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升腾而起。
法帖烧掉的时候,青烟不会随风散掉,于我面前绕了一下,它又飞向我面前的那座石碑。接着,又绕了石碑三圈儿。
山上的雾气,本来很重。
可是当那一缕青烟,绕着石碑过去的时候,石碑之后的雾气,左右分开,仿佛开出了一条道一样。
我没有犹豫,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青烟引路。
我跟着一直走,大约走了十几分钟,我却又从这座小山丘的另外一边下去了。一路上都是荒山杂草,我居然没有看到公主坟里那位。
下了公主坟,我到了河边。
河上雾气朦胧,青烟到这里,四处缠绕了一阵子与河雾融在一起。
看来,是这里。
只是。
这里我看着有些熟悉,这条河,不就是公主坟附近的那条小河吗?当初,陈老的棺材过河出问题,不就在这儿吗?
刚才我和王霸开车,也是把车停靠在了河边附近。
我下意识的看去。
可除了不远处,我刚才下来的那座小山丘的虚影之外,别的我什么都看不到,并没有看到王霸的那辆车。
陈老葬礼上,我记得,那坛桃花酒是一个小女孩送给我的。她当时说,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姐姐给她的。
所以。
公主坟那位,应该是个穿着红衣的女子。
红衣即便在夜色下,应该也很显眼,我四处观察,四处寻找。
想要找到她,可始终不得见。
正在这时。
水声来了。
哗哗声,就好像,有船桨波动水面。我循声望去,河面上,到处都是雾气,只听其声,却不见那声音来自哪里。
我稍稍一想,突然又感觉不对。
公主坟前,不过是一条能蹚水过去的小河,那样的小河,又怎么可能走得了船呢?可是,我这么想着,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却发现,面前这条河其实并不窄。
远处的河面,了无边际。
河上的浓雾之中。
有了一盏灯。
灯光,在雾里,一片朦胧。
昏黄色,以那个地方为中心,在浓雾之中铺散开来,远远地看去,竟然像是天上的月亮,留下的倒影。
一艘船,从河心而来。
微风过,水面之上的灯光倒影,波光粼粼。
船头,站着一女子,她身着一袭红衣长袍,长发散落,只束了背后发梢。风掠过,她的发丝随风拨通,她看向我这边,而我,却只能看到一个虚影。
我以为,她会靠岸。
可是,她的船,却在距离我十几米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连船上划船的女纸人,也停下了桨。
我并不知道她的名讳,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她也只是远远地看着我,不说话。
想了一阵子。
我只好问。
“前辈,您让王柳絮给我法帖,带我到这里,是有什么要吩咐吗?”
阴司都怕的存在,虽然看起来像是个弱女子,但我觉得,肯定是前辈,这么称呼,我觉得总没错。
“前辈吗?”
她却问了一句。
当我听到她声音的时候,整个人愣住了。
这声音,我很熟悉。
毫无疑问,就是采薇的声音,只是,声音的感觉冰冷了许多。一时间,我当时以桃花酒为媒介,以追踪诀所看到的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我当时看到的她,是采薇的模样。
现在,就连我听到的声音,也一样吗?
不知为何,我的心,竟有些乱了。
难道,她就是采薇?
可是,这不可能。
平复了一下自己复杂的心情。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她问。
“你是采薇?”
船上的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另外一句话。
“你,可以唤我,蒹葭。”
蒹葭?
这是她的名字?
所以,她并不是采薇,可是,她的声音,为什么会和采薇一样?我在追踪诀之中,看到的样貌,为什么和采薇一样?
“你的声音,你的样貌,和采薇一样。”
我说了一句,想看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可是,她没有回答,却是随手,把一只红色的纸鹤,放在了水面上。她旁边的纸人,以船桨波动,纸鹤随着波纹,一点点靠近了我这边。
我走到这边,把纸鹤拿了起来。
能看得出来,纸鹤上有文字,我随手,将其展开,看了一眼,上边写的是一个农历纪年的时间。
庚子年,葭月,初九,午时三刻。
今年就是庚子年,葭月,就是农历十一月,我算了一下,蒹葭给出的这个时间,初九,就是后天的午时三刻。
午时三刻,阳气最盛。
古代行刑,选择这个时间,斩头之后,阴气随即消散。罪大恶极之徒,在此时被斩首,是要让它连鬼都做不成。
蒹葭把这个时间给我,是什么意思?
“蒹葭,后天午时三刻,会发生什么?”
我看向她那边,询问。
可她却说了一句。
“替我向,赊刀人叶承,道谢。”
蒹葭居然提到了叶承,还让我,替她向叶承道谢?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抬头,本想继续问。
可是,蒹葭却并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船头的纸人,已经开始波动船桨,乌蓬小船,一点点远去。
我知道。
我再多问,也不可能问出什么。
王柳絮说过,她的主人,是不能离开公主坟的。她送给我这样一张纸,肯定已经十分不易了。
我目送着她。
一点点隐入雾里,一盏昏黄的灯,从雾气朦胧之中的一轮月,到最后,驶向很远的地方而消失。
她离开,我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午时三刻,不是一个好的时间,特别是对于一个阴魂来说。
蒹葭住在公主坟,她肯定不是活人。
所以。
初九的午时三刻,公主坟难道有大事要发生吗?
一定是这样的。
此时。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手中这张纸上,其实,我看着这张纸上的字体,感觉,这字体好像并非出自女人之手。
刚劲而又霸气飞扬的。
赊刀人懂得卜算预测吉凶之术,而叶承,又是个赊刀高人,所以,不难猜测,这张纸是叶承送给蒹葭的。
字是叶承的。
叶承走之前。
那一句,有人在等我,说的自然就是蒹葭。
因为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的安排。
只是我想不明白,叶承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个时间给我,或者,直接告诉我公主坟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或者,直接说,让我出手,去帮蒹葭即可,为什么,他非要让蒹葭冒险,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
蒹葭其实也可以,直接把时间告诉王柳絮,让她转达我。
疑惑之余。
其实不难理解,避开这些简单的方式。
也足以说明,蒹葭把这个时间告诉我,这件事情本身的重要性。xǐυmь.℃òm
我觉得,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叶承用了卜算之术,算出了公主坟的吉凶。而这件事情,对于蒹葭来说,事关重大。
有因,才能有果。
此事,因为事情太大,只有蒹葭出面,才可平衡因果。而我,才有足够的因果,去走进这件事。
后天,午时三刻,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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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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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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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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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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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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