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往腰间摸去,而马一岙却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说:“别慌。”
我这才回过神,朝着那边望去,却见来者并非别人,而就是前天与我们相见的老秦。
他居然也上了青钢岭来,准备给花老太祝寿。
而且还是一个人。
老秦是马一岙以前认识的朋友,就算是不愿意帮忙,也不可能出卖我们。
我松了一口气,而老秦则已经走到了跟前来,看着我们,又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准备干嘛呢?”
马一岙说道:“准备混进去。”
老秦很焦急,说混进去?你们打算去干嘛?知不知道昨天黄风寨和青头袍哥会找了你们一整天,现在已经将范围扩散到了周围地区,看得出来,鲁大脚对你是真的恨在心头了。你们不赶紧离开避风头,反而跑到这风口浪尖来,不是找死么?
马一岙微笑,说也不能这么说,你仔细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他还能认出来么?
老秦一愣,仔细打量马一岙,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这胡子,怎么刮掉了?你不是说这胡子是给你故去的父亲留的么?”
马一岙摇头,说那都是托辞,我留胡子,只是想要比较有气质一点,现如今想起来,着实有点儿幼稚。
老秦惊讶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就算是没了胡子,你还是会被人认出来的。”
马一岙摇头,说小心一点就行了。Χiυmъ.cοΜ
老秦叹了一口气,问道:“一定要这样?”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人命关天,无法坐视不管。”
老秦不再多言,脸色黯淡,说道:“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提着礼物朝着前方走去,独自离开。
老秦走了,我们将三人拖到了山路旁边的林子里,然后用衣服搓成绳索,将三人给绑在树上,弄完这些,马一岙对楚小兔说道:“你留在这里接应我们。”
啊?
楚小兔一听,有点儿炸毛,说你们不带我去?
马一岙认真地解释道:“这天寒地冻,将他们几个扔在这里,不绑吧,一会儿他们醒了,会上山坏事,绑了吧,要半夜冻死了,那可怎么办?咱们跟他们无冤无仇,人年轻人只不过是想要过来见见世面,咱们给人请柬收了,礼物抢了,已经够过分的,再把人弄死了,岂不是犯了大错?你在这儿看着,多多少少,能够照顾,而且还可以在山下接应我们。”
我明白了马一岙的意思,也劝说道:“再说了,你这小模样,长得跟小仙女一样,让人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掉,一会儿上了山,给人认出来怎么办?”
楚小兔瞪了我一眼,说你还不是一样?
我说我平平无奇路人脸,谁能认出我来?不可能。
楚小兔撇嘴,说平平无奇古天乐?小帅哥,用得着这么贬低自己么,论起醒目来,你可不比我差多少吧?
我揉了揉自己的娃娃脸,只有柔声劝说:“听话,乖。”
楚小兔给我弄得一身鸡皮疙瘩,使劲儿摇了摇头,说唉,算了,怕了你了,真恶心,我留在这儿就留在这儿,你们自己小心点,知道不?
我点头,笑了,说好,没问题。
将楚小兔留下之后,我们整理了一下身上刚刚换上的衣服。
大棉裤、绿色军大衣,这一打扮上,人顿时就多了几分乡土气息,然后又揉了揉头发,感觉整体的气质都变了模样。
随后我们回到了道路,往着山上走去。
路上的时候,马一岙在跟我讲解身份,以及一会儿的应付之策,而我则有些好奇,问他老秦到底是干嘛的,为什么还能参与这寿宴呢?
