆地喃了一句。
她心心念念想要找的家人,其实他们就在她身边?
这消息,冲击力太大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上官韬百感交集,抬了抬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小脑袋,就像小时候的那样。
妘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蓄满眼眶的泪水,陡然滴落了一颗。
上官韬的手僵在了半空。
“在灵拓寺,你认出我了么?”泪水,又滚落了几滴。
无声无息地,却如雷电,狠狠击打在两个男人的心尖上。
“没有……”
听到上官韬的话,她当即就明白了,最早知情的,怕是只有傅瑢璋一个人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才道:“好,我知道了。”
说完,转身就往正间走了。
这……
上官韬也被她这反应给弄懵了,以为她会大哭,或者大骂他这个不称职的哥哥,没想到是这个反应。
刚想追上去的时候,就听到妘娇将门落锁的声音。
这一声响,傅瑢璋似乎被点醒了一般,猛地起身,走了出来,经过上官韬的时候,只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又凉凉地看了卫旦一眼。
什么也没说,径直越过了他们,疾步往正间的卧室走去。
卫旦硬着头皮上前,对着呆滞的上官韬道:“大人,请吧。”
按方才傅瑢璋的意思,大抵是不欢迎上官韬了,卫旦赶紧将人请了出去,再慢点,估计他侍卫生涯也就到头了。
在澜庭苑,妘娇可以随意出入,从不用通传,他便没有管妘娇,谁知,让妘娇撞见了不该撞见的,说到底,还是他失职了。
按着妘娇以往的性子,傅瑢璋知道,她这是又缩回了自己的壳了,就像只小蜗牛,独自在壳里默默承受和消化所有的难过。
他倒是希望她大吵或者大闹,而不是总是无声无息的。
“娇儿,开门!”傅瑢璋拍了拍门。
见里头传来一些动静,他拍得更急了,“我说过的,这门挡不住我。”
“啪嗒”一声,门开了。
傅瑢璋走了进来,妘娇将视线缓缓移到了他的脸上,轻声问了一句,“王爷也说过的,会帮我找家人。”
幽幽的一句话,像是反驳,也像是质问。
“是有说过。”傅瑢璋喉头像是被堵住了,垂着眸,定定望着她水润清透的杏眸。
“我每日到处去打听,王爷不知道吗?”
“知道。”喉结滑了滑,傅瑢璋轻声应了应。
“那为什么……”妘娇问不下去了。
为何要瞒她?看到她跟陀螺一样,盲目的瞎转瞎找,怎么还瞒得下去?
傅瑢璋的唇色,有些苍白,眸光慢慢在她脸上逡巡了片刻,才轻声道:“能是为什么呢?”
“怕你悲剧重演,怕你离开我。”说着,他唇角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很淡,也很凉。
不知为何,见到他这样的笑,妘娇的心,瞬间缩紧了。
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其实她也没有真正怪罪他,语气里的娇嗔,却被他听成了讨伐。
妘娇微微转了转头,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合婚庚帖,慢慢向他走近,抬手环抱住了他的腰,将小脑袋贴在了他的心口,“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呢?”
合婚庚帖上头与傅瑢璋的名字并列的,是上官妘娇,而不是妘娇。
回门宴那日,上官韬也来了。
想必也是他安排的。
当时她还很疑惑,为何要请完全不熟悉的上官韬来,如若她早点看到这婚书,就该猜到了。
那她出阁的宅子,怕也是有来头的。
这男人,其实在默默为她做了许多许多。
“找到我的家人,不代表我会离开你啊,这两者,不冲突的。”
傅瑢璋轻笑了一声,怎么会不冲突?
当两者一对比,她就会发现,他是多么的不堪。
上官韬也好,妘家人也好,都是德厚流光、怀瑾握瑜之辈,不比他,冷血无情,暴戾狠辣,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他们最得天独厚的一处是,与她血脉相连,就光这一点,他两辈子都比不上。
如今,她子嗣无望,他没有其他手段能加深两人的牵绊,只有用强硬手段,严防死守,才能将她囚在身边,别无他法。
“我不是好人。”傅瑢璋缓缓弯了弯腰,将她用力圈进了怀中,埋首在她的颈间,眉睫轻轻敛着,语调里满是无力感,“没有人会愿意跟魔鬼在一起的。”
妘娇仰了仰头,从他怀中微微撑出一点空间,纤细柔软的指尖轻轻抚着他的眉眼,喃喃道:“你对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的。”
绵软的嗓音,轻柔的话语,像缠绵的细雨,熨贴在他的心尖。
傅瑢璋眉睫微颤,将小姑娘的手抓了下来,轻轻咬了咬。
“但是,你还是怕我。”
哪怕她知道他对她好,她还是害怕。
谁对恐惧的东西,都本能想逃离,她也不会例外。
“我没有……嘶……”妘娇的话还未说完,指尖就传来了微痛。
“怎么会没有呢?我杀人无数,嗜血如命,那些朝臣都很怕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我摘了脑袋,朝堂看起来上下同心的样子,其实他们并非真心臣服于我,只是他们奈何不得我罢了。”
傅瑢璋握着她手的力道越来越大,唇瓣也缓缓,从上往下滑,流连片刻后,轻轻咬上了她的锁骨,语调渐冷。
“你压根不知道,我多想关着你,若是可以,这间屋子我都不想你出去来……”
任由她自由出府,不过只是想要哄她开心。
看着她对谁都这般好,她心里装了越来越的人,他的心就越来越空洞,他不知道,她就拳头大小的心,有多少空间是可以给他。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眸色里的疯狂与偏执,一点一点翻滚,在酝酿着,如巨洪,即将涌泄而出似的。
