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聂老三这里也真是愁云惨淡,一个大男人骨折了,不能下炕,只能每天躺在炕上不干活,凡事都指望聂老三媳妇,一来二去,聂老三媳妇也是心里憋闷,不乐意,动辄骂人出气,再使唤家里两个小孩子干活什么的。
生金是个男孩,是聂老三媳妇的宝贝蛋,自然暂时不用干什么,但是生银就逃不了了,剁菜喂鸡,上山拾柴,刷锅洗碗,小小年纪,什么活都得干。
旁人看着这一切,突然就记起以前福宝在她家时候了,那时候聂老三媳妇天天使唤福宝干活,现在福宝被赶走了,竟然轮到了生银。
生银每日干活,心里自然怨气很大,但是想想以后聂家将来早晚会有钱的,而自己爹以后做生意也可以发大财,而自己弟弟也将考上名牌大学,她心里就平和了。好日子在后头呢,急什么急,早晚的事。
她按捺下性子在家里干活,也不怕苦不怕累的,而且还时时甜甜地笑着和她娘说个暖心话。
现在什么也不敢想,只努力忍着,早晚有一天聂家能像上辈子一样时来运转,交上好运,到时候她自然是她娘手心里捧着的宝贝。
生银想到这里,突然有了干劲,手里端着一个破瓷盆去喂鸡。
正喂着,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说笑声。
抬眼看过去,她一下子愣了。
只见陈有福正陪着几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过来,后面还跟着生产大队的一些社员,一个个笑呵呵的满脸喜庆。
而为首看上去最有地位的穿中山装的男人,神情温和,不就是上辈子的那位李书记吗?后来这位李书记好像升官了,仕途亨通。
他来自己家做什么?
生银心里一动,意识到了什么,是那个市五好家庭名额吗?
那当然是好事,能去领奖,奖励二十多块钱,而且还给个奖状,以后出去上学可以写在履历里,总之是很光彩的一笔。
生银顿时心中狂喜,属于聂家的一切终于要开始了吗?m.χIùmЬ.CǒM
而就在她忍不住咧开嘴笑的时候,突然,她看到了那位李明栓书记手中领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干净好看,身上穿着的衣裳都很用心,整整齐齐的,完全和一般野地里跑着的粗糙农村孩子不一样。
她就那么被众星捧月的李明栓书记领着,就好像是被所有人宠爱着的小公主。
生银望着那个小姑娘的脸,心狠狠地一沉。
是福宝。
李书记干嘛牵着福宝的手过来?
而李明栓来到了聂家后,一进院子就发现不对劲,这院子里乌七八糟的,鸡粪满院子都是,一些农用家什也随手乱扔在地上,而就在门台前,还有一个满脸脏污的小姑娘正在那里抱着个破瓷盆喂鸡。
这家和顾家一样穷,窗户那里也是用破油布箍着挡风,但同样是油布,一个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另一个却是沾满了鸡粪鸟屎还有什么奇怪的痕迹。
陈有福一看,差点跺脚,明明大喇叭喊了让大家收拾下家里,结果这有一个是一个,怎么都这样?
他赶紧问生银:“你娘呢?”
生银还在盯着福宝,她不明白为什么李明栓牵着福宝的手一副很宠爱的样子。
她皱着眉头说:“我娘在屋里。”
陈有福没再理会生银,赶紧领着李明栓要进屋。
李明栓牵着福宝的手,忍不住看了一眼生银。
这孩子显然是没有被好好照料,以至于看着像是没人要的孩子,实在是不容易。
可是就在他看向生银的时候,他隐约捕捉到了生银眼中闪过的一丝阴冷的光。他略意外了下,再看过去时,却是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心里隐隐疑惑,但是想想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只是一个农村五岁小孩子而已,还只知道抱着粗瓷碗喂鸡什么都不懂呢。
这时候聂老三媳妇听到动静,也迎出来,开始看到福宝,顿时不待见了,当场就要拿扫帚往外打,多亏了陈有福赶紧拦住,说了情况。
聂老三媳妇一听是公社里来慰问,又看有个中山装手里拎着一个尼龙网兜,网兜里装着些东西,顿时眼睛都亮了,也顾不上说福宝了,赶紧诉苦,说我这日子多么不容易,男人躺在炕上家里乱,一对儿女都要吃喝云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得好艰难。
李明栓才从顾家那边回来,那边是一团乐呵蓬勃向上,结果来到这聂家,明明看上去家境都差不多,这边却是愁云惨淡脏兮兮。
李明栓没法,只好耐心安慰聂老三媳妇,又接过来旁边的尼龙网兜,网兜里是一袋子鸡蛋糕,一罐子麦乳精,还有三斤红糖。
“这都是区里给我们发的慰问,希望聂老三同志能够好好养伤,身体是咱们社员的本钱,只有养好了伤,才能把精力更好地投入到咱农村的大建设中。”
聂老三媳妇赶紧接过来那网兜,转哭为喜:“谢谢李书记,谢谢李书记!”
