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向妘娇提出嫁娶之事后,傅瑢璋很快就命人两人的亲事提上议程。
出身钟鼎世家的顾文轩,秉持家训,遵循礼法,为人严正到几乎刻板的程度,若傅瑢璋想要找人操持婚礼,给妘娇一个正式而隆重的婚礼,顾文轩便是最佳人选了。
傅瑢璋两辈子都没娶过亲,对娶亲事宜,几乎一窍不通,在顾文轩问及有何要求时,他只有一个要求:按照大翟的礼俗来。
闻言,顾文轩顿时豁然开朗了,心下也松了,笑问傅瑢璋:“殿下怎地开窍了?”
他最怕的就是傅瑢璋让他违背礼俗。要知道,在他所得到的信息里,妘娇是傅瑢璋掠来的,又是寡妇身份,如今,妘娇便相当于是二嫁了。
按大翟的习俗,大婚与二嫁,所用礼俗是完全不一样的。
然而,傅瑢璋的下一句话,顿时让他笑不出来,傅瑢璋说:“所有宗室新婚女子有的,她都要有,按最高格的筹备。”
这与顾文轩从小到大所秉持的观念不一致,他掌管宗族事务多年,刻板周正到从不允许出现任何的意外,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可他又必须按照这个安排。
顾文轩一边纠结地着手安排婚礼事宜,一边因筹备庙祭事宜忙得手忙脚乱。
傅瑢璋这边也已请了赐婚圣旨,待挑个良辰吉日,便贴皇榜,告示天下了。
等到圣旨下的那日,又将震掉了无数人的眼珠子。
外头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摄政王府,更有不少人又开始想着法子给傅瑢璋送各色美人和侍妾,傅瑢璋全都拒了。
因玉梨的事,王府上下进行了全面整肃,留下的都是信得过的心腹,再加上,傅瑢璋不愿意任何人给妘娇找不痛快,自然不会再放一个人进后院。
当然,也有一些不死心的,频繁的送,傅瑢璋当面杀了几人,当即让这些人都歇了往王府送人的心思。
只有一个人的心思,还未歇。
那人便是沛国公了。
端阳郡主的父亲,沛国公。
因傅瑢璋的母妃容妃,与沛国公夫人,也即是傅瑢璋的姑母三公主,乃手帕之交,姐妹两人曾戏言,将来要结儿女亲,只不过,后来容妃出事,沛国公自然不会再提儿女亲事。
然而,无人料想得到,傅瑢璋不仅从冷宫里出来,还一步步走到了摄政王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经历皇权倾轧之战,傅瑢璋的雷霆手段,逐步掌控朝政,一些皇权蛀虫自然也被傅瑢璋清理。
毫无建树又后继无人的沛国公府,被傅瑢璋架空后,日渐衰落,沛国公便把主意打到了傅瑢璋婚约的头上了。
被尘封多年、已被人遗忘的陈年旧约,就被翻了出来。
经沛国公有意无意的渲染下,世人都隐约知道这么一件事,但也仅仅是一个传闻。
因傅瑢璋从未回应过,态度如他平素那般,不置可否又无所谓,朝臣摸不准傅瑢璋的态度,便也没人敢正式提到了面上。
在沛国公看来,依着傅瑢璋杀伐果断的性子,他不否认,便代表着同意了,便让沛国公夫人带着端阳多去摄政王府走动。
沛国公夫人并非受宠的公主,对傅瑢璋的照拂也有限,在他最难的时候,没能给到太多助益,自然也不愿意在他最高位的时候去讨便宜。
更何况,当初所谓的娃娃亲,也不过提过一嘴,端阳还是在六年后出生的,距离容妃已经死去两年。
傅瑢璋不回应,一是看在沛国公夫人与容妃的交情上;二是无风捉影的事,压根不值得他搭理。
沛国公见三公主不愿配合,便私下安排,逼着端阳去摄政王府。
可沛国公蹦哒多年,也依旧没有得到傅瑢璋一句回应。
