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节是泽之境的特有传统,每年的这个日子女子都会穿上自己衣柜里最漂亮的衣服,男子也会穿上正式的服饰,和自己的亲朋好友相约着出来看花灯。花灯节上娱乐项目众多,猜灯谜,空旷地点的篝火舞,还有烟花等等,这天夜里,整个京城灯火通明,成为了真正的不夜城。
花灯节这日,连泽之境的皇室一族也出了皇宫,与百姓共同度过这个节日。这场由皇宫包揽的宴会定在了京城最中心的酒楼。皇帝居于主位,新采与皇帝的位子正对持平,就连皇后都要居于新采斜下方的位置,足可以见泽之境这片大陆对于国师的尊崇。
长洛霖虽是有名的青年政客,但若按照朝堂政客的品阶来排,他还是得坐到和新采隔三四个位子的位置。
新采并未在自己的身边特意给长洛霖留下位置,她固然可以这么做,给长洛霖明目张胆的偏爱。但这却会掩盖住长洛霖本身的光芒。
长洛霖本身足够优秀,他真正需要的,不是以长新采偏爱的弟弟这个身份出现在众人眼中,而是以长洛霖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眼中。
长洛霖这三个字,本身就值得被众人看到。
皇帝和新采在各自的位子落了座,互相说着一些客套话。皇帝对于年纪轻轻而又没有实权的新采,并无真心实意的尊敬,他尊敬的,或者说他看重和仰仗的,不过是新采的召雨能力。新采心知肚明,因此即使皇帝再怎样温和如一个亲切的长辈,新采只是不动声色地得体应对。
没有一位有野心的皇帝愿意有人和自己平起平坐,即便是没有实权的国师也不行。皇帝向来想要找个契机让国师成为自己权利的附庸,只是奈何国师在百姓之中倍受推崇和尊敬,他只能观望着合适的契机。
臣子们早早便已经来到席上,见过礼后,花灯节的宴会正式开始。宴会总要有娱乐项目助兴,皇家宴会更是要花样繁出。
歌舞是宫中教坊司精心准备的曲目,精挑细选出的教坊司宫人晃动着娇软的身躯。经过严格训练的宫人们自然不会出现衣袖弗到哪位臣子脸上的情况,这是正式的宫廷宴会,而非声色犬马的场所宴舞。但若是席上哪位臣子生的好看,或者得到了教坊司宫人的欣赏,那些宫人们也会向这些正襟危坐的臣子抛去一个媚眼。
别看这些臣子们现在正襟危坐,等到宴会结束了,不知还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泽之境民风开放,若是真能和那自己中意的大臣春宵一度,大凡那臣子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去向皇上求个旨意,向教坊司领了人,便又是一段佳话。
教坊司的姑娘可听过不少宫里的老人说起这教坊司一段段才子佳人的故事,便是给那臣子做妾,也是一朝脱离了奴籍。对她们而言,也是飞上了枝头。
更何况,这场宴会里,臣子和皇子们都在。青年才俊有,皇室贵族也有。她们自当是好好把握住这机会。
新采的注意力无处可放,便放在了这跳舞的宫人身上。腰肢纤细柔软,身姿轻盈漂移。新采不经意间看到一个宫人给吴越敏送了一个秋波,不由得来了兴趣。
吴越敏碰巧也在看那宫人,或者说那宫人正是因为吴越敏在看自己才有这大胆的动作。
接到秋波的吴越敏诧异了一瞬,以饮酒的动作挡住了自己的脸。片刻后吴越敏抬头,正好对上新采揶揄的视线,顿时生了些窘迫。
新采见吴越敏有些不好意思,轻笑一下移开自己的视线。
一曲终了,就单拿新采看到的暗送秋波,宫人的输送对象大多是吴越敏和几个皇子,臣子中接收最多的当数长洛霖。但长洛霖只是对那些宫人轻笑一下,而后别开了眼。
新采在心里暗叹,少年你知不知道这样的笑容只会让姑娘沦陷。
别开眼的动作能有用?姑娘都只沉溺于你之前的笑容里了。
又一支曲子跳完,皇帝有些腻味了,拍了拍手,教坊司的宫人恭顺地退下去。皇帝带着笑,“众位卿家,这良辰美日,不如吟诗作对助助兴?”