马一岙告诉我,说老秦的全名,叫做秦江,他籍籍无名,但爷爷辈却有能人。
他爷爷叫做秦大茂,在解放前后的川藏一带,是十分有名的,最著名的事迹,就是在金沙江畔,与一头肆虐西康省的午马野妖交战那头午马夜行者是藏边之地跑过来的,常年在深山野泽之中生活,不懂人语,行事作风,全凭本能,故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时的国民政府还出巨资悬赏过此人,标价五千大洋那时候的法币已经没有信用了,不如银元保值。
秦大茂与其激战三天三夜,从金沙江上游打到了中游,且战且走,斗智斗勇。
他最终将其头颅斩下,一战成名。
最让人值得称颂的,是他后来凭着人头领了大洋之后,将钱尽数散给了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难民们,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秦家几代,都是修行者,只不过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秦江这一辈,修为已经远不如先辈了。
即便如此,他还曾与马一岙并肩追击过人贩子,不输侠义。
只不过他娶妻生子之后,人就变得安稳起来,特别是妻子死了之后,更是将性格收敛,变得谨小慎微,不敢轻举妄动。
马一岙经历过了秦江的意气风发,也瞧见过他的痛苦绝望,对于他,倒也还是挺理解。
不管他如何,马一岙对他都保持着一份敬意。
敬往事,也敬如今。
听马一岙聊完这些,我对于刚才老秦的表现也释怀了许多。
我叹了一口气,说这事儿倒也真怪不得他,毕竟有个小孩,也有牵挂,不可能跟着咱们,草莽江湖其实如果有得选,我也愿意这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到时候再开一家餐厅,每天做点儿糊口生意,然后天黑关店,侍弄媳妇儿,那感觉,嘿,美滋滋。
马一岙笑了,说那老婆,是秦梨落,还是楚小兔呢?要是这两个人,哪个都不是甘于平淡的妞儿,你可踏实不下来。
我有些尴尬,说瞎说啥呢,我跟她们有啥关系啊?
马一岙瞧见我一脸通红,说你对谁没意思?
我说两个都没有。
马一岙拍手,说好啊,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个楚小兔,长得漂亮,人又可爱,最重要的是为人醒目懂事,你不要,我可就自己追了啊?
我朝他翻了一下白眼,说行吧,你想追就追吧。
话说完,我有点儿后悔。
楚小兔,说起来,还真的是挺可爱的,这样的女孩子来当女朋友,别的不说,至少每天都会很开心吧?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了一处山道前,两个穿着蓝色长衫的人拦住了我们,问道:“哪儿的?”
马一岙递上了请柬,然后说道:“绵阳肖家。”
那人接过了请柬,打量了一会儿,有些疑惑地说道:“肖炳义是你们的谁?”
马一岙拱手,说是家父,他有事去了东北,长辈们让我过来,见见世面。
那人冷笑,说去了东北?哼哼,抱歉,两位面生,没有保人的话,我们是不好放你们进去的,毕竟今天来的,都是道上的贵客,要万一冲撞了谁,可是要怪到我们头上来的。
我听了,知道这人在为难我们,忍不住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们……”
没有等我把话说完,那人就挥了挥手,说走、走、走,要么你们去找到认识你们的保人,要么就打道回府,请柬上面写着肖炳义,我这儿就只认肖炳义,至于其他的猫猫狗狗的,抱歉。
他说得坚决,我有点儿恼火了,当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正要跟他理论,却给马一岙给拦住了。
他笑着对那人说道:“两位,两位,我这弟弟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多多包涵。你看啊,我们也就是替父亲过来送个礼,也算是完成个任务,送完礼,我们就回去,要不然我们这么回去了,回头给我父亲知道了,可不是要打断我们的腿?”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那手掌之中,有一小叠钱。
瞧那分量,差不多有三五百的样子。
那人瞧见,眉头一竖,说年纪轻轻,哪里学的花架子?收起你这玩意,爷不吃那一套。
这家伙一副廉明清正的模样,软硬不吃,让我和马一岙都有些尴尬。
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就在这个时候,山路上走来一人,笑着说道:“哎呀,柳浑兄弟,这两人我认识,不然就放了他们上山吧?人家礼都带来了,灰溜溜回去,也不是一个事儿,您说对吧?”
我抬头一看,瞧见来人,却正是之前扬长而去的老秦。
他大概是不放心我们,所以特地在上面等着,瞧见我们被为难,就过来解围了。
那人瞧见老秦,方才说道:“原来是老秦你的朋友啊,行,这事儿给你个面子,走吧,走!”
我们这才得以上山,走上去十几米,马一岙方才对老秦说道:“多谢。”
老秦没有跟我们聊太多,而是低声说道:“客气了。”
三人一前一后,上了山岭,一直到峰顶位置,瞧见这儿十分宽敞,依着山势建了十来套院子,其中有一套大的,得有四进院子。
而那院子跟前,有一大块的平地,用青砖铺陈,上面搭了台子,下面搭了暖棚,而且还摆了二十几张的八仙桌。
此刻山上的人挺多,大部分在暖棚里面搭桌子打麻将,在暖棚之外,又分了几圈人,在那儿叙着话。
老秦去接待那边送礼,而马一岙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我问怎么了?
马一岙低下了头去,然后小声说道:“收礼台旁边那儿,那个大光头、脖子处有个大痦子的老家伙,就是鲁大脚。”
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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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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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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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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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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