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女人僵硬的背影的时候,他就开始后悔了。
“简童,”女人轻若的声音,浅浅响了起来,似入了回忆之中,陆明初身子一震,竟有些焦急地看着楼道口那个女人,等着她接下去的话……“是谁?”
陆明初心里咯噔一响,不敢置信地望着那道已经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原以为她会愤怒,她会气恼,她会质问他是谁,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可是,他预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惟独没有想到,她这么的不在乎。
轻而易举的否定了这个名字,是不是……也否定了她自己的存在?
一时之间,他怯步了,竟然没有勇气追上去,询问个究竟。
昭昭蹦蹦跳跳地拿着医药箱跑过来了,陆明初望着少女纤细欢快的声音,她从来都是欢快明朗的。
和那个女人……全完不同。
也许,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个女人会留下昭昭这个显然并不是最适合从事服务行业的女孩儿,一直将她留在身边的原因吧。
“呀,明初大哥,你这个手,都怎么弄伤的,这么严重?”
昭昭没有心眼儿,感受到气氛的诡常,陆明初收了手掌,“让我助理来就好。”
他道。
此刻不想要任何一个女人接近自己的身边,哪怕这个人是一向欢快,真心将他当做大哥哥的昭昭。
助理走上前去,从昭昭的手中接过了酒精棉棒。
……
是夜,刮起了风。
洱海的昼夜,有时候温差还是比平原地区大一些。
一个女人,正站在忆居那间最偏僻的小屋子里。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
不知过去多久,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门口大木门被人推开。
“我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
门口,被高大的男人挡住了。
陆明初眸光沉沉地盯着屋子里的女人,薄唇动动:
“真的不跟我走吗?”
他眼神闪过深沉地思考,最终说:
“他来了。”
没说是谁,但陆明初亲眼看到那仿佛行将就木活着的女人,却因为这三个字,面色发白,惶恐不安起来。
一时之间,他心口一丝丝的疼痛蔓延,突然想笑,“我还没有说,‘他’是谁。”
他自嘲的笑。
到底,那个人,对她,有着怎样的影响。
“是……谁?”女人只觉得嗓子眼儿里干涩的很,沙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问。
陆明初闭上眼,再睁开,“你能不能不要表现的这样……简童,你让我感受到颓丧。从没有一个女人会让我感受到如此的颓废。”
“我……不是一个好女人。”她说:“你明天就走吧。”
“沈修瑾很快就会找过来,真的,不要跟我走吗?”他说:“我带你走,还来得及。再不走,就晚了。”
陆明初只看到,那女人转过身来,胸前紧紧地抱着那张遗照,站在那里,摇摇头,坚定的说:
“我不会走。”
她不会走,这里是她终生的归宿。
“就算是他来了,也不能把我带走。”
她说道。
“呵呵~你比我了解他,你觉得,他想要做的事情,你能够阻止吗?”陆明初讽刺地道:“这一次,他来了,他找了你那么久,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放弃带你走?你能够阻止他吗?”Χiυmъ.cοΜ
女人抬起头,坚定地一点头:“我不会走,他带不走我。”
她说道,将遗照重新放在了桌案上,缓缓走向门边去:“夜深了,陆先生回房去吧,我这边,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了。”
说完,她径自关门锁上,不理会那男人,夜风之中,她行走其中。
……
翌日下午
收来一道短信息。
“忆居的老板,城里突然出现好多陌生面孔,清一色地黑西装白衬衫黑皮鞋,他们似乎是在找你。”
是茶具店的老板娘发来的信息。
女人心中一跳,无端惶恐起来。
她对自己说:不要慌,不要乱,他在大理古城,找不到她的。
何况洱海这么大,她在大理古城虽然三年里,认识了一些人,但是认识她的人,并不多。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还是立刻给认识的朋友,打过去电话,请求他们不要泄露她的行踪。
日子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担惊受怕中过去。
陆明初还住在这里,他是客人,又无违反当初签下的约定,她倒是想要把他赶走。
“你就不问问我,我是谁?”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陆明初把躲着他的女人,故意拦在了转角口:“你在躲我。”
女人抬起头:“我不是躲你,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口口声声地为我好。
其实,你是为你自己好,你怕担下情债,你怕亏欠了别人的情。对不对!”
“有错吗?”她淡淡扫了面前男人一眼:“难道陆先生要我欺骗你,这才是为你好?”
“我倒是希望你欺骗我,倒是希望你能够卑劣一点,你倒是欺骗我啊!”他恼怒,心口那口邪火,无处发泄,再一次地想到,那天夜里,他只不过提及了那个人,这女人就仿佛活过来了。
“你以为你这躲在这里的三年里,日子过得平静安顺,你以为你心如止水吗?
错了!
你早就死了!
跟一潭死水有什么区别?
没有感情波动,没有喜怒哀乐,你自己从来不照镜子的吗?
你看不出来,你就剩下这个躯壳,里头都空了吗!”
不对不对不对!他要说的不是这个!
陆明初控制不住地口不择言,他明明心里不断地叫停自己,嘴里却依然控制不住说出刻薄的话。
他说出这些刻薄的话,他又不停地在心里否认着:不对!都不对!他要说的不是这些!
他要说的是——简童,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你自己!能不能让自己活得像个活人一点!能不能不要因为沈修瑾那三个字,才仿佛活了过来!
你是一个活人!不是因为谁而活着的人!
对了!他想说的是这些才对啊!
可是他!
“对不起……”他道歉的时候,抬起头,心却凉了,面前的女人,依然不见喜怒,可他分明在那双死水一样的瞳子里,看到了悲凉。
微微仰着下巴,腰背挺得更直了,腰也拔直了,“空的,实的;活人,死人;陆先生,与你无关。”
她说完,挺腰拔背地绕过陆明初,举步往前走。
看起来,骄傲又冷酷……可怎么看,那扬起的下巴,挺直的腰背,都显都太刻意了。
陆明初伸手捂住脸:“该死的!”他都说了些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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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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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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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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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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