身为人臣,皇帝发了话,众位卿家自然赞同。
皇帝兴致来了,又道,“即是如此,游戏总要有个彩头才好,不如这样,争得第一的卿家朕便把宫中私藏的水玉赐给他。”
水玉作为玉的一种,极其少见,市面上都是可遇不可求。物以稀为贵,皇帝这么一说,臣子们也都有了争个输赢的意愿。
泽之境武将少,多是文臣,这游戏正和他们的兴致,席上,有人作诗吟唱花灯节这夜的灯火辉煌,有人作诗称赞皇帝治国有方,有人由此赞扬太平盛世。m.χIùmЬ.CǒM
新采捻起酒杯,摇了摇其中的美酒,抬头望向了远处的风光。
对面是一扇半开的窗,窗子外的天空漆黑,但明月坠在天上,明月皎皎,看上去把冰冷的夜温和了许多。
窗外的街道上行人肩踵相接,熙熙攘攘的同时又十分和谐。小贩招揽着客人,穿着盛装的男男女女嬉笑着一起走远。
新采的视线又回到酒楼,一位臣子正规矩坐在席上吟着一首华丽辞藻的诗。
这是宫宴,没人敢举止随意如市井中人一般,纵使已经习惯了多次,新采在这一刻还是觉得更向往窗外的花灯节。
一窗之隔,两个世界。
最终彩头落到了今年中磅的状元郎身上,朝中的老臣们也做诗,但会规避着不抢了风头。毕竟有时候,风头太盛也不是什么好事。
皇帝终是感到了疲乏,照例询问新采是否尽兴,看到新采点头,皇帝致了个辞摆驾回宫。皇帝离席之后,臣子们也纷纷离席。
成年后的皇子们通常会在皇宫外建造自己的府邸,吴越恪如此,吴越敏亦然,故而他们不必在皇帝离开的时候跟着离开。
新采站起身,宽大的衣袖拂过木制的桌面,一路上与过来和她攀谈的大臣们寒暄几句,终于走出人群。
新采来到酒楼的楼台,看街道上的灯火辉煌。新采不知站了多久,直到一阵夜风吹过,吹散酒楼内嘈杂的人声,新采的影子在月光的清辉下却纹丝不动。
直到身上忽然一暖,新采扭头看去,长洛霖将一件风衣披在新采身上,而后帮她理了理,道,“阿姐怎么待在这里?”
新采笑笑摇头。
不知不觉,她在这个游戏里的世界线已经过去七年了,或许开始的时候因为已经有过一次试玩的经验,她十分坚信这就是一场角色扮演游戏。但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她忽然困惑了,这么真实的体验感,真的是游戏吗?这款游戏的其他试用者,也会有这样的困惑吗?
她忽然有些想要回到现实世界一探究竟,可回去只能选择死亡,新采看了一眼长洛霖,这个可以算是称得上被她看着长大的人,她早就把她当作自己的亲人了。
而长洛霖除她以外,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其他可以毫无防备亲近的亲人了吧。她舍不得留这个少年独自活在这个游戏世界呢。
即便他只是这个游戏的数据。
深蓝色的天空上忽然明亮了一瞬,继而响起了一声响声,新采闻声回头,一朵烟花绚烂地在夜色中开放。
一支烟火绽放,随即是东西南北不同方位的烟花炸裂在天空中。烟花炸裂的瞬间,光如白昼。
新采转了身,笑着看向长洛霖,“走吧,我们去下面转转。”
新采已经走开了,长洛霖在后面跟上新采。
走到楼下时,一位教坊司舞者打扮的少女摇曳着身姿向长洛霖走过来。少女正是在宴会上冲着长洛霖笑的那一位,少女一直等到现在,就在她以为今晚一定碰不到长洛霖了的时候,长洛霖忽然从楼梯下来,少女的眼睛登时亮了。
少女怀春,虽然在教坊司的时候从来没想过那些前辈们的风流韵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觉得自己会有着个一见钟情的人,但直到她见着长洛霖,她敢确信,如果真有那个人,那眼前这个人便是了。少女没顾矜持,轻颤着手去碰触长洛霖的衣衫。
长洛霖却一个错身避开少女的手,他淡笑着冲少女摇摇头,随即抬步向前追上没注意到后面发生何事的新采。
他已成年,自然也知晓这些风月事,但他却对这些不感兴趣。或者说,他早已有感兴趣的人,只是这个人,长洛霖抬眼望向新采——
少女穿着盛装走在前方,身上披着珍稀的风衣,乌发简单地束在背后,赤红色的发带配上极黑的头发让少女带上一丝神秘。
他暂时还不能拥有。
穿着盛装终是不方便,新采和长洛霖来到长安街上长氏府的成衣铺打算换件方便衣裳再去逛灯会。新采拿了件红色的交领襦裙去隔间里换,等新采换好衣服出来长洛霖已经换好了便衣等着新采了。
长洛霖换上的衣服是深蓝色,少年的骨骼已经长开了,但仍带着纤细感,但少年的体态端正,背脊挺直,把这件深蓝衣穿出了魏晋风流的意味来。
尤其少年的肤色偏白,在深蓝色的映衬下,更如温玉。
新采和长洛霖跟随人流在长安街上行走,夜空之上仍然不时有烟花绽放,街上的行人轩轩嚷嚷,因为今晚没有宵禁,因此即使已经月上枝头已经是平时该入睡的时间街上还是人山人海。
新采忽然注意到前方人群聚集,拉着长洛霖朝人群拥挤处挤过去。
站在人群中间高台上的中年老板在卖灯,拿一盏兔儿灯做彩头猜灯谜招揽客源。那盏兔儿灯真真好看,做工精致,可爱的紧,偏偏还只有一只。
这盏灯在灯会上想必独一无二。新采忽然想把这盏灯送给长洛霖。
最可爱的东西应该送给最可爱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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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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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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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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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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