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一笑,“林夫人请起,此处不比宫中,不必多礼。”
“多谢公主殿下。”
祁韶安缓缓起身,嘴上虽应着,但举手投足间礼节半分没有少。
叶久适时上前,给二人引荐,“夫人,这位是八公主,公主殿下,这位便是内子。”
楚笙眼眸轻颤了一下,随后扬着明亮的笑意,颔首示意。
祁韶安对这位来客的身份早已猜了个七七八八,在宫中能与阿久有交情的公主,想来也只有这八公主一人。
她微微抬眸,面前湖蓝宫裙的女子与自己相仿年纪,青丝垂落,略施粉黛,做少女模样,许是常年养在深闺,肌肤透亮,带了丝丝羸弱之气,更显得娇小,惹人怜意。
她打量着楚笙,楚笙同样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准确说,是她的发饰上。
精致规整的盘发一丝不苟的挽起,更有小巧的簪式点缀其上,俨然一副娇俏小妻子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一刻,她羡慕了。
“公主殿下行车劳顿,请来后堂歇歇吧。”
祁韶安侧开了身子,面上扬着温婉的笑意,语气不疾不徐,礼数周到,却也同样不卑不亢。
楚笙微微颔首,却笑言道:“我对这侯府的林景倒是很感兴趣,听闻小侯爷院里的紫斑竹开的甚好,不知林夫人可愿与我引荐一番?”
祁韶安闻言愣了一下,院里的紫斑竹?
这位公主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她下意识看向叶久,只见叶久轻拧眉头,眼里有一丝无可奈何。
祁韶安眉角一跳,她收回了视线,刚想开口,便听着旁侧一道有些激动地声音:“笙儿怎的来了,也不知会姨娘一声,可真是失礼了。”
三人齐齐转头,只见林夫人迈着健硕的步子朝她们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楚笙弯了眉眼,上前迎了两步,握住了林夫人伸来的双手,乖巧的喊了一声:“林姨娘。”
“哎,好孩子。”林夫人显然是很开心,她仔细的打量了楚笙几眼,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病去了就好,去了就好。小时候多机灵的孩子,可惜了这些年,不过总归都好起来了。”
楚笙咬着唇点点头,“让姨娘担心了。”
这边两人舐犊情深,而旁侧,叶久抱着臂小步挪到了祁韶安的旁边,用肩膀轻撞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祁韶安恍惚了一下,收回了视线,轻哼了一声,“要你管。”
“嘿!”叶久朝她瞪了下眼睛,但见着祁韶安依旧目视前方,心底轻叹一声,到嘴边的话又柔了下来。
“想来八公主自小常来侯府,与林夫人关系熟稔倒也不稀奇,怎么,羡慕了。”
祁韶安垂了眼眸,轻轻摇头,“没有。”
叶久瞧她的模样便知她心思,她看着林夫人毫不掩饰的关切模样,抿了抿唇,悄悄伸手勾住了祁韶安的小拇指,“好了,你有我呢。”
“要不要我也嘘寒问暖一下,她们怎么做的,握着手碎碎念是吧,来,我们也来……”
“阿久!”
眼瞅着叶久又开始欢脱,祁韶安连忙低喝了她一声,把她握着自己的手用力往下压。
与此同时,对面两人转头望了过来,看着她俩“交缠”的双手,极默契的眨了下眼。xǐυmь.℃òm
祁韶安一看,下意识把手背到后面,结果却是把叶久牵的一个踉跄。
一时间,四目相对,场面一度很尴尬。
林夫人眉头一抽,沉声道:“你们两人在干什么?”
祁韶安心下一慌,好像小心思都被人看透了一般,她捏捏拳,强自镇定道:“娘,我们……”
“我刚才绊了一下,安安扶我来着,要不然就摔了呢。”
叶久说着往前迈了一步,揉着肩膀嘟嘴道:“这地太不平了,都是石头,摔了肯定得磕青了。”
林夫人没好气的叱骂她一句:“多大的人了,还没个分寸。”
叶久微笑着振动式点头,“是是是。”
说罢,她那被祁韶安抓着的手轻轻动了下,调皮的摸了摸她的手腕。
祁韶安此时冷静了下来,她瞥了叶久一眼,又恢复了方才从容娴雅的清冷模样。
一旁的楚笙一句话未说,目光在两人彼此不经意的眼神交流中停留片刻,将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掩了下去。
“笙儿,去姨娘院子里坐坐?”
楚笙轻笑摇头,“一会儿祝寿宾客定会前去姨娘那里,若我在场,怕是引他们不自在,我去竹园歇息便好。”
林夫人一听也反应了过来,不禁赞叹楚笙想得周到。
“也好,让安儿带你去歇歇吧。”
祁韶安突然被叫到名字,眼睛快速眨了一下。
安儿?
这称呼不向来是孙姨唤的吗,怎得今日……
叶久也听到了这声,她眯着眼笑得隐秘,“瞧见没,娘心里有你。”
祁韶安脸色微红,她竭力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模样,朝一旁伸手,“公主殿下请随我来。”
楚笙颔首,朝林夫人告辞后,便随着祁韶安朝竹园的方向走去。
“哎,小兔崽子,你干什么去?”
