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韶安只拉了一下,便又似昏似睡的闭上了眼,拉着叶久衣襟的手也“吧嗒”一声掉到了被子上。
看着身下那烧得通红的小脸,叶久心底一阵翻涌,她转过头:“微雨,帮个忙……”
微雨怔愣之余反应过来:“哦…哦……我这就去叫大夫!”
急促的关门声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祁韶安偏头躺在枕头上,小口微张,轻轻喘息着。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叶久的手腕上,麻麻痒痒。
叶久撑着膝盖跪在她的身侧,凝视着那张熟的不能再熟的小脸,眸中染上了一丝复杂。
明知道自己身子弱,还一声不吭的在风口跳了那么长时间。
简直不要命了。
但她大概也能猜出来,韶儿为什么执意这么做。
多半是为了还宋初浔当初救自己的恩情吧。
叶久有些哭笑不得,宋初浔那家伙哪里是个吃亏的主,作为一个敬业的扒皮,她已经提前勒索走了溪水唐未来两年的新品。
她看着近在咫尺那粉雕玉琢的人儿,嘴角上扬。
真是……笨。
而叶久此时目光里,竟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邃和柔情。她慢慢俯下身,用脸颊贴上了祁韶安的额头。
冰凉的脸颊甫一碰触到明显热意的额头,霎时回温了不少。
叶久无奈弯了弯唇,还真是个……现成的暖宝宝。
头上短暂的沁凉让祁韶安清醒了一丢丢,她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个音节:
“嗯……”
叶久一惊,连忙抬起身看她,只见祁韶安仰着粉嘟嘟的脸蛋,微微皱眉。
那软软糯糯的样子让叶久心底霎时软得一塌糊涂,她轻声开口:“韶儿,哪里不舒服?”
祁韶安扭动了两下身子,嘟嘴道:
“渴……”
叶久刚要起身找水,门吱呀一声开了。
“微……呃,叶大哥……”
千云抬头看到眼前的场景以及美好的人物构图时,一下愣住了,尾音都有些颤抖。
她觉得自己可能和这俩人犯冲,每每都让她看见一些神奇又刺激的场面……
叶久闻声转头,看见千云傻站在门口,又莫名的面部痉挛,便贴心的送了一句:“怎么,锅炸了?”
千云:……不,是心态炸了。
她缓过神来,忙走上前,把手里的碗递过去:“姜汤煮好了。”
叶久点点头,翻身下来,看了看千云手里的瓷碗,因为刚煮好,还冒着浓浓热气。
她想了想,换了个方向,把祁韶安从被窝里轻轻捞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叶久仔细拉好被子后,轻道:“韶儿,水来了。”
祁韶安闻言强撑着挣开眼睛,入眼的模糊一片,依稀只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来,张嘴。”
汤匙沾着水渍碰到祁韶安有些干涸的唇上,她急切地探着头喝了个精光。
刹那间,液体的温润伴着一道浓郁的辛辣滑进嗓子里,祁韶安想吐已经来不及了。
“唔……姜……”
祁韶安苦巴着小脸,扭过头直往叶久怀里钻。
叶久面无波澜,平静道:“不是,是水。”
千云舀着姜汤的手一抖,默默地看着手里的瓷碗。
“不是……”
“你尝错了,就是水。不信你再喝一口。”
祁韶安闻言安静了一会儿,慢慢转出脑袋,茫然的看着叶久:“真的?”
叶久郑重点头:“比珍珠还真。”
她给千云递了个眼神,千云二话没说,顺着祁韶安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小嘴就送了进去。
祁韶安猝不及防,下意识一个吞咽动作
“就是姜!”
