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久轻手轻脚的迈出房门,又轻轻拉好房门。
“狗蛋。”
叶久闻言愣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台阶上抱膝而坐的宋初浔,心底有些惊讶。
“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她左右看看,用手悄悄挡着肋下,朝她慢慢走过来,“童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宋初浔轻轻摇了摇头,见她面色苍白,担忧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叶久掩饰地笑了下,刚要说话,就听到竹影后面传来一道急呼:
“初浔姑娘!初浔姑娘!”
紧接着一藏蓝色身影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褚家已经全部被抄了,我托了不少人,都没见着阿姐,你说……呃,叶子……”
薛璟宁登时止住了脚步,看着叶久干笑了两声。
叶久扫了两人一眼,无奈道:“不用查了。”
“纡宁被陛下接到宫里了。”
宋初浔吓了一跳,“宫里??”
薛璟宁也一下睁大了双眼,“阿姐,和…和圣上?”
叶久点点头,“此事说来话长,我只知纡宁为救陛下身受重伤,被带到宫里医治了。”
宋初浔闻言登时皱紧了眉头,“那纡宁的身份……”
叶久看着两人紧张的样子,轻叹道:“那日我在校场,清楚地听见陛下称呼了一句,薛姑娘。”
宋初浔倏地捏紧了拳头,她嘴唇微颤,眼神有些空洞。
皇帝知道了纡宁的身份,还把她接到宫里医治……
“会不会……”
下面的事她想都不敢想。
叶久看她失了冷静,上前坐到了她的身边,“初浔,你先不要胡思乱想,陛下应该只是觉得宫中太医医术高明,才把她带进宫的。”
宋初浔脸上的担忧依旧不减,她声音有些轻颤:“你难道不觉得,这和小说里娇柔小白花舍身相护,男主心怀感激暗生情愫的情节简直一模一样么。”
叶久知道她心思已经乱了,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她也理解初浔,此时若换了自己,恐怕也不会比她冷静多少吧。
“明日我进宫探探虚实,你不要着急,养好身子要紧。”
宋初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薛璟宁见状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又道:“那……阿姐可还安好?”
叶久抿抿唇,她醒来之后并未接到宫中的任何消息,对于纡宁的安危,她现在也知之甚少。
小院中沉寂了好一会儿,接着一道火红的身影同样快步出现在院子里。
东绯看到院子里的情景,登时愣了一下。
“公子,你……你醒了……”
叶久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刚醒不久,是不是有事?”
东绯缓了一下,将怀里的册子递了过来,“宫里来信,说是薛公……薛姑娘已无大碍。”
此话落,众人几乎在同一刻,都松了口气。
“绯哥,你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叶久想拍拍他的肩,却不料扯到了伤口,一时间呲牙裂嘴。
东绯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借机小声说了一句:“公子,府上有变。”
叶久眉头跳了一下,她不动声色的直起身,朝着薛璟宁和宋初浔两人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一步,童子你照顾好初浔。”
她又指了下禁闭的房门,小声道:“韶儿醒了找我的话,就说我去白叔那儿医治了。”
宋初浔&薛璟宁:“?”
叶久耸耸肩:“要不她又该担心了。”
心塞塞还被灌了犬类粮食的两人,异口同声:“……滚。”
……
“东绯,怎么回事?”
叶久刚坐定,东绯便拿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这是北宵送来的信报,是关于云城褚府一事的。”
叶久接过,粗粗看了一眼,忽得奇怪道:“哎,北宵呢?”
东绯闻言却是抿唇不言。
叶久察觉到一丝异样,眯起了眼睛,“东绯,北宵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东绯犹豫片刻,最终开口,“北宵哥他……被抓进刑部大牢了。”
叶久一下窜了起来,不可避免的扯到了伤口,“嘶……”
东绯连忙扶住她的手臂,“公子,你没事吧。”
叶久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摇摇头,追问道:“刑部没事抓北宵做什么?”
东绯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随后恍然大悟般闭了嘴。
叶久寒着脸,“东绯。”
东绯自觉躲不过,只好道:“想是先生怕影响你,未曾告知,那日城南爆炸之处,正是我们米庄的粮仓。”
叶久一瞬间脑袋长满了蘑菇,她有些不可思议的道:“粮仓?爆炸了?”
