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久身子一歪差点栽河里,她用力眨眨眼,只见祁韶安已经随手丢了披风,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初浔,披帛借我一用。”
祁韶安眼神落在宋初浔手臂上缠绕的长长红色薄纱,弯唇一笑。
“啊?哦哦,给你。”
宋初浔有一瞬间被刚才祁韶安白衣轻裘的模样打了眼,待她回神,连忙把身上的红纱拽下来,递了过去。
“多谢。”
祁韶安接过红纱自背后绕过,虚虚搭在了小臂上,整理妥当,这才偏头看向已经傻掉的叶久。
“阿久,一会儿可要好好表现哦。”
她眉毛微挑,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看着叶久的眼里闪着点点星亮。
叶久拳头握了握,又颤着松了开,檀口微张,却好似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上,到最后竟是一个声音也发不出去。琇書網
她觉得自己可能病了。
比如说,失语症,暂时性失忆、失聪,还有青光眼,帕金森。
如果把这丫头从眼前挪开,她应该还能再抢救一下。
祁韶安见她依旧目光呆滞,便轻笑了一声,转身走到了甲板上。
淡薄白衣,一条红绸蜿蜒其中,映着温暖日光,立于广阔的河面之上。
亭亭曼妙,雪白的肌肤在红光的照耀下,自然而然的带着一圈光晕。
只见她素手轻抬,摸上头顶一只玉簪,轻轻一拔,绾在发梢的青丝瞬间瀑泻而下。
叶久瞳孔一缩,堪堪吞了吞口水。
那根根金丝在空中飞扬,飘飘暇白褶裙,随着在风中荡了几荡,又稳稳的落在了牙白绣鞋的旁边。
好似那水墨画上,忽然飘了雪,一朵红梅正傲然挺立于山巅。
叶久眼眶有些湿润,眼前景象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帧,什么琴乐鸣响,她眼里只有那道丽影而已。
“狗蛋,准备一下。”
宋初浔拍了她一下,却见她杵在那直勾勾的看着前面,她无奈叹了口气。
难怪这家伙放着外面花花世界不管,专挑窝边草下手,这祁韶安妖冶起来,真就只有两个字,惊艳。
不论是颜值,还是气质,都实在是太能打了。
她甚至有一瞬间竟有想把这姑娘拐来做头牌的冲动。
叶久终于回过神,回看宋初浔,眼眸中竟有一丝发红。
宋初浔微微皱眉,担忧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叶久眼皮轻颤,扯着嘴角,用只有他们两人声音说道:
“她本应该如此光鲜。”
倾城之姿,花容月貌,腹有诗书,不论哪一点,都足以耀眼整个云城。
那曾经的祁家小姐,又该有怎样的风华。
宋初浔扫了那一眼白衣,抿抿唇,“她确实是个宝藏。”
叶久沉默不语。
宋初浔捏了下叶久的肩膀,便转身回去拿琴,结果刚回头就对上了薛纡宁的墨瞳。
碧色襦裙,规矩又不失灵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有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宋初浔眨了眨眼,重新看去,只见那双眸子又是清澈如水,面上也是淡淡的笑意。
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哪里还有刚才的……柔情?
她盯了两息,心底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呢,八成是自己癔症了。
宋初浔错开眼神,低头深吸了口气,抿抿唇,道:
“纡宁,多谢。”
薛纡宁愣了一下,谢?
她眼里一瞬间闪过一丝伤痛,但转瞬又被深沉所掩,是以垂着头的宋初浔并没有看到。
薛纡宁隐在身后的手微微成拳,她弯唇而笑: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宋初浔眉头一抖,咬住了贝齿,憋在胸口的质问差点脱口而出。
你我?我们之间还有你我?
那你消失一月是在干嘛,修仙吗??