此番得知傅瑢璋对一个寡妇如此宠爱,再想到自己按着世家女子最高风范精心培养多年的女儿,哪里能输给一个乡下来的妇人。
许久不曾登门的端阳郡主,又在沛国公要求下,登门了。
妘娇惦记着寻亲,出府很多趟,每次都失望而归,又连着多日见不到傅瑢璋,心头总像空落落似的。
听清月说府中的西府海棠开了,她便到花园走动散心。
近些日子,傅瑢璋之所以如此忙,因接到信报,各地流进了大批“御灵散”,所谓御灵散散,原是普通治疗伤寒的方子,用寻常的五石散添加了许多不明药物改制而成,又在几名道士的渲染下,霍然演变了助长性力的房中药。
若是少量助兴,倒也罢,偏偏,有人居心不良,在御灵散中加多了剂量,不仅致幻,还会对房事越发上瘾。
这药转眼成了青楼、伎馆笼客的隐秘手段。
也因此引发了不少伤亡,甚至不少人家破人亡。
若不加以遏制,怕越演越烈,最后伤及国本。
上辈子虽然有御灵散,也屡禁不止,但都是小范围,一些贵族纨绔子弟才会用,并没有出现这样大规模的使用或食用“御灵散”的情况。
这样异常情况,让傅瑢璋不得不联想到,是否与尤物暗桩一事有关,因他清缴抓捕了那人隐埋多年的暗桩,让他大伤元气,狗急跳墙,就利用御灵散,意图动摇国本?
傅瑢璋急忙命苏翊斐彻查张玉书与周贯之死是否与御灵散有关。
紧接着,傅瑢璋迅速召集玄龙卫进行严查,可这些药的来源,甚是隐蔽,想要彻底杜绝,不亚于难以上青天。
此事极其棘手,整个京兆府的人都焦头烂额的,傅瑢璋这边也忙得不可开交。
忙了几日,傅瑢璋得知凉王派了几波人意图潜进摄政王府,都被玄龙卫制服了,并未惊扰到妘娇,他依然放心不下,便抽了个空回府。
正往荔花苑赶的时候,途径中庭的花园,遇见正在候着他的顾文轩与端阳。
心里挂念妘娇,不想再被其他事情耽搁,傅瑢璋骤然冷沉下来的气息,让两人深感来得不是时候。
偏偏又必须要来找他。
心头直发怵的端阳,僵直着身子,缓缓起身,给他行礼:“端阳见过王爷哥哥。”
一声娇滴滴的嗓音传来,吸引了在远处赏花的妘娇。
妘娇听到如此娇柔的嗓音,再又听到那一句“端阳”,她心下倏地沉了沉。
下意识地望了过去,便见到一女子身着宫缎曳地长裙,端庄秀雅,一身贵气。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端阳郡主,傅瑢璋有婚约的摄政王妃,果然天姿佳容。
只是,端阳瞧着分外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她端详了端阳的容貌,疑惑地看向清月,“端阳郡主,瞧着很是眼熟,你见过吗?”
清月也觉得很眼熟,虽听其他侍女讲过端阳郡主偶尔会进府,但她从未见过。
两人正疑惑着,那日在布庄布柜下的那一张灵动狡黠的俏脸出现在里两个人的脑海里,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缓缓向远处的端阳郡主往了过去。
一脸的不可思议。
同一张脸,却是两个不同的人。
一个离经叛道,一个温婉端庄。
这是孪生姐妹么?
远处的三人似乎在谈着什么,妘娇探究的目光一直看着端阳。
一旁的傅瑢璋感觉到目光来源了,下意识回头一看。
正好见到了正在似锦花丛中的妘娇,一双水眸迷蒙困惑的模样,人比花娇却带了些许的憨,宛若在花海中迷失了的小仙子,傅瑢璋心头一动,疾步向妘娇走了过去。
妘娇没想到会惹来傅瑢璋的注意,见他走了过来,她想掉头就跑,也来不及了,硬着头皮等着他一步步向她踏来。
看着他信步而来,眉目依旧清朗,一张俊脸,好看得过分。
怪不得还能招惹那些个妹妹!