见叶久极其自觉地跟着两人走去,林夫人一把薅住她的后颈。
叶久差点栽地上,她茫然回头,只见林夫人凶巴巴的道:“一会儿客人都来了,你还不快去门口迎客。”
……
叶久抱着臂靠在门口的柱子上,看着空空荡荡的府前小广场,脸上有一丝无奈。
现在也就九点不到,她便要在这等着那些送礼的来。
关键礼还不是她的,简直毫无人性。
叶久抖了抖浑身铝合金的鸡毛,侧头问道:
“东绯,初浔她们呢。”
一早清都没见人影,也不知道跑哪里苟着去了。
东绯边扫着石麒麟,边回道:“宋姑娘和薛姑娘都去宴厅帮忙了,薛公子也是。”
叶久轻笑一声:“倒是有点良心。”
正说着,几声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叶久打了个哈欠,“可算来人了。”
待她看清来人时,脸上懵逼了一瞬。
来人年岁不小,胡须都有些花白,动作却是干脆利落,一身短打袍子,腕上绑着手带,腰里还别着一把看着就很沉的剑。
“我不记得我和江湖有什么瓜葛哎。”
叶久茫然转头,东绯同样表示不认识。
“老人家,敢问您是……”
叶久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准则,露着标准八颗牙就迎了上去。
老人家仰头看了几眼府上的匾额,满意点头,“便是这里了。”
他看向叶久,声音孔武有力,“老夫乃是江南奚家,单名一个凡字。”
叶久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奚……凡……?江南武学大家奚家家主,奚老先生?”
老人家睨着他,“正是。”
叶久退后了三步,鼓足一口气,朝府里大喊了一声:“小林子哎,你亲姥爷来啦!”
奚凡&东绯:“……”
……
竹园。
相较之外面的热火朝天,这里显得极为安详。
“咔哒”
石子敲击棋盘的声音响起,院中藤蔓下,一蓝一黄两道身影,优雅从容的下着棋。
“看来侯府今日应该很是热闹。”
楚笙嘴角溢着浅笑,手执黑子,又落下一棋。
祁韶安朝那熟悉的嗓音来的方向望着,微微皱眉。
离得远,她听不太清,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她心里有些担心,捏着棋子半响,都忘了落下。
“林夫人莫要担心,小侯爷在朝堂摸爬滚打这些日子,早已处变不惊,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
楚笙轻轻淡淡的声音传来,祁韶安回了神,自觉自己已经发起了呆,连忙将白子落了上去,“公主见谅,是我走神了。”
楚笙淡淡一笑,“关心则乱,我理解。”
祁韶安愣了一下,她抬起眼眸,对上了楚笙那双复杂又漂亮的眸子。
“他很爱你。”
楚笙轻声开口,语气平淡的似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般,不带丝毫起伏顿挫。
然而这话落在祁韶安耳朵里,却是触碰了她半数的神经。
果然。
见面前方才还温顺平和的女子眼中忽得起了一丝警惕,楚笙嘴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又道了一句:
“我很羡慕。”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心思,那她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楚笙转着手中的黑色棋子,随后轻巧的放在了棋盘上,“他眼光不错。”
气质优雅,举止大方,面对自己这样一个公主的身份,也颇为冷静,不失方寸,想是极有涵养之人。
而且单就这样貌身条,也是京城许多女子望尘莫及的。
楚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酸酸涩涩,麻麻痛痛。
祁韶安微微皱眉,楚笙的话虽是在夸赞自己,但是她心里并高兴不起来。
就好似婆婆在帮儿子挑媳妇一般,无形之中便把她和阿久之间的距离拉远了。
“公主谬赞,民妇蒲柳之姿,不及公主万一。”
楚笙闻言却是轻笑了一声,“林夫人自谦了,想来在小侯爷心里,天下的女子与夫人相比,都是黯然无光。”
祁韶安抿抿唇,一时语塞。
说是吧,显得太傲了,说不是吧,她心里又莫名介意。
于是她索性执了棋子,认真下棋。
“听闻公主常来侯府?”
楚笙见她换了话题,微微一笑,便接了下去,“都是儿时的事。”
她抬起眼眸,看着阳光之下曝晒着的秋千,弯起了唇角:“侯府还真是不喜修缮啊。”
祁韶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小小的秋千静静的挂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秋千做的窄小,她和阿久都坐不进去,而阿久嫌它玩不了又碍事,本想拆了的,只是觉得这既然是堇儿儿时的玩意儿,权当个念想,也就留了下来。
如今,只怕是还有些渊源。
祁韶安收回了视线,她选择不再追问。
楚笙和林时堇,发生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她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现在活蹦乱跳在自己面前耍宝的家伙,叫叶久。
“公主多次相助夫君,民妇感激不尽。”
楚笙垂眸,轻笑了下,“他已经谢过了。”
祁韶安手上一顿,皱起了眉头。楚笙字字句句里,透着的都是与阿久的亲密,和对自己的疏离。
她捏着白子,沉默不语。
楚笙瞧了眼对面女子清冷的面色,还有眼中隐隐的不悦,微勾唇角:
“你输了。”
只见她素手轻抬,一连提起了十几个白子,方才还胶着的局面一下子变得清晰,胜负已经明了。
祁韶安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目光落在棋盘上,好像面前并不是一盘简简单单的手谈之局,而是古战场的厮杀。
良久,她叹了口气,“公主棋艺高超,民妇甘拜下风。”
楚笙瞧了一眼院外的屋脊,“你心思不在这里,怎么可能赢呢。”
祁韶安抬眸,落在楚笙的侧脸上,对面那集淡雅与华贵于一身的女子的眼眸中,没了刚才的游刃有余,反倒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其实我早就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小八三秒,然后把小九送回小七手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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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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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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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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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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