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澜师兄,你这面具贴的还好吧?”面容清秀的少女凑近身旁的男子,压低声音问。
她对面的男子容貌平平无奇,但一双凤眸却分外出彩,仿佛是画龙点睛那神来之笔,整张脸被眼睛点缀的也显出几分俊逸。
“很好,”易沉澜微微一笑,“你易容术学的很快,倒是很有天赋。”
舒晚乐了一会,把手中的茶喝完,向后看了看说道:“阿澜师兄,我们从西边的道走吧,从曲阳的水路转去落仙山庄,怎么样?”
在雪夜山呆了这么久,舒晚对这里的地理环境和城市分布都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从雪夜山下来去落仙山庄的路有好几条,她早就盯准了这条。
算着时间,舒晚猜测书中应该是进行到了江扬闯荡江湖的时期,应该就是这一年的春末,他在曲阳的峡谷采一株千年灵芝时,误打误撞发现了峭壁上的一把名叫屠狱的锈剑。拔出后才发现,此剑虽满身锈迹,却锐不可当削铁如泥,比他父亲江玄风留给他的佩剑执天剑更加锋利无匹。
后来这把屠狱剑和千年灵芝被他一同送给女主做了定情信物。
如今一颗心早就完全偏淡了易沉澜身上的舒晚,就惦记着想把这两样东西送给易沉澜。江扬已经有一把剑了,阿澜师兄还没有自己的佩剑,况且她知道,这世间也没有比屠狱剑更好的兵器了。
刚好去落仙山庄可以经过曲阳,很顺路。
“好,我们就从曲阳走。”易沉澜立刻答应下来,他对路上的安排并无所谓,只要舒晚开心便是了。
他们一早从雪夜山下来,喝了水休息过后,易沉澜打算带舒晚去买马,骑马从这里到曲阳,有三日足矣。
谁知说完之后,舒晚愣了一会,向地上瞟了瞟,抿着嘴唇脸有点红:“可是……阿澜师兄,我……我不会骑马。”
大意了,练了武功学了字,连易容术都学了,偏偏骑马这个基本技能忘了学,舒晚心里暗暗叫苦。
易沉澜眼神一凝,随即笑了,“这有什么,那我们便买个马车就是。”
易沉澜安抚似的摸了摸舒晚的头,目光落在她的发上,却慢慢地沉思起来晚晚知道前世的许多事情,此事就像他重生一样是玄之又玄,没有解释。可是,为什么晚晚既不会写字,也不会骑马呢。
就算是他这样早年任人欺凌的时候,读书习字骑马,这些基本的东西总还是有条件学的。易沉澜想着想着有些揪心,不知道身边姑娘的灵魂究竟来自何方?为什么连写字、骑马都没有人教?
她可曾吃过许多苦么?
易沉澜正兀自想着,忽听舒晚说道:“也不必买马车了,太慢不说,你要驾车也很累,阿澜师兄,你教我骑马吧。”
舒晚的语气大大方方,没有任何难过之类的感觉,但易沉澜的心尖却仿佛针扎般刺痛,却又不能向舒晚询问什么,最终柔声说道:“好,师兄教你骑马。”
从人迹罕至的雪夜山一路走到闹市,见到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到了集市上时,舒晚已经感觉到了一种陌生她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
易沉澜去跟马贩挑马,舒晚在路边等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人来人往时吹到耳边风的流言:
“前些日子静河宫纪清合大侠去终山派探望舒大侠了,回来时候脸色不太好,沉重的一看就是有事。”
“我也听说了,舒大侠这是留病根了。还不是因为大半年前,那场围剿雪夜山后留下的毛病还没好么。”
“唉……那事就别提了……”
“怎么能不提?江湖上多少人虽然表面不说,可有不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舒大侠,我心里觉得不忿!这事若非不是易沉澜那该千刀万剐的魔头太有心机,蒙骗了舒大侠,他怎么如此?!”
“那魔头做下的恶事还少么?临走前阴了宋大侠一把,亏他做得出来,此等心黑手毒的贱人,就该被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舒晚眉头越皱越深,这几个人衣着普通,甚至于有点粗劣,一看就是不入流的小门小派中的下等弟子,别的不会,捕风捉影倒是有一手。
她奉为心尖上的如玉君子,怎么能被这样随意的言语糟践?
舒晚四下一瞄,瞅准块石头,她弯下腰捡起来,在手上颠了一颠,冷冷的抬眸向那帮人看去。
一个粗衣男人丝毫不知他们被别人盯上了,还在滔滔不绝:“对对,还有一个事你们忘了吗?那魔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那妖女,脸长的和舒大侠的女儿一模一样,若不是舒大侠明察秋毫,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女儿,只怕我们现在还在误会舒姑娘是与那魔头私奔了!”