她压抑不住如鼓的心跳,又有些赌气,慌乱之下,头轻轻一偏,将视线挪到了一旁的西府海棠花上。
傅瑢璋见状,剑眉微不可见地挑了挑,这是在闹性子了?
自从那日接她回府,两人就没打过照面了,每次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月上高空,他每次去荔花苑看她,她都已经沉睡了。
是怪他没去看她?
这断断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那便是其他了。
想着,傅瑢璋便走快了两步,径直走到她的面前,垂眉,眸光沉炽,定定看着她。
她依旧没看他。
傅瑢璋轻笑了一声,抬手托了托她的精巧下颌,逼她看向了他,笑问:“看哪呢。”
被他这么一问,又是那样灼热的眸光,妘娇小手紧紧捏了捏,有些无措。
也不知为何就对他生了闷气,垂了垂眸,对着他行了行礼,“见过王爷。”
见她规规矩矩行礼,他气笑,用拇指轻轻捻了捻她娇嫩的唇瓣,“本王突然很想想尝尝这小嘴能不能好好说话……”
妘娇瞥见见顾文轩与端阳已经走了过来,深怕他当众亲她,急忙捂住了嘴。
款款走来的端阳郡主,温婉一笑,望向了傅瑢璋,又望向顾文轩,询问道。
“王爷哥哥,这位是……”
顾文轩见端阳望着的是他,微微颔首,点头致敬,继而向端阳介绍:“郡主,这位是未来摄政王妃,妘娇姑娘。”
这时,傅瑢璋微微回身,错了半个身位。
闻言,端阳眸光越过傅瑢璋,投向了妘娇。
见到妘娇面容的那一瞬,端阳的眸光亮了亮,随后,那一抹惊艳之叹瞬间消失,又露出了端庄娴雅的笑容。
这一微妙变化,速度之快,妘娇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王妃嫂嫂好。”
端阳嗓音轻柔,字正腔圆,让人如沐春风。
再看她举止大方,一看便是受过良好教导的大家闺秀。
听到端阳的问好,妘娇也行了个礼,算是回礼了。
妘娇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回礼的动作非常到位,在她残缺的记忆里,是没有学过的。
端阳却发现了,妘娇行礼的动作规范端庄,竟然挑不出半点差错。
听闻傅瑢璋从沂州郡带回了一个农门寡妇,没想到妘娇仪态款款,端阳怔愣了一下。
要知道,她可是学了多年,才勉强练出这一身气度来,这乡下来的姑娘才在这十来日,学成这样,可谓极其聪慧了,除了人聪慧,想必教的人也不俗。
思及此,端阳往妘娇身旁侍女看了看,当目光与清月相撞时,眼睛都瞪大了,一双明眸眨巴眨巴,在妘娇与清月之间来回看。
顾文轩诧异地看了端阳一眼,“怎么,端阳郡主见过妘娇姑娘?”
端阳急忙敛了敛神,摇了摇头,轻扯朱唇,漾出一弯清婉如月的弧度,“端阳第一次见姑娘,被姑娘的花容月貌,惊艳了。”
妘娇与清月对望了一眼,心下都明了,眼前这个端庄典雅的端阳郡主,便是那日那个女扮男装吃花酒不打赏的小姑娘!
又见到端阳这温婉一笑,妘娇瞠目结舌。
这小姑娘实在太会装了!
前后对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就连气度都不同。
一旁的清月则心下凉了凉,替妘娇担忧。
看这端阳郡主,在王爷面前,竟装得如此贤淑稳重,俨然一副名门贵女的气度风范,哪个世家贵胄谁娶当家主母,不都偏好娶这种的?
自家姑娘心善又软弱,哪里是端阳郡主的对手啊!