祁韶安不干了,挣扎着要掀被子,但终究因为力气不足,被叶久圈得死死地。
叶久语气平静:“是吗?我尝尝。”
她拿过勺抿了一下,皱眉道:“不,就是水。”
她低头看向祁韶安:“看,你都烧糊涂了,明明是水。”
祁韶安气得脸颊更红了,迷离的眼眸中似乎都浮起了一丝水雾,“你骗人……”
一旁正在舀姜汤的千云在祁韶安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点了点头。
绵软的身子配着有些鼻音的娇语,叶久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弯,她接过千云手里的勺子,吹了两下,送到了她的嘴边:
“你再尝尝,肯定是水。”
一口下肚。
“我没有它就是……”
祁韶安话没说完,唇边又是一勺。
“这次才是,上次舀错了。”
“这个也不……”
“那你尝尝这个。”
“我不……”
“呀,又错了,这个是了这个是了。”
“……”
千云看着已经见空的汤碗,嘴角抽了几抽。
能让最讨厌姜的小姐足足干了一整碗姜汤,叶大哥真是棒棒的呢。
她抬起头,毫不吝啬地冲着叶久比了个大拇指,微微一笑:
也希望小姐清醒以后,不要失手剥了您的皮呢。
……
即使塞了一大碗姜汤,祁韶安最终还是烧得脱离了控制。
“微雨,帮我换一下汤婆子吧,韶儿脚还是冰的。”
叶久双手搓着祁韶安的脚心,虽然回了一点温度,但还是比正常低了许多。
“好的,我马上回来。”
“叶大哥,水来了。”
千云端着水盆跑进来,情急之下直接用脚踢开的房门。
叶久腾不出手来,只好用下巴示意她:“帕子在枕头旁边。”
千云连忙沾湿帕子贴在了祁韶安的额头上。
不多时,千云突然出声:
“叶大哥……”
叶久捂好被角,抬头:“怎么了?”
“小姐在打颤……”
叶久心底一惊,连忙挪到了床头,只见祁韶安半个头都缩在被子里,因为颤抖,刚放好的帕子都已经有些歪斜。
“玉儿姑娘不是说喝了药就会好一些吗,怎么感觉反而更重了?”
叶久心下焦急,看着祁韶安越发苍白的脸色皱紧了眉头。
千云摇摇头,她又换了一遍帕子,但祁韶安的额头还是那么烫。
“不要……”
突然,被子里传来了一声浅浅的声音,叶久连忙抬头,紧紧地盯着祁韶安露出的半个脑袋,试图确认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别去……”
祁韶安难耐的伸了下脖子,叶久算是结结实实的听见了她的喃喃之语。
“韶儿?”
叶久试探的拍拍被子,祁韶安皱得眉头更紧了。
叶久与千云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然而下一句,让两人均是一颤。
“别去……”
“会被杀头的。”
叶久眸色一冷,杀头?
祁韶安并没有就此作罢,她开始不安的扭动着身体,呜呜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清晰:
“爹……娘……”
“别走……”
叶久心里一个咯噔,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祁韶安张张嘴,似是想喊出声,却只有微弱的声音传出来:
“你们……”
“等等韶儿……”
叶久一听心瞬间凉了半截,她连忙招呼千云:“快快,叫醒她,大事不妙!”
她连忙拍着祁韶安后背的被子,连声唤道:“韶儿!醒醒!”
祁韶安紧闭着双眼,一只手伸出了被子,紧紧抓着床单,“兄长……”
叶久手上突然一顿。
“为什么抓他,兄长无罪啊……”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个兄长,不是在叫她。
那应该是韶儿的二哥。
“不要走……”
“你们不要走……”
祁韶安双眼虽是紧闭,但眼珠确是急促的晃动,微微摇摆中,几滴晶莹自她眼角滑落。
叶久双手成拳,鼻尖一时间酸涩难忍。
是什么让你又忆起了这段回忆。
是……京城么。
叶久眼睛泛着红,京城……
那可能是韶儿此生再也不想踏足的地方。
何止踏足,就连听,都不想听到。
叶久愤恨的一拳捶向了床板。
回京城,就意味着把好不容易走出来的祁韶安,又一次拉进了深渊之中,还要强迫自己面对那曾经无数的回忆。
这不是扎心窝子,这简直是把她刚有些回温的心脏,直接丢进了破壁机里。
突然,耳边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
“不要……放开我……”
“爹,娘,救我……”
“救我……”
叶久再也忍不住,眼泪哗的一下,夺眶而出。
别想了,求求你,别想了。
“放开我!”
“滚……”
叶久扑过去把她捞起,整个抱在了怀里。
“韶儿,醒醒,快醒醒!”