当下又张罗着让李明栓坐下,要去倒水喝,李明栓当然不喝,过去炕边问了下聂老三的伤势。
聂家炕头一股子腐朽发臭的味道,就连陈有福都受不了了,不过看看李明栓依然面不改色地和聂老三聊,他也只好忍下了捏鼻子的手。
福宝是被李明栓牵着手走进来的,现在就站在李明栓腿边。
她乖顺地站在那里,望向这个她生活了四年多的聂家。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房梁早就被烟熏黑了,墙上糊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年画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图案,炕头那里露着一点破旧的凉席,凉席上铺着老蓝花的被褥,被褥边缘因为脏污的关系而发出油亮乌黑的光泽。
她之前生活在这里四年多。
看着那个炕头,她会记得自己每早爬起来去灶房烧火做饭的事。
不过现在她已经离开了聂家,不再是聂家的女儿,成为了顾家的女儿,远离了这一切。
聂老三这边躺在炕上,回答下李明栓的问话,神情僵硬,动作呆板,他对于人家公社的领导来自己家感到很不自在,而让他不自在的另一个原因则是福宝。
聂老三看都不敢看福宝一眼。
但是他知道现在的福宝穿戴整齐干净,模样好看,像个小童子一样,几乎让他不敢相信这就是之前在他们家总是怯生生傻乎乎的福宝。
其实对于福宝,他心里多少有愧疚。可是他凡事得听媳妇的,没办法,只好对不起福宝了,现在福宝穿得干干净净跟着李书记进来,他有点心虚,只好硬着头皮和李明栓说话,假装没看到福宝。
至于聂老三媳妇,那更是偶尔间扫一眼福宝,都恨不得眼神变成刀子。
这时候屋外就有跟过来看热闹的社员没事,对着聂家的事打趣开了,特别是那个王富贵媳妇,忍不住就开始说:“哎哟哟,这生银以前穿得干干净净,什么活都不干,就跟个地主家小姐似的,怎么现在也开始喂鸡干活了?”
旁边有那多嘴的媳妇就笑:“以前有福宝呢,别看福宝人小,每天都在家干活,里里外外都得干,除了重活,聂老三媳妇都让人家福宝干,现在福宝去顾家了,谁给她干活,可不得让她亲闺女干呗!”
这话多少是嘲讽奚落了,有人就开玩笑,说聂老三媳妇这次是失了算计,留着福宝继续干活,她自己轻松,闺女也不至于受累。
这边李明栓陪着聂老三聊了一会,这次起身离开,迈出屋门的时候正好听到外面那些闲言碎语。
他皱着眉头,没说话。
一直到走出了李家,李明栓看看身后的社员差不多散了,蹲下来和福宝平视,问福宝说:“福宝,我问个你事。”
福宝乖巧地点头。
李明栓:“那位聂家的大娘好像不喜欢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福宝犹豫了下,才小声说:“我一开始是住在她家的,她是我的旧爹娘,但是她不要我了,说我是扫帚星转世,我就只好去顾家过日子,在那里认了新的爹娘。”
李明栓眉心皱得更紧了,福宝说起话来,竟然是一口一个旧爹娘新爹娘。
她还不到六岁,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她没得过疼爱,不知道爹娘就是爹娘,是独一无二没办法替代的,是这天底下最该对她好的人。
李明栓心疼,不解地看向陈有福。
陈有福没办法,只好把事情都说了:“这不是聂老三媳妇打滚撒泼非说不要福宝了,我只好让社员抓阄,这才把福宝给送到顾家去。”
李明栓沉着脸,突然问道:“那些社员说的是真的了?福宝在他们家,天天干活?不给吃饱饭?”
陈有福无奈,含糊着说:“饿肯定不至于饿着,不过他们家穷,条件也就那样了……”
李明栓突然沉声道:“真是胡闹!”
陈有福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李明栓黑着脸,严肃地说:“福宝是一个孤儿,当初安置尼姑庵里的尼姑,这是公社里承诺的要好好照顾福宝,这是公社里的任务,也是公社下发给你们平溪生产大队的任务,结果现在呢,福宝被这聂家收养了四年竟然一直遭受虐待,现在更是把她扫地出门?”
他当然看出来聂家媳妇那劲头,如果不是陈有福拦着,早把福宝给扔出去了。
陈有福叹了口气,没敢再吭声。
李明栓神色稍缓:“生产大队里社员的事,你比我了解情况,你的工作也有难处我知道,但是妥善地安置好福宝,不能让她挨饿受冻,这是最起码应该做到的。”
陈有福被教训得一句一句的,最后只有点头的份。
反倒是旁边一声不吭声的福宝,说:“李叔叔,我现在很好啊。”
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突然说话,声音软糯清甜,而且开口就是李叔叔,有礼貌又亲近。
李明栓有些意外,和蔼地望着福宝:“小福宝,真的吗?”
福宝重重地点头,认真地说:“我现在有爹有娘,我爹疼我,我娘也疼我,几个哥哥姐姐都带我玩,我家里人都对我很好,还给我喝红糖水,红糖水特别甜。”
李明栓听到这话,笑了:“是吗?你还喝了红糖水?”
福宝看看左右,除了几个干部没别人,便抿唇笑着,仿佛偷吃了蜜糖一样:“我奶奶给我喝的,偷偷给我喝的。”
这下子不但李明栓,其他几个干部也都笑了。
看上去现在福宝过得不错,这样他们就放心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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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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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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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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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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