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晚愣愣地上前两步,却被易沉澜轻轻地抓住了手臂,“晚晚……”
“我看看。”舒晚茫然地看了易沉澜一眼,转头对方南丹伸出手,要他手中的画像。
方南丹见易沉澜眸中的冷意比之前每一次都深,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又闯祸了,也不敢多说违背人家的意思,忙不迭地将画像递了过去。
谁知还是办错事了,只见易沉澜眉心一皱,挥开他的手:“拿远点。”
他牵过舒晚的手,看她脸色还好,只是表情有些呆愣。易沉澜长睫轻轻颤抖了下,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无措,他一言不发地将她带去城门边上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
“晚晚,你别害怕,这件事……”易沉澜的话在舌尖顿住,他不知该如何去说。退一万步讲,即便他的猜测成立,眼前的小姑娘身体里装的并不是真正“舒晚”的灵魂,可是她到底被舒戚在整个江湖上缉拿,哪有不怕的道理?
若是没有他,她现在还是安安稳稳,无忧无虑,可现在却过上江湖飘零担惊受怕的日子。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等以后吃了苦,会不会怨他?会不会恨他?
“晚晚……对不起,这都怨我。但是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弥补你……”易沉澜艰难地说道。
舒晚听易沉澜语气低沉,似乎情绪不对,不由得捏了捏他的手指,小声问道:“阿澜师兄,你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与我说对不起呀?”
“你是因为帮我逃走,才被舒戚下江湖令捉拿的。”易沉澜轻声说。
“可是我愿意啊,”舒晚认真地看着易沉澜,见他茫然一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语气不由得更柔软了些,“我愿意啊,放你离开会触怒他……我知道的。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生气,但如果这是代价,我也接受……阿澜师兄,你不要道歉,你什么都没做错。”
易沉澜顿时怔住了。
他的一双凤目定定地看着舒晚,里面仿佛翻涌着深海一般,无数纷杂的情绪聚集在他这双漂亮的眼睛里,眸中深情全部隐藏在他微微低垂的睫羽后面。
他轻轻地抽了一口气,低声道:“晚晚,给我抱一下,好么?”
说完,不等舒晚回答,他上前一步将面前娇小的身躯紧紧圈在了怀里。
像溺水之人唯有的一块浮木,这是世上仅有的一次生还机会,他忍不住,也忍不了了。
舒晚被易沉澜突如其来的脆弱弄的有些懵,她很紧张地缩在易沉澜怀里,鼻尖处盈满了他身上青竹般的气息,只感觉一颗心跳的越来越快。饶是如此,舒晚还是试探着抬起手拍了拍易沉澜的背,安慰他:
“阿澜师兄,你、你不要再自责了,我没有怪你,一点也没有。就是刚才知道的太突然,我没反应过来。”
她才不难过,不就是被舒戚捉拿?她跟舒戚又没什么感情,论起来,还不及和周远亲近呢。
易沉澜眷恋地拥着怀中的人,怎么也不舍得放手,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终于恋恋不舍地松了松手,垂眸看着她白净的小脸:“晚晚,你不要回终山派了,舒戚不会像以前那样待你了……”
就凭舒戚能销毁禁地所有机关,封死一切出口,不惜拿晚晚的命用来陪葬的行为来看,如果她真的被舒戚捉回去,情况绝对不会乐观。
“我知道,我不会回去了……”舒晚点了下头,她其实经历内心最初的茫然惊讶后,对这件事接受的很快舒戚又不是真的是她爹,他本就是她笔下创造出来的一个阴险自私的伪君子。她会写这样的人物,不代表她就喜欢、认可这个人。
比起不能回终山派,她此刻更担心的是:她现在该去哪里?或者换句话说……她可以一直跟着易沉澜走吗?
在这个世界里,脱离了终山派,她除了一身武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生存、养活自己,这是个陌生的世界,她不认识别人,她唯一熟悉的也只有眼前这一个人而已。
舒晚期待地看着易沉澜,接着说道,“阿澜师兄,我回不去了,那我能……我能一直跟着你吗?”她声音细细的,像是害怕被抛弃的小动物,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的人心都化掉。
易沉澜无奈地点了下她的额头,“又说傻话,怎么不能?”只怕我不会放你离开。
舒晚略略安心,终于微微翘起了嘴角。
易沉澜见她有了笑模样,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轻轻抚过她的发顶,低声说,“我本想今晚安顿下来,再慢慢告诉你这个事的,谁知被方南丹搅和了,害你受怕。等回了雪夜山,我必定会罚他。”
舒晚甫一听之下觉得很高兴,方南丹没少欺负她,总是怼她,被罚一罚她喜闻乐见。不过很快,她就又摇了摇头:“阿澜师兄,我觉得你还是别罚他了,你刚刚回去做少主,得对大家和气一些比较好。再说,虽然方南丹笨笨的,但是人还挺忠心的。”
易沉澜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的忍俊不禁,无奈地偏头不置可否,“好了,我们到了雪夜山以后再说吧。”
……
进了城,他们就不能用自己这副样貌示人了,方南丹身上只剩半管胶,他给两人弄了一个简单易容,虽然对付守查的那些人不行,但是糊弄个店小二住个店还是绰绰有余的。
简单装扮过后,易沉澜和舒晚的好颜色都被掩盖了一些,虽然容貌仍是上乘,但让人见了却不会觉得太惊艳。
三人成功地在一家客栈中落脚,晚上舒晚洗漱了一番,便去易沉澜的房间找他说话。
“阿澜师兄,你在练功吗?”舒晚一进来,便看见易沉澜正在打坐,似乎在调息内功,她等了一会,待他运行完一个周天后,才出声问道。
“是,”易沉澜点点头,对她温和一笑,“我总不能一直这般无用,该把武功拣起来了。所幸服过铸天丹,再修炼起来比以往要容易些。”
舒晚眉心微皱,跑过去坐在他身边反驳:“你哪里无用啦?不许这样说自己。但是开始修炼起来也好,你现在的身体底子好,的确会比之前更快,虽然以前也不怎么慢就是了。”
舒晚说完,忽然想到一事,不由分说握住易沉澜的手,神色有些严肃,“对了,你这次有没有急进?没伤到经脉吧?让我看看。”
易沉澜弯起唇角,乖乖地任她查看,舒晚仔细地探了一圈,抬头看了易沉澜一眼,眨眨眼睛又探了一遍。