在这一瞬,他脑子里,甚至晃过一个疯狂念头,与其等她将来离开他,不如现在就抱着她一起入地狱。
妘娇就算看不见他的神情,也能感受出来他的情绪,顾不上被他捏得微痛的手,将手抽了出来,抱住了埋首在她怀中的脑袋,轻轻安抚着。“你别这样,我不会离开的,真的。”
傅瑢璋没有说话,只抬了抬头,咬了咬她的唇瓣,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
妘娇叹了叹气,主动圈住的他的颈,红着脸反咬了他的唇。
晚风徐徐吹了进来,细细柔柔的,带着一股夏日里特有的燥热。
男人的唇也逐渐滚烫了起来,一点儿一点儿地探进了她的唇齿间,扫卷她绵软的舌尖,心尖莫名颤了颤。
熟悉又陌生的酥麻感迅速传遍全身,她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他的手却扣住了她的后脑。
妘娇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傅瑢璋握着她腰间的力道加重了些,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落入了他的怀中,吻也密密而下。他迈着长腿跨进内室之时,反手将门关上。
裙裾的绸带被缓缓扯下,铁臂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妘娇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今日的情绪,真的很不对劲,在这样情况下,她势必要承受万钧暴风雨,颤着嗓音道:“轻、轻点……”
他眉睫轻敛,眼尾泛起了一阵阵妖冶的红,带着灼灼气息,在她耳畔轻轻应了应:“嗯。”
没怎么用力,妘娇就被他带到了案几上。
窗外像凤凰火焰一般的石榴花,极尽盛态后,慢慢凋落,剥冒出了一颗颗小小的石榴,像一枚枚莹翠的绿宝石。
如涅槃后的凤凰,会换来新生。
还未来得及出声,她眼前倏地笼下了一片阴影。
他身后的窗牖半掩着,依旧不妨碍妨碍晚霞钻了进来,极尽炫耀它的美。wWW.ΧìǔΜЬ.CǒΜ
万丈霞光将苍穹染成了绮丽之色,映在妘娇水盈盈的眸眼里,绚丽的极致,变成了一道白光。
在昏睡之前,妘娇只有一个念头,天还没黑呐,为什么他总是喜欢白日?
等到翌日,妘娇醒来,拖着酸疼的腰身,如往常一样,洗漱、用膳、听下人汇报府中事务,忙完正准备去沛国公府,才发现,傅瑢璋将她禁足了!
府里随便溜达,就是不许出大门。
敢情昨晚她的话都白说了?
不仅陪伴不了端阳,就连她想要去找上官韬,都去不了了。
她难得地恼怒了,喊来了卫暝,“王爷呢?”
她所谓的生气,也就声音稍微扬高了几度,但依旧软软柔软的。
卫暝迅速现身,向她行了行礼,“王爷吩咐属下转告王妃,如有什么疑问要问,待王爷下朝回来,会一一给王妃解惑,不希望王妃经过别人的嘴得知。”
为了她的安全,傅瑢璋将卫暝拨给她了,此刻回禀,卫暝依旧木着个脸,但傅瑢璋早前就命令不得吓着妘娇,他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尽量让自己不苟言笑的脸,看起来和蔼可亲一些。
妘娇小脸瞬间垮了下去,还问什么呀?昨天他情绪那样低落,她半句都不敢问,今日依旧不敢问。
这时,她见到了清月提着一个金丝笼子到了院子清理,笼子里头正是上官韬托人带给她的那只小松鼠。
妘娇起身走了过去,一如往常那样,小松鼠一见她就非常欢快地跳来跳去,很亲昵的样子。
之前她以为是这小东西天生招人喜欢,如今才知道,它应该是认识她的!应该是她从前养过的,上官韬带给了她,物归原主。
见到这只小松鼠,她心头的所有不快,瞬间消弭了。
即便他们隐瞒了她,但她依旧从方方面面感受到了他们的爱护和关心。
也许,他们是有苦衷的。
但终归是为了她好。
那她也就不必四处去挖这个真相了,总有一天,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思及此,妘娇豁然开朗。
就在她正逗着小松鼠玩时,就传来了奶声奶气的嗓音,“皇嫂搜,原来你是有了新欢,才不要小狮子的!”
妘娇寻声望去,见傅琰仰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嘴嘟得老高,看着她的眼睛,正憋着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文名之所以加春意浓三个字,是因为文章的后半主旨在于治愈。王爷从小就在一个残忍、没有亲情的环境成长,从没有体会过被爱是什么样的感受,所以,不相信自己是能得到爱的,他只在做着他认为对的事情,但娇娇慢慢会让他相信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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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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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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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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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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