她微微抬眼,扫过了薛纡宁精致的裙角,忽然苦涩一笑。
你堂堂薛府大小姐,而我只不过是青楼里一个供人玩乐的花魁罢了。
云泥之别,大抵不外如此吧。
而且,我一缕孤魂苟延这世间,命都尚且把握不住,还能肖想些什么呢。
宋初浔眼眶酸涩难忍,却生生压了下来。她深吸了口气,再抬头时,那娇媚之颜上,又是一脸灿然:
“嗯,那我去拿琴。”
在花满楼这么长时间,别的不会,换脸可是她最拿手的呢。
她没有犹豫侧身进了船舱,而薛纡宁余光瞥着她的背影,张张口,如鲠在喉。
刚才那人疏离的表情落在她的心头,像一记闷锤,砸得她生疼。
薛璟宁死握住拳头,眉头拧紧。
曾几何时,你竟也用这般笑容,来敷衍我了呢。
……
宋初浔走进船舱,入眼的就是薛璟宁薛绾宁兄妹俩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感人场面。
她眉头一抽:“演琼瑶戏呢?”
薛璟宁闻声抬头,“穷什么?”
宋初浔找到焦尾琴和琴架,随意回道:“哦,是我穷,我要去挣钱。”
薛璟宁一听有点着急,他不知道宋初浔突然拿起家伙事要干什么,外面情景他也不了解,只是自家妹妹哭的可怜,自己也没法抽身不管。
“哎……初浔姑娘……”
他见着宋初浔抱了琴就往外走,急急出声,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宋初浔却是闻声停住了脚步,她没有回头,只是突然喃喃道:“薛二,你信缘吗?”
薛璟宁愣住了:“什么园?”
“缘分的缘。”
薛璟宁这回听清了,沉思一瞬,他轻抿唇角,忽然展颜一笑:
“我信。”
如若不是缘,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与她交谈如挚友。
怕不是也成了天天蹲在花满楼门口,喊着誓死娶花魁的大军中的一员了吧。
“相识不易,合该尽力。”
宋初浔闻言回过头,看着他淡笑的容颜,微微怔愣了一瞬,一抹柔媚的笑容忽得绽放在嘴边:
“我也想信呢。”
……
游舫稀稀朗朗大多已经驶过了半程,此时进入一片开阔的河道。
随着比赛的进行,越来越多的百姓汇聚在岸边,有的站在茶楼的窗口,有的挤在商用码头,都纷纷探着脑袋使劲张望。
红莺阁的乐舞依旧来得欢畅,两岸的喝彩叫好声此起彼伏,声声不绝。
但也有眼尖的人们发现旁边黑白交杂的一只船舫上,似是与刚才有些不同。
“哎?花满楼来新牌子了?”
“什么什么?哪儿呢?”
“就那儿!看见没,那个穿白衣服的!”
“哦哦!哎呦我滴个娘哎,这哪里来的妙人!刚才那一眼看得我骨头都酥了!”
“出息!人家眼珠子都没转,哪看你了?”
岸上议论声越来越大,开始有不少人对着花满楼的花船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甚至还有人齐声高喊花满楼。
叶久倚着栏杆微微笑:这可能是最早的粉丝应援?