傅瑢璋扫了端阳一眼,再看妘娇这惊讶的模样,就知道她已经发现了那日她帮的小姑娘就是端阳了。
那日的事,玄龙卫早就一字不漏的禀报了,在妘娇进布庄之前,玄龙卫已经发现了端阳躲的位置,端阳这些行径又不是一次两次了,玄龙卫已经习惯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两个姑娘,竟会有交集。
一旁的顾文轩因婚期出了特殊情况,正急着找傅瑢璋才进的府,如今闲话几句,已深觉耽误了不少时辰。
他焦急地看了看傅瑢璋:“殿下,借步说话?”
傅瑢璋见顾文轩神色焦虑,也担心是婚礼出了岔子,遂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妘娇,刮了刮妘娇的下巴,“待会再找你,莫到处乱跑,嗯?”
妘娇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似很满意妘娇的反应,他唇角噙着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转身走了。
眼尾扫都没扫端阳一眼。
见傅瑢璋走了,端阳紧紧绷着的肩膀,猛地松垮了下来,不着痕迹地呼了一口气。
吓死她了,每次遇见傅瑢璋,都跟小鬼遇见阎王似的,她心血少一点,都扛不住。
似想到了什么,她又抬眼看向了跟随傅瑢璋一同远去的墨蓝色身影,原本晶亮的眸光暗淡了下来。
收回视线的瞬间,来不及掩下的情绪,全数落到了妘娇的眼里。
妘娇诧异地拧了拧眉,疑惑不解。
端阳回头,正好与妘娇眸光对上。
两人一时无话。
妘娇不爱与人周旋,便福了福身告退。
端阳愣愣地看着妘娇行礼告退,一时没反应过来。
原以为妘娇会给她一个下马威,却见她淡定如斯,还有礼有节地行了行礼告退,一点都没将她端阳放在眼里似的。
难道她就不担心她是来与她抢夫婿的?
端阳也满脸疑惑,这与她所见的后宅女人不大一样。
这样淡定的人,是怎么将阎王似的的摄政王给俘虏了呢?
“难道王妃嫂嫂就没听闻过,我是什么身份么?”
端阳忍不住,对着妘娇的背影,喊了喊。
闻言,妘娇缓缓转身,看向了她,不卑不亢地道,“我知不知道很重要?”
端阳微微抬了抬下颌,端高了姿态,“我与摄政王从小便有口头婚约了哦。”
“然后呢?”妘娇淡定地看着她,反问。
“能有什么然后?”原本还端着架子的端阳一怔。
“然后就是,你醋海生波,向我宣布主权,宣布你才是真正的摄政王妃,王爷哥哥是你的,然后将我赶出府啊。”
妘娇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抿嘴笑了,“郡主是话本看多了吧?”
端阳说完就后悔了,她贤良淑德的仪态,没了。
没想到自己一贯的伪装就这样在妘娇面前破了功。
对着妘娇这样一张娇媚极妍却又带着纯臻的脸,她竟不自觉就将伪装与防备卸了下来。
见妘娇不甚在意的态度,她很诧异,深觉妘娇太单纯,不知人心险恶。
“你不相信我是来跟你抢王妃之位的?”
从小到大,见惯了女人各种拈酸吃醋的手段,她不信哪个女人面对来抢自己男人的女人,会无动于衷。
妘娇轻轻笑了声。
“王府里的西府海棠开得挺好的,郡主不妨多多欣赏,妘娇先行告退了。”
说完,行了行礼便真的告退了,片刻都不耽搁。
端阳:“……”
真不担心啊?还是不屑于担心啊?
端阳有种被忽视的感觉。
她快步走了上前,与妘娇并排而走,两人相撞的臂袖之下,端阳悄悄勾住了妘娇的手指,低声问道:“以后我还可以常来王府,可以来找你么?”
端阳在外一直是端庄秀雅的模样,自然不能让人看到她向妘娇示好。
妘娇直觉好笑,这扭捏的模样,是妘娇见到端阳的第三副面孔了。
因着一开始便对端阳印象比较好,妘娇也没有拒绝她。
见到妘娇点头,端阳欣喜若狂,这意味着,以后她可以常来摄政王府了。
端阳开开心心就出府去了。
就在此时,赐婚圣旨颁布,傅瑢璋迎娶妘娇一事布告天下,择日完婚。
这时的端阳,并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怎样的暴风雨。
得知消息的沛国公正在书房里大发雷霆,整个书房里的东西都遭了殃,依旧没能平息他的怒火。
他断断想不到,傅瑢璋居然会娶一个寡妇为正妃!
