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被抬到了家门口,甚至来不及等轿夫放稳轿子,急冲冲地掀开帘子,脚底一阵青光闪烁,速度之快,让轿夫们瞠目结舌。
吱嘎!
专属于严世蕃的阁楼门被严嵩粗暴地打开,顿时一股檀香味扑面而来。
两旁,身穿道袍的侍女们见状,吓得浑身发抖,跪了一地。
正对着神龛焚香祷告的严世蕃眉头一紧,顿时整个阁楼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严世蕃拱了拱手,将三柱清香插入香炉,这才是一脸不悦地转过头来。
“父亲,我几番交代,在我打醮之时,还望不要骚扰,何故扰我清修?”
也就是闯进来的是他的父亲,换作任何一个下人,乃至于替他做事的官员,严世蕃此刻都会让他后悔终生。
换作以往,严嵩知道自己打扰到了自家儿子的修行,还会告罪一番,但此刻,内心如火的严嵩哪还顾得上这许多。
三步并两步来到严世蕃面前:“这是陛下让我转交给你的!”
严世蕃一怔:“你确定是给我的?”
“对,他还让我转告了,他身边缺少帮手,你若愿意,改日前去未央宫述职!”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是醉心名利的天下儒生,他刘贺凭什么觉得我会替他办事,父亲,该不会是你今天说漏了什么,引起了他的猜忌吧?”
严嵩一口否决。
“你先看看这篇他即兴创作的诗词再说!”
“纵使是传世名作,我修的又不是儒门诗词一道,再沉博绝丽的诗词,于我何异!”
此时,严世蕃内心不免对刘贺轻视了几分。
虽说不清楚刘贺是怎么知道他的存在的,但就算是刘贺在朝堂上接连创作的《六国论》和《鱼,我所欲也》,严世蕃看过之后也只是赞叹一番。
对他的修行并无增益可言。
架不住严嵩的催促,严世蕃老大不愿意地展开了卷轴。
入眼第一句,严世蕃原本不屑的神色瞬间被震惊所取代,呼吸也变得极为的急促。
再看下去,明显可以看到,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严世蕃,握住卷轴的双臂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叮铃铃~
房间内四处悬挂的三清铃突然同时晃动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原本袅袅上升的清香烟雾,瞬间笔直,于上方不断盘踞。
烛火忽明忽暗,宛如一对瞳孔俯视人世间。
阁楼之上,门窗均是无风自动,严世蕃身着的道袍被吹的簌簌作响,掩于鬓角之下的眇目也露出了真容,唯一好的那只眼睛中,似有万千幻象汇聚!
而随着风愈狂,刚刚上奉的三柱清香也越燃越快,烟雾开始不断地凝聚,于众人头顶之上,渐渐汇聚成一幕虚幻的景象。
呛的一声,严世蕃用以做法的法剑发出一声轻鸣,在严嵩瞪大的双眸之中忽的直立而起。
而就是这一声剑吟,两旁用以服侍严世蕃打醮的侍女瞬间眼睛翻白,昏迷了过去。
“这……究竟是怎么了?”严嵩急的像那热锅上的蚂蚁。
而正想问询严世蕃,但此刻捧着书卷的严世蕃却是缓缓地闭上了他的独眼。
横肉翻涌的肥脸之上,此刻却是格外的庄重,宛如在聆听上苍的神谕。
烟雾钩织而成的景象也逐渐明朗。
严嵩瞳孔一缩,竟是在幻象之中,看到了严世蕃的身影。
只见严世蕃身着青霓袍,左手持着玉如意,右手捧着书卷,腰悬三清铃,一步一步踩在虚空之中,拾级而上。
直到来到一处云雾缥缈的大门前,一尊光是看一眼就头皮发麻的可怖神兽坐镇于此。
严世蕃所化身影并无半分惧怕,朝着可怖神兽三跪九叩,神兽仰天大吼一声,巍峨不见顶的天宫大门缓缓打开。
光芒一闪,再度看去时,只见绝丽仙女于天河嬉戏,素手一招,石榴花顺着天河缓缓流淌而去,将漫天云朵渲染成了彩云。
严世蕃亦步亦趋,缓缓走入天宫深处,再一眼看去,往日供奉的神龛之上,一道仿佛能充斥整个天地的神祇浮现。
只见他一身气宇,何其轩昂,头戴金色龙冠,一袭黄龙画袍穿扮,面目饱满,妙相威严,不怒自威。
就如同道观中常奉的昊天上帝!