终于她懵懵地说:“阿澜师兄,你什么时候开始练的?这……已经快突破第二层了啊。”这是不是也太快了?有铸天丹的加持,阿澜师兄练功的速度竟然到了这样不可思议的程度。
“没有受伤,是不是?”易沉澜笑着问她,看了一眼自己那只仍然被舒晚茫然握着的手,没有抽回。
他忍不住翘起唇角,任由自己感受着手上的温度。
舒晚从震惊中回神,被易沉澜温柔的笑容感染到,忍不住也高兴地笑,重重点头:“嗯!阿澜师兄,你慢慢练,这次不要着急了。等你到了第三层,我就开始帮你梳理经脉。”
易沉澜含笑点头,伸手轻轻点了点舒晚的小脑袋,“别光顾着高兴,你的武功荒废了多久?几个月前就是第五层,现在还是。便是此时不着急,等到了雪夜山,我也该督促你了。”
听这话,似乎以后阿澜会很严厉的样子。舒晚心里发虚,胡乱地点头,乖巧地答应:“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偷懒了,会好好练功的。”
不知道阿澜师兄会有多严格,到时候太累的话,撒娇会不会有一点用呢……
“叩叩叩。”
正胡思乱想着,门扉忽然被人敲响。舒晚纳闷地抬头看去,这么晚了,这时候谁会敲门?
她与易沉澜对视了一眼,只见他对自己轻轻颔首,起身对着门扬声问道:“何人?”
“在下蜀门派云齐,唐突打扰阁下,请见谅,”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我是上一位房客,落了些东西在这,折回来取,不知您可否方便让我进去?”
舒晚的眼睛睁的圆溜溜的,她对着易沉澜摇摇头,意味明显:不要开门,这个人感觉有点奇怪,有可能是坏人……
易沉澜摸了下她的头以作安抚,略一思索,对舒晚微微一眨眼,走过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走进来一个白衣男子,他生的相貌普通,眉眼最多算是清俊。见了易沉澜,名叫云齐的男子笑着拱了拱手:“这么晚,打扰二位了。”
他走进去,随意地在各处翻找了一遍,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瞥一眼易沉澜的方向。易沉澜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终于,云齐拱了拱手,带着歉意笑道:“实在抱歉,许是我记错了,多有烦扰,还望阁下海涵。”
他说完要走,易沉澜眉目一沉,出声道:“等等。”
舒晚早就等着出手,易沉澜话音刚落,她一个箭步冲上去点了这男子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顺便反手关上了门。
她对着易沉澜兴奋地眨眨眼睛,一双水眸亮亮的,似乎在求表扬,看的易沉澜低低一笑,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云齐被他们晾在一边,他脸皮涨红,带着薄怒问道:“你们、你们这是何意?”
“你是确定了我的身份,打算回去和你的师兄弟复命了么?”易沉澜慢慢地走上前,一双眼睛带着冷厉的光芒,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男子,微笑道,“你们太谨慎了,应该一起来的。放你一人来打前阵,是战术失误。”
云齐一顿,而后死死盯着易沉澜:“你发现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进城之后,你们盯上我,我也看见你们了,”易沉澜淡淡说道,“只是你们人多,我们比较被动,不好出手,只能等待机会。我要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化被动为主动的机会。”
“易沉澜,你这魔头实在可恨!”云齐握紧了拳,额头上隐隐爆出青筋,“我只恨我们没有当街喊破你的身份!我们该立时上报舒大侠!便是宁可错抓,也不该这么轻易地放过你!”
“呵,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落在你这魔头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喂!你怎么骂人?谁是魔头,烦不烦人?”舒晚听到这不乐意了,跳出来皱眉道,“你少说的这么好听,如果告诉了别人,抓了人功劳就是大家的;你这样偷偷摸摸来确认,抓了人功劳便是自己的门派的,是不是?”
云齐一滞,脸涨的更红,被说中了后恼羞成怒道:“你是哪来的野丫头,居然帮着这魔头说话……你,莫非你是舒晚?”
舒晚只是被方南丹简单改装过,那双灵气逼人的大眼睛依然很好辨认。
“原来你就是舒晚,你这……”男子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易沉澜并指猛然点住了檀中,随即一道至阳内力刁钻打入,痛得他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易沉澜的神色很阴沉,他几乎可以想象,这男子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有多么难听。琇書蛧
那些辱没他早已习惯,可是那种难堪的话绝不能对他的晚晚说,若是落在晚晚身上一个字,只怕他也要发疯。
他还没有说话,只听“咣当”一声,门再次被人推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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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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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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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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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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