端阳一回沛国公府,就听到侍女禀报:“郡主,国公爷找您,在书房候着了。”
她眉头紧紧一拧,没有出声,径直折往书房去,在门外,她就看到了屋内一旁狼藉,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下场,深呼吸一口气才进了书房。
果不其然,她刚踏进了书房的门,“啪”的一声,如铁似的巴掌,狠狠扫在了她的俏脸上,力道之大让她站都站不住脚,跌倒在了满地的杂碎之中,破碎的瓷片扎进了她的手心。
沛国公咬牙切齿地道:“没用的东西!”
她冷静地低眉将手心的瓷碎片拔了出来,没有应答。
因掌刮的力度过大,她的耳蜗里一直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沛国公说什么,但也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好话。她慢悠悠地掏出了丝巾,抹了抹唇角的血。
见到她这般态度,沛国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又要给她一耳光之际,闻讯而来的沛国公夫人一把上前抱住了沛国公,“老爷,你是想打死她吗?好歹是你的女儿啊!”
“老夫没有如此没用的女儿!连一个男人都勾搭不了,竟被一个寡妇夺去了正妃之位。”
沛国公怒骂着,又想打端阳。
沛国公夫人急忙拉住了他:“那是一般男人吗?”
闻言,沛国公这才冷静了下来。
沛国公夫人继续劝:“这么多年,几个人能近璋儿的身?端阳能自由出入摄政王府,已经是其他女子无法企及的了!”
显然,沛国公夫人这句话起了效果,沛国公这个人的神色都缓和了过来。
许久,他才缓缓道:“既然正妃位置没有了,那就去争取侧妃的。”
一直没有吭声的端阳,嘲讽地抿了抿唇,也不知自家父亲哪来的脸和底气想要做摄政王的主!
还以为如今的沛国公府还是上几代的沛国公府?
傅瑢璋没有削了他的爵位,大抵是看着看在他姑母、沛国公夫人的份上。
可她的父亲却依旧认不清现实,没有本事,又偏偏眼高手低,不思进取,只想不劳而获,甚至不惜卖女求荣。
而她的母亲,身为三公主,一切以夫为天,她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不分是非,又助纣为虐,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护不住。
在沛国公眼里,女儿不过是货物,端阳作为沛国公府嫡女,并不比其他庶女好太多,仅仅是因为母亲出身的原因,多了一个郡主身份。
不愿意成为沛国公手里的货物,她拿着沛国公夫人给她的嫁妆里的几家铺子,用来经营,为自己筹谋。
同时,这些铺子的位置都很特殊,就在宣王府附近或在顾文轩进宫的必经之路。
这些年,她乖乖听话,一次又一次厚着脸皮去摄政王府,纯粹是因为顾文轩的缘故。
顾文轩经常出入摄政王府,只有在摄政王府,她才能光明正大见得到他,其他地方,她只能在暗处,见他一眼以解相思。
她从小便喜欢顾文轩了,那光风霁月的男子。
可惜,即便顾文轩已经贵为宣王,可她的父亲也看不上这个只有清名、没有大权的外姓王。
加上,顾文轩对她也无意。
她与顾文轩的婚事,几乎没有可能。
沛国公希望她嫁给傅瑢璋,她深知傅瑢璋看不上她,那她便打着想嫁傅瑢璋的旗号,借着找傅瑢璋的机会见顾文轩,只要摄政王府还允许她上门,她父亲便不会让她另嫁他人。
这样挺好的,两全其美。
于是,顾文轩喜欢端庄温婉的女子,她父亲需要端庄大方、能有主母风范的女儿,她便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性子,装成了他们想要的模样。
今日妘娇不计较她这个前来“抢夫婿”的女人,还同意对她以后可以自由进府,这便解了她的后顾之忧,对妘娇又多了几分感激。
傅瑢璋与顾文轩确定了婚期,敲定了婚礼上部分细节,等回过神,夜幕已悄然降临。
忙完,他便往荔花苑赶去,一进院落便问:“王妃呢?”