东绯点点头,“那里不仅有米仓,还有小磨坊,加工一些米面,那日不知为何,起了明火,就……炸了。”
“若只是炸了米仓倒也无妨,然而巧的是,旁边有一间酒坊。”
叶久只觉得脑袋里有辆压路车来回碾过,照现在情况看来,极有可能是粉尘爆炸,而旁边酒坊刚好又是个极好的助燃剂。
她想起那日进城时那惨烈的样子,眉头越皱越紧。
这样连环爆炸,难怪威力会那么大。
叶久手指敲击着桌面,疑道:“十八米庄建成已有二十年,从未出过如此纰漏,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边说着,她也想明白了。
恐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她沉着面色,又听得东绯道:“先生和南渊已经去暗中调查了,定是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叶久缓缓吐出一口气。
如今十八米庄因赈灾一事名声大噪,有人暗中使绊子也不是不可能,但在这个时候出此事,难保不是沐王那一派所为。
所以,不论是解药,还是找出作乱之人,她都要在这两人身上下手。
不过单就北宵而言,此事虽有责任,但也罪不至死,就算万一时态控制不住,她便是搭上整个米庄的名誉和恩赏,倒也能替他搏出条生路来。
思及此,她面色稍缓,又问道:“东绯,那天你们是怎么知道薛…薛姑娘不在府上的?”
东绯一听眉头一跳,心有余悸般吸了口气,“说来也巧,那日我们潜进府中,已经是万般小心,但还是被人发现了。”
叶久歪着头眨了眨眼,“发现了?那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说来也奇怪,发现我们那人并没有对我们出手,只是胁迫着我们七扭八歪的出了府,随后又告知我们,要找的人不在这里,还有就是公子你有难。”
东绯耸耸肩,“那时一听您出事,而且也找不到薛姑娘,便直接追来了祈年台,再后来就是您看到的那样。”
叶久听得云里雾里,“你是说,那人不仅放了你们,还偷偷泄了密?”
东绯犹豫着点了下头,“看样子如此。”
“那你还记得此人身上有什么特点?”
“身形消瘦,似是个女子。”
叶久一个激灵,“是不是那日祈年台上那人?”
东绯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身形和发饰都不太一样,但好像……”
“身上的香味有点熟悉?”
“对!就是这个!”
东绯惊呼了一声,吓得叶久连忙摆手,“少夫人还在隔壁睡着呢,你小点声!”
“哦哦,”东绯捂住了嘴,小声道:“而且这味道咱之前似是遇到过。”
叶久挑挑眉,看着东绯的眼睛,片刻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道:
“琼花院!”
……
汐音宫。
“笙儿,这几日劳你费心了。”
楚时慎站在幕帘之后,轻声开口。
一湖蓝色华美宫装的女子款款走来,袖子挽起,抖了抖,说道:“皇兄言重了,薛姑娘很是安静,并不费心。”
“只不过她身上的毒,皇兄可有的方法?”
楚时慎面色深沉,他捏着拳头,缓缓道:“太医院在想办法,大理寺那边也已经审着了,再等等。”
女子点点头,拨开了额前的碎发,露出了白皙小巧的面容,黑色的瞳仁里闪着点点晶亮,浑身散发着隐秘淡然的气场。
楚时慎见她眉间透着丝丝疲累,清秀的面庞上微微带些红意,他轻叹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楚笙闻言一怔,随后不在意笑笑,“当个傻子有何不好,凡事不忧不愁,左右不过受人嘲讽两句罢了,谁人真与我计较?倒也活得自在。”
楚时慎听她语气轻快,但那眸子里却含着些似有似无的哀伤。他抿抿唇,轻声问了句:
“你还在等他?”
楚笙脸色微变,她扫了楚时慎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了床边,把帕子捞起来,放在了床上之人的额头上。
“薛姑娘这般胆量和智谋,确实不比常人。”
楚时慎见她换了话题,也识趣地顺着说道:“是啊,若那日不是她,我怕是不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那日褚家死士搜遍了祈年台正殿和几处偏院,丝毫不见楚时慎的踪影,便只好回来禀报。
就在快到祈年台的时候,有人注意到了那道小铁门。
楚时慎和薛纡宁躲在里面大气不敢出,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薛纡宁突然一把扯掉了楚时慎的腰带,低声喝道:“把衣服给我!”