舒晚正抬起了手,闻言她手微微一顿,蹙眉听了下去
“谁说不是,舒大侠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怎么可能会教出如此伤风败俗的姑娘?所幸舒姑娘清名仍在。易沉澜身边那妖女,也许是被他那个叫方南丹的手下披上了个假皮,不是说那人极擅长易容么。”
“绝对是。话说那日舒姑娘被找回来时,舒大侠笑的极其欣慰,多久没见他这样笑了……”
舒晚听了两句就明白舒戚做了什么好事,她原来没觉得舒戚疼爱女儿的设定有什么不妥,直到穿过来与舒戚相处时,她时常觉得他慈爱的笑容像是隔了层什么,似乎哪里奇奇怪怪。
直到现在她终于想通,原来舒戚根本不爱女儿,或者说无感,他疼爱女儿的慈父形象,也不过是他给自己精心设计好的大侠形象罢了。他需要得到所有的赞扬,所以要在各方面把自己塑造的完美。
而他身边的“舒晚”是不是他亲生的,其实根本无所谓。
但这与她也没什么关系,舒晚转了转手中的石头,将身子悄悄隐在一边的货架后边,瞅准角度,利落地将石头掷了出去!
那颗石头破空划过,先是打在一面墙上,随后立即反弹,以一种极诡异的角度飞向正在大声谈话的五人,“噗”“噗”声不断响起,那石头精准地逐次击中他们的嘴巴,功德圆满的落在地上。
落在地上时,棱角分明的冷硬石头,已然成了个血石头。
刚才还大声说话的五人皆是满口的鲜血,一张嘴,就把混着粘稠血液的一口牙齿吐了出来,被打头击中的两人,更是直接痛的昏了过去。
剩下三人被打掉了满嘴的牙,既惊且怒浑身颤抖,指着那面墙壁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石头是那里飞来的,可总不会是从墙缝里蹦出来的。他们环顾四周,却根本不知究竟是何人出手。
舒晚收回含怒的目光,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是她不想冲上去直接揍人,只是他们出行在外,若麻烦不是自己贴上来的,那便尽量不要亲自凑上去。
解决了就是。
看着他们捂着嘴,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来的痛苦样子,舒晚倒也算解气,她暗暗咬牙思量着:原来我是“舒大侠”之女,要维护阿澜师兄时还要大动脑筋,不能让人瞧出端倪。现在正好,妖女一个,做什么事都趁手,就是在暗处,收拾个人也绰绰有余。
她给易沉澜出了气,心里平复了些,正想去看看易沉澜怎么还没出来,一转头却看见他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一双漆黑的凤眸好似深井,瞧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看着她。
却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可听到了那些难听伤人的话?
舒晚神色凝重,忍不住担忧起来,易沉澜一直承受了很多无妄之言,好不容易这几个月过得平静快乐,一出来却又让他听见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叫他受了委屈。
这念头一出,舒晚的心就好似被人拧了一下,她快步走到易沉澜身边,想与他说说话。
越近,便越能察觉他的气息很不对。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他一直温柔含笑,很轻松的样子。而此刻,他整个人明显的沉重起来。
甚至有一些曾经挣扎和绝望的影子。
流言蜚语给他的伤害如此之深,舒晚心疼不已,连忙走近了些,对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颜,故作轻松的问道:“阿澜师兄,我们的马买好了么?”
她话音刚落,却见易沉澜的神色稍缓,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却依旧有些紧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低声说:“嗯,买好了。”
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舒晚听着更加揪心,她上前一步,试探着抓住了易沉澜的手,见他没有闪躲,甚至还反握住自己的手,舒晚便知道他并不抗拒自己的触碰,温柔的提议:“阿澜师兄,这里人多,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易沉澜薄唇微启,轻轻颤了一下,只低声说了“好”,便一手拉着舒晚,一手牵着两匹马向外走去。
直到快走到临近官道的一片树林,舒晚见这里人烟稀少,停了下来摇了摇易沉澜的手,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别那么伤心,“阿澜师兄,我们不是说好要教我骑马的么?你快教一教我,我学习的天赋很高的,随便一教就能会,绝对不让你多操心的,嘿嘿。”
“晚晚……”易沉澜迟疑了一下,极温柔的笑了一下,“你还愿意让我教你骑马么?”
然而虽然他笑着,那笑意却十分模糊,仿佛要失去什么重要的宝贝却无力追回,而流露出了一个叫人心疼的脆弱微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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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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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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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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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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