守在外间的是明月,“王妃正在净室沐浴,奴婢这就进去禀报一声。”
“不必了,让她玩着吧。”
上辈子她就很喜欢泡着花浴嬉水,通常都要洗上个把时辰,傅瑢璋不想扰了她的兴致,便在正间的外间候着了。
已经多日没见他,等了好一会的傅瑢璋,没有耐心再等,起身,径直进了内室。
“奴婢见过王爷。”
听到了侍女们的声音,妘娇才知道傅瑢璋来了。
就在下一瞬,妘娇就眼睁睁看着清月与一众侍女便退了出去,都来不及出声。
紧接着,听到他将近的脚步,她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吵了起来,被热水熏得嫣红娇艳的小脸,越发滚烫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便是起身穿衣,都来不及了。
净室与内室相连,只隔了一个屏风,从屏风的缝隙,隐约见到了傅瑢璋的身影,感觉到他脚步声似乎就在耳旁,一个侧身就能绕过屏风进来了。
生怕傅瑢璋就这样闯了进来,她急忙潜进了浴桶里,喊了起来,“王、王爷,请留步。”
傅瑢璋脚步一顿,本来他就没打算进去,听到她紧张得嗓音尾音微微娇颤,心头微痒,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怎么?摄政王府还有本王不能去的地方?”
听他这么一说,妘娇都快哭了,“我、我很快好了……你别进来。”
傅瑢璋唇角弧度忍不住一弯,“你怕本王看了你?”
她身子还有什么地方,他是没看过的?
想起上辈子两人缠绵的画面,傅瑢璋呼吸不由得重了重,不想惊吓到了她,他还是停驻脚步了,就在屏风一旁的桌椅上坐了下来。
“本王就在这候着,你慢慢洗。”
怎么慢慢洗啊?妘娇欲哭无泪。
整个内室,就他们两人,虽隔着屏风,可他的存在感真的太强,让人无法忽视。
妘娇咬着唇不知道如何作答,好在,见他没有再进来的意思,心稍稍安了一些。
她想快些洗,可她一动,水声的动静,在静谧的室内,显得特别的清晰,出奇地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洗着,动作自然也慢吞吞了起来。
听到这动静这么小,怕她着凉,傅瑢璋淡淡的嗓音又响起:“这般慢吞吞,是要本王亲自给你洗?”
“不、不是,我这就起来了。”
这人当真难以伺候,也是他让她慢慢洗,现下又嫌她慢吞吞。
说着,妘娇心一横,也顾不得什么声响了,迅速洗了起来。
起身的时候,妘娇才发现,衣裳并没有放在净室里头!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她并不知道,透过紫檀嵌黄杨木透雕番莲屏风,可以隐隐约约见到了她白皙滑腻的肌肤、玲珑娇艳的曲线。
虽看不太真,正是这朦胧感更让人挠得人心发痒。
傅瑢璋的眸色已沉了沉。
偏偏又传来了她娇软绵柔的嗓音,娇滴滴的,带着几分娇怯与难为情的哭腔,“王、王爷,能递一下您一旁的衣裳给我么?”
傅瑢璋往身旁的案桌一看,确实放着一叠衣裳与一盒浮雕蕖花棱形脂膏瓷盒,最上头赫然在目的是一件海棠色肚兜。
傅瑢璋喉结微微一动,轻声道:“不能。”
“王爷!”妘娇急了,嗓音带着娇嗔。
里头的妘娇都快哭出来了,平日她喜爱嬉水,为了避免弄湿衣裳,清月都是在她沐浴好了,再将衣裳与她惯用的梅香美白身体脂膏拿给她,现下清月出去了,衣裳就在傅瑢璋的身旁。
傅瑢璋存心想要看她笑话,不肯拿衣裳给她,她不可能就这样裸着身子出去。
当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见她有些急了,傅瑢璋也不逗她了,“拿给你可以,本王帮你穿。”
妘娇:“……”
这还不如不用他拿呢!