严嵩揉了揉眼,又惊恐的发现,昊天的威严宝相,又变幻作了刘贺那副风轻云淡的面容。
严世蕃手持玉如意,跪落在天梯之下,口中默念往日祷词,骄傲头颅一低再低,默念完之后,将右手书卷双手奉起。
下一刻,手中书卷自燃,化作一缕青光消散。
上方尊神轻轻拂袖,严世蕃为光芒笼罩。
下一刻,还在沐浴神光的严世蕃跌落云层,虽是幻象,依旧惊得严嵩整颗心都被吊了起来。
漫天霞光消散,取代的是凡间的炊烟袅袅。
不知是哪一城的景象,长街之上,马蹄凌乱,横冲直撞,不一会,躲避不及的人们便被撞得人仰马翻。
巡街的士卒非但没有阻止疾驰的马匹,反而是用手中的朴刀挥舞恐吓着满脸惊恐的百姓。
没来由的,严嵩的面色一滞,仿佛置身在了街道之上。
各种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严嵩哪架得住这种,顿时干呕不断,腹中翻江倒海。
转瞬间,满是烟火气的街道消失,身后,是严嵩等大臣们所在的繁华区,这里各种欢声笑语,酒香、茶香、美食香沁人心鼻。
面前,饿殍满地,人人脸色蜡黄、惨白,带甲军士白布蒙面,手持枪刃,不给任何人出去的机会,很快,一批一批感染疫病的百姓不得救治,纵使原本没染病的也因为被囚禁而感染,最终走向死亡!m.χIùmЬ.CǒM
身后天堂,身前地狱。
幻象破碎,再度出现,是在一间冷冷清清的书房之中。
布局与严世蕃的这个供奉神祇的阁楼相似,不同的是,神龛之上,蛛网密布,炉灰洒落,显得破败不堪!
面前,一名身着补丁长袍的文士背对着严嵩,手上,握着的是一杆比他人还要高的大戟。
下一刻,文士挥动比他人还要高的大戟,砸翻了神龛,冲出房门,持戟问天。
须臾间,天地失色,文士面前,浮现出一座一座的坟头。
杂草丛生,破落不堪的坟头之上,一道道人影浮动。
最终聚集成堆,跪伏在文士面前,无一例外,这些身着补丁衣物的人影,皆是世间上郁郁不得志,徒留一腔热血而不得重用的寒门文士。
放眼望去,遍布眼帘,万鬼呼啸,如泣如诉!
文士最终大戟一杵,万千鬼魂投身入戟,天地恢复一片清平,仿佛刚刚充满不忿冤屈的鬼魂从未出现过一样。
画面的最后一刻,文士缓缓转过头,朝着严家父子一笑。
“扬子云!”
扬雄,杨子云,被誉为“大汉孔圣”,儒、道双修,奈何一生清贫,不愿趋炎附势去做官,自甘淡泊名利。
所书文章,揭露当时朝廷擅权、倾轧的黑暗局面,对当时庸夫充斥,而奇才异行者不能见容的朝廷状况深表愤慨。
其修儒而抖落俗儒曲学的陈腐之习,修道而反对今文杂说、黄老余论。
捍卫孔圣儒学的纯洁性仿《论语》而著《法言》,结合老聃之道仿《易经》而著《太玄》!
曾世人言其为董圣之后,最能接近孔圣之人!
并且很可能成就儒、道双圣!
然其倒行逆施,未封圣而著经,为世间大儒所不容,言其行为如小国君主僭越称王,当是灭族绝后之罪。
扬雄淡然笑视,终未被天地认可,止步大儒,终年七十一岁!
“父亲,我悟了!”严世蕃睁开独眼,恍若隔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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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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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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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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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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