“别碰我!”
祁韶安忽然剧烈的挣扎,叶久见状吻上她的额头,尽力按住她摇摆的头。
“是我啊,韶儿,我是阿久。”
脸颊贴上祁韶安那疯涌的泪珠,叶久眼前模糊一片,她贴着祁韶安的耳朵,轻声哄道:
“韶儿,我在这儿,别怕,我在这儿呢。”
而她的声音却是难以抑制的颤抖,以及带着浓浓的鼻腔。
千云别过脸,悄悄的擦了擦眼角。
她是看着叶大哥和小姐一步一步走到一起的,中间有多么不容易她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好日子才过了多久,就又要经历这些莫名的坎坷。
她无法忍心这样看下去。
“叶大哥,我去看看微雨好没好。”
说罢,千云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门。
而此时的房间里,安静中带着嘈杂,温和中透着悲伤。
鼻尖渐渐溢满了熟悉的淡淡檀香,祁韶安挣扎的劲头稍稍缓了些许,她隔着被子,试图想去抓住什么,却只能拱出两个小鼓包。
叶久察觉到她的动作,愣了一下,便快速将她的手捞出来,环在了自己颈上。
甫一接触,祁韶安瑟缩着往回退,但仅仅几秒之后,她便一下子扑上去,紧紧环住了叶久的脖颈。
“不要走……”
祁韶安下意识抓紧叶久的衣领,把头埋进了叶久的颈窝。
“别丢下我……”
颈间闷闷的呢喃,和满是热意的潮湿,像是一把一把利刃,把自己的心刨成了一瓣又一瓣。叶久死咬着唇,执着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不走,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
叶久把下巴搁在祁韶安的肩上,蹭着她的鬓角,轻轻唤着:
“韶儿,别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
阳光一缕洒进窗内,鸡鸣破晓,夜终是过去了。
光线照得越发刺眼,床上的人呢喃一声,用力眨了眨,睁开了眼。
许是身子还有些无力,祁韶安感觉心口闷闷的,周身都有些酸麻。
纷杂的模样突然变成寂静的床帷,她呆呆望了许久,长出了口气。
其实她习惯了。
只是这次……有点久罢了。
她敲敲晕沉的脑袋,侧了侧头,却发现一抹白色直直撞进了自己的眼睛。
柔和的月牙白,熟悉的身影,安心的味道。
祁韶安眨眨眼,看清了,是叶久。
她试着抬手,慢慢摸上了那人的发丝。
丝丝温热挟裹着自己有些发凉的指尖,周遭终于不是一片白茫茫,而是沐浴阳光的阿久。
不是无数斑驳的光影,是实实在在,守着她的阿久。
没有哀声,也没有尖锐的嘶吼,是安安静静,浅浅呼吸的阿久。
祁韶安眉间的愁绪渐渐淡了,唇角的弧度越弯越大。
尚在熟睡中的叶久觉得颈间有些瘙痒,她动了动麻掉的肩膀,呲着牙睁开了眼。
几息之后,叶久突然反应过神来,她下意识看向床上,结果入眼的,就是疯狂流泪的祁韶安。
叶久傻了,几乎是本能的伸手探向了祁韶安的额头,好在,终于降下来了。
祁韶安一动没动,就看着她,弯着唇角,泪水止不住的流。
叶久心底酸楚,却仍嗤笑了一声:
“傻瓜,哭什么。”
祁韶安闭了眼,明显一股泪自眼角涌出,叶久见状轻轻抚上她的脸蛋,细细地磨砂。
“韶儿,我爱你。”
祁韶安身子明显一抖,她轻轻咬着唇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担心了一晚上,现在终于放松下来的叶久,脸上难掩疲色。她顿了顿声音,又接着说了句:ωωω.χΙυΜЬ.Cǒm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祁韶安兀自流泪,却依旧不置一言,叶久看在眼里,心底丝丝抽疼,但也无法再多说什么。她微微低了头,强忍住突然而至的酸涩。
然而当她再次抬头时,眼前却突然一黑。
紧接着,伴着淡淡的海棠香气,她的唇上忽然多了一股微凉的柔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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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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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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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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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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