恼羞嗔怒之下,妘娇干脆潜进水里,与傅瑢璋耗着。
如今虽是春日,但入夜依旧有些凉,傅瑢璋怕让她裸着身子,会着凉了,还是起身将衣裳从屏风一侧递了进去。
妘娇见到了他递进来的衣裳,有些犹豫,“王爷保证不看?”
“嗯。”傅瑢璋嗓音嘶哑。
若他要看,直接就进去了,岂会与她周旋这般久?
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身子,究竟有多诱人。
此刻他又忍得多辛苦。
上辈子,他最初便是从迷恋她的身子开始的,最后才身心俱陷。
感觉到她动作还是有些慢吞吞,傅瑢璋咬了咬牙,威胁道:“你再磨磨蹭蹭……”
话未说完,便感觉到手上一空。
随后便听到了妘娇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傅瑢璋唇角忍不住扬了扬。
妘娇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戴好,这才犹犹豫豫地走了出来。
傅瑢璋缓缓抬眸,她的衣裳只是简单的轻薄蚕丝寝衣,身前的曲线呼之欲出,若隐若现的,似娇且媚的,勾人得很。
湿哒哒的墨发垂在她的胸前,发末还滴着水珠,在烛光下,如晶莹的晨露,光华流动,别有一番风情。
妘娇知道他目光所及,也知道清月给她准备的寝衣太单薄,她羞赧不已,但也比不穿要好了。
在傅瑢璋火辣辣的眼神下,她硬着头皮走了出来,看都不敢看傅瑢璋,径直经过傅瑢璋身旁,往衣柜走去,开柜,取出了帕巾,开始动手绞发。
一只触感微凉的大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柔荑,妘娇身子一僵,一动不敢动。
他接过了她手中的帕巾,将她往他胸前拉了拉,给她绞着发。
动作一下一下的,极轻极慢,似缱若绻。
傅瑢璋的阳刚气息,裹着她身上的阵阵花香,交织着,涌进了她的鼻息。
她薄薄的寝衣,几乎能感受到傅瑢璋滚烫健壮的身躯传递来的、男子特有的力量之感。
还有他越来越重的呼吸。
妘娇娇靥上的绯红,已经从脸颊蔓延到了耳垂,耳尖红如血滴。
她想躲,躲不掉。
最不争气的是,她的小腿,竟然有些发软。
心还砰砰直跳。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反应,傅瑢璋垂首,在她耳畔问道,“怎么了?”
说着,傅瑢璋将她身子转了过来,轻轻一拉,她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身上。
瞬间,她便感受到了他身上令她陌生又慌乱的反应,她吓得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傅瑢璋铁臂本就圈着她,她这几步,退跟没退,是没有区别的。
听到傅瑢璋嗓音低哑,带着砂砾感,问她,“逃什么呢?”
“还绞不绞发了?”
妘娇咽了咽口水:“……”
这是绞发么?这是要绞了她,生吞了。
傅瑢璋被她吞咽的动作勾了心思,再也克制不住,弯了弯身,吻上了娇艳若滴的樱唇。
他的吻,忽深忽浅,辗转又缠绵,一点一点在蚕食着她的神智。
呼吸也像被他吸走了。
这一次,她似乎忘了挣扎,发软的腿脚,像是要千斤石坠拴住了脚,拖着她不停地沉沦,没有着力点。
傅瑢璋感受到了她的反应,微微松开了她,“没力气了?”