楚时慎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扯了衣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猛地退后,“放肆!”
薛纡宁忍住手臂的痛意,又一次低吼道:“再晚就来不及了。”
于是当黑衣人一把拉开铁门时,只见一个黄色的身影迅速推开众人,飞快的往一个方向跑去。
黑衣人愣了三秒之后,猛然回神,撒开步子朝那人追去。
谁也顾不上再去检查一下那小隔间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与此同时,隐在一旁同样寻找楚时慎的方稚和载阳看到这边的动静,也飞身前来帮忙。
载阳以极快的速度奔到薛纡宁的身边,为她挡下了几只飞来的箭矢,然而还是有一支漏网之鱼,射到了她的后背。
载阳杀红了眼,但当薛纡宁露出那张清秀白皙的面容时,他也傻了眼。
这……这不是他家陛下啊。
“在,在台子下面,救,救……”
话没说完,薛纡宁就晕了过去,直到此时,她那件黄色龙袍,还没穿妥帖。
思及此,楚时慎长叹一口气。
“若我知她是女子,断不会让她如此冒险。”
楚笙闻言没有应声,她贴了贴薛纡宁的额头,轻道:“薛姑娘心怀大义,是皇兄的贵人。”
楚时慎眸子颤动了一下,他轻笑了一声,“难以想象,旁人堂而皇之穿了我的龙袍,我竟没有半点恼怒。”
他眼前又一次浮现出那纤巧女子披着明黄龙袍夺门而出的画面,眼中有一丝留恋:
“镇远侯说的没错,天底下英才遍是,女子之身又如何,哪里输过男子。”
似是听到某些字眼,楚笙手上顿了一下,随后又平静的换了个帕子。
“说起来,若没有笙儿你通风报信,怕是你皇兄我这趟祈年台,便是有去无回了。”
楚时慎说罢,脸上扬起一抹轻松的笑。
若不是那日楚笙暗里传信他三皇兄有鬼,自己也不会着人查探,更不会把拓印虎符带着玉印的纸送到那镇远侯手上。
步步为营,步步惊险。
楚笙闻言微微勾了下唇角,“皇兄此言差矣,若不是堇…小侯爷传话于我,凭我一介痴傻之辈,又怎会料到宫外之事呢。”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也未曾独处,他怎的会传话给你?”
楚笙轻轻偏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茶几上的物件,轻道:“自是借那九连环告知于我的。”
楚时慎顺手捞过,摆弄了两下,“我日日见你拨玩,难不成还有什么奥秘?”
楚笙接过来,轻巧的勾起穿过,没两下便摆出了一个诡异的造型。
细看来,和那日叶久放在桌上的,竟无甚区别。
“那日,他把第三环和第六环拨了下来,又把最后一环穿进了前一环,看似杂乱无章,其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更关键的是,她放下前,刻意把它翻了过来。”
看着楚时慎还是有些迷惑,楚笙轻道:“,杀六。”
楚时慎轻吸了口气,说不惊讶那是假的,这般默契,恐怕就算是自己在他们面前,也是察觉不出的。
楚笙攥了攥手里的九连环,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随即收到了怀里。琇書蛧
“皇兄还是替我多瞒些时日吧,难得身边清静,我倒能好好歇歇。”
楚时慎点点头,感叹道:“是啊,我倒是没想到,逄烟竟是沐王的人。”
也是如此,笙儿才会被陷害的如此顺理成章吧。
到底是从小长起来的主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人各殊途,而他们以为的救赎,不过是别人施的苦肉计罢了。
他叹了口气,恐怕笙儿心底最是难过吧。
他见楚笙眼里有些隐忍的低落,便安慰道:“如今郑太妃幽禁,逄烟也关进了天牢,你便趁此机会放松几日吧。”
作者有话要说:忙吐了,被姐家娃儿气到飞翔。
p.s.评论区间歇吞我评,于是端水大师在线翻车。微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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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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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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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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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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