她转过头,抱着臂睨了宋初浔一眼,眼里泛起了些许寒光:
“你再不开始,我家韶儿就要冻死了。”
宋初浔调好最后一根弦,连忙抬头应道:“好了。”
她随后抖了抖衣袖,洁白的藕臂透过火红的纱裙,轻轻落在了朴实无华的古琴上。她嘴角轻扬:
“是时候,让隔壁家清醒清醒了。”
薛纡宁走了两步,立在了宋初浔身后偏左位置,她侧目看向那火红的身影,正巧,那身影转过头,恰与自己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纡宁。”
只见宋初浔眸子里含着斗志,朝自己点了点头。
薛纡宁抿抿唇,把心底的百般滋味先都暂时压了下去,双手执起白玉笛,笛口置于唇下,眼眸微阖。
片刻之后,她睁开双眼,手指轻抬几根,洋洋洒洒起了个调子。
清脆笛声转瞬穿透了靡靡之音,和人们嘈杂的声响,如一记清风拂过,让整个河面,甚至两岸,都瞬息宁静了下来。
人们纷纷寻找声音的来源,最终落在了那水墨画舫。
只见青衣裙衫女子挺立于船舱前,青丝挽起,不似隔壁妖娆扭摆,青衣身姿绰约,巍然挺拔。
宋初浔侧头看着那道靓丽又一丝不苟的身影,一记浅笑荡在嘴角。
这人不论穿男子长袍也好,着女子衣裙也罢,时时刻刻都散发着一种特有的魔力。好似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能牢牢地抓住别人的目光。
其实薛纡宁,也是一样的光彩啊。
宋初浔瞥见她玉笛上的那一抹艳红,又一次怔住了。
熟悉的中国结,熟悉的火红色,随着白玉笛的摆动,而轻轻摇晃。
她眼神抖了抖,盯着薛纡宁的侧颜,眸中明晦不清。
不是不愿来吗,不是要划清界限吗,为何还把东西,挂在你那从不离身的玉笛上。
她眸子里的沉实中,染上了丝丝异样,她压下心头的波涛,手指按在琴弦上,竟是有些微微颤抖。
宋初浔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稳了下心神,手指抹挑间,沉实的琴音就踏着悠扬的笛声,破空而来。
人们又一次把目光落在了旁边红衫女子身上,女子跪坐在琴桌前,低眉螓首,素白的指尖灵活翻转于琴弦之上,旷远古朴的琴音从那指尖倾泻而出。
“花魁!那是花魁!”
“真的吗??”
“那当然,上次重开花满楼时我见过的!绝对没错!!”
“啊啊啊啊啊!”
岸边的人们莫名开始骚动起来,花满楼画舫驶过的地方,人群甚至随着它的方向移动。
然而就在此时,船头那久立的白衣突然纤腰轻动,成功把人们的目光引了过去。
只见那女子一手挽出个手花,一手外展而出,白嫩的小臂因着衣袖的滑落,露出了大半,衬着红纱,宛如一株盛开的红梅。
叶久呼吸一滞,脚下没站稳,一个踉跄。
她不是第一次看祁韶安舞,但是与那次斑驳迷乱不同,这次仅仅一个起手,便恨不得夺了自己所有的目光。
可以说,她就定在那儿,都美得惊心动魄。
而此时祁韶安背对着她,双腿微曲,指尖划出缓缓划出一个弧度,青丝半散在胸前颈后,眼眸微阖。
那面纱之上,眼眸之中,如痴如眷。
随着笛声飘扬,琴声渐起,在那逐渐激越的笛声与重拨之下的琴音交杂的瞬间,祁韶安红纱霎时出袖,艳红如血的纱绸宛如两条火舌,掠向了浅浅水痕的河面。
岸上的人们顿时纷纷倒吸了口凉气,眼珠子盯着船头那多一步就要踏空而去的曼妙身影,一时怔愣无话。
清冷如风,妖艳如火,柔和婉转之中,又带了扑面而来的气势。仿佛女子并不是在舞,而是与天地缠绵。
这是个怎样的神奇结合,才会有如此摄人心扉的效果?
人们脚步停住了,吵杂之声停住了,甚至对面那些蓝衣舞女的步调都乱了一拍。
宋初浔余光看着岸边的动静,勾唇一笑,手指翻转成花,变了节奏。
一阵轮指,几声有节奏的弹跳之声,叶久侧目看向宋初浔,对上了她挑眉带笑的模样。
熟悉的节奏,熟悉的提示音,自那日这混球恶搞自己之后,这将是她们又一次合作。
叶久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走上了甲板,随着最后一声琴音落,缓缓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宝贝们!
讲真我肖想这一章好久了,我的名场面啊啊啊啊啊,主副cp同台飙技能呜呜……
其实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我想应该是最完美的结局。摊手
你们评论我都看到了,看了好多遍。我一直以为我会被骂死,直到我看到你们评论,眼泪差点掉出来。话不多说,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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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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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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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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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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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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