妘娇眼神逐渐迷离,已经反应不过来他说什么了。
轻笑了一声,傅瑢璋拉着她的手,圈上他的颈项,“要这样……”
说完,微微俯首,继续加深了他的吻。
唇舌交缠,极尽缠绵。
妘娇腿脚一软,没有着力点,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紧紧攀着他的肩颈。
许久,傅瑢璋才放开了她。
紧紧将她抱在了怀里。
妘娇的神智终于回笼,方才所有的画面和细节也纷纷往她脑海里涌。
想到方才自己竟也生涩地回应着他,顿时羞红了脸。
她怎么能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太羞人了。
她连忙想要推开他,谁知,耳畔传来了他黯哑的嗓音:“别动。”
灼热的吐息,喷洒在了她的颈侧,也让她彻底感受到了傅瑢璋身上的力量,她身子僵了僵。
隐隐约约知道自己不能再点火,像被点了穴,一动不敢动。
许久,妘娇试探地问了问:“好了么?”
傅瑢璋拉过她柔软的小手,嘶哑着的嗓音,尽带魅惑。
“娇儿,帮我……”
妘娇意识到他让她怎么帮时,杏眸顿时瞪大了……
等到傅瑢璋完全好了以后,妘娇的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螃蟹。
待傅瑢璋从净室出来时,妘娇对上的便是傅瑢璋那一张满足中带着点点戏谑的俊脸,逃跑似的,掀被子钻了进去,将自己裹成了蝉蛹。
他挖了几下,都未能将她从被窝里挖出来,便也没有再继续逼她,等她安静的时候,傅瑢璋才缓缓开口,“婚礼定在下个月。”
这么快?
妘娇懵然了片刻,才掀开被衾,将脑袋探了出来,疑惑地看着傅瑢璋。
“为何这么仓促?”
她原以为成亲至少是年底的事,但她断断想不到,居然在下个月!
傅瑢璋笑了笑,“着急娶你啊。”
婚期如此仓促,是妘娇的母亲妘氏逝世不到百日,按大翟的风俗,亲人逝世,需守孝三年,若要办亲事,要么在百日孝期之内,要么等三年后。
今日顾文轩着急找傅瑢璋,正是因为傅瑢璋让他翻翻黄历,百日内有无吉日。
虽说妘娇没有了记忆,但他也不想让她将来内疚,自然是要顾虑妘氏刚逝世的事。
让他选择婚期,他是不愿意再等三年,允诺了娶妘娇,无端延迟三年,也解释不过去。
恰巧下个月便有吉日。
于是婚礼便定在了下月。
“王爷要娶的人,真的是我?没有弄错?”妘娇不确定地问了问。
傅瑢璋垂着眸,目光望进了她的眼底,沉声道:“本王说过了,由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没有别人。”
听到了这个答案,妘娇感觉到了心底有些孔隙的地方,似乎在慢慢被填满,还想说着什么,傅瑢璋大手轻轻扫了扫她的眉眼,“早些休息。”
妘娇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像两只小蝴蝶在扇动着小彩翼,一下又一下划着他的手掌心,也划在了他的心尖。
“还不睡,是想要本王再与你做点什么……”
傅瑢璋还未说完,妘娇急忙闭上了眼,她的手现在还酸着,可不想再劳累了……
见她已经安分了下来,傅瑢璋也躺了下来。
忽然闻到了周边有一股熟悉的香味,像是她专用的玉蕤香,又不像。
“什么香味?”
见傅瑢璋一问,妘娇从一旁的玉枕镂空的地方,掏出了一个香囊,“王爷说的可是这个?”
妘娇一直将这香囊与衣物放在一起,近日才将它放在了枕头里头,以为太香薰着他了。
傅瑢璋接过香囊嗅了嗅,神色一沉,“这香囊,哪里来的?”
妘娇摇了摇头,“从我记忆起便在身上了,一直贴身藏着,想来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一直妥善保管。”
她醒来的那日,香囊与肚兜下方的绳子紧紧系着,与她随身携带的。
没有人会将香囊系在肚兜上,她猜着这东西很重要,否则,失忆见到自己,不会这般藏着。www.xiumb.com
傅瑢璋再次嗅了嗅,很确定,香囊里头的有一股香味,有些像他那日在周贯尸首上闻到的香味……
作者有话要说:婚礼不远啦。
香囊还记得么?在第一章埋的一个伏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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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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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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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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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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