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是你……
是你……
脸颊以可见的速度红了满脸,祁韶安身子簌簌发抖,右手紧握成拳。
她从未想过,原来,这人早已是这般心思。
曾经那颗投入湖水的石子,坠落了几月后,终是激起了一圈涟漪。
层层点点,漾漾波波。
祁韶安慢慢抬起头,便落进了那双清澈似水的眸子里,她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叶久看着她清冷如月的眼眸,此时似是有些别样的情绪,她心底突然忐忑不安起来。
何止不安,快他妈跳出来了。
她的手也在抖,所以她并未察觉到掌心里那素白玉手轻微的抖动。
祁韶安深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松开了的叶久的手。
叶久一怔,这意思是……
她心头忽得浮现阵阵苦色,这答案,难道还不明显吗。
果然,就不能说。
叶久咬紧了下唇,眼眶隐隐有种酸涩,似是有什么要冲破出来。
祁韶安并没有看她,自是错过了她眼底的痛苦。她面朝着河面,手搭在了柱石上。
片刻温热之后,丝丝薄寒自掌心传来,沿着脉络,流入五脏肺腑。
祁韶安看了眼自己的手,忍住了眼里的泪意。
即使再炙热的阳光,也始终无法温暖一块白石。
就算它终日为温暖与光明所笼罩,又能如何。
因为它本身就是寒的。
祁韶安苦笑一下,将视线移到了江面之上。
此时夕阳挥洒,波光粼粼。
叶久见她未有一言,便侧了侧头,霎时入眼的,便是她浴着红光的侧颜。
精巧的五官立体有致,似是开了十级美颜,又加了一圈背景虚化。
她有些怔愣,刚才的苦涩似乎一下子被遗忘在脑后,此时她眼睛里,脑海中,都是面前女子静立的身影。
人来人往,繁杂息影。
身边流过无数颜色,却丝毫没有沾染半分那道浅蓝。
良久,那张薄唇轻启,流出的声音飘渺如风:
“我是个从地狱走来的人,周遭只有黑暗和沼泽。”
“即使活得人模人样,但骨子里,都淬着毒。”
“触之即死,挨之既寒。”
她转过来,看着叶久,笑得明媚:“这样的我,你不怕吗?”
怕?
叶久看着她,突然嗤笑了一声。
“怕,当然怕。”
“是个人都怕死,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不怕。”
祁韶安脸上的笑容不减,只是那双染着湿痕的眸子,霎时黯淡了光彩。
是啊,谁都不是神仙,谁也没义务为了一个人失了自我,无尽包含。
她微微错开了一点视线,盯着眼前人那沾了污痕的衣襟。
脏兮兮的一块泥垢,粘着在洁白的布料上,格外扎眼。
正如如今的你我。
你早晚要洗去这满身的污浊。
而我,亦不想成为你的污点。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底如抽丝剥茧,蔓延至四肢百骸,不是痛,是寒。
彻骨的寒。
她身子微微发抖,不可控的轻颤,那深埋在心底的梦魇,几乎成为跳脱控制的条件反射。
无论过了多久,依旧如剥皮碎骨,痛彻心扉。
她闭了眼,咬紧了贝齿。
纵使瓦碎,也不愿污了你的门楣。
然而下一秒,一股柔软忽得自两边袭来,带着那寥寥无几的檀香,仔细包裹了自己所有舒张的毛孔。
叫嚣的寒气贪婪的吞噬着扑面而来的温暖,而那暖却如艳阳,丝丝绒绒,源源不断。
“可我更怕,你不给我挨近你的机会。”
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如小溪汇入了河流,最终流入一片汪洋。
她翕动睫毛,眸子里的朦胧,她看不清过往的人群和街景。
“你坚强的不留一丝余地,我怕,我再怎么努力,都走不到你心里。”
“山那么远,水那么长,我怕,我照顾不了你一辈子。”
“你那么聪明,我怕,拉低了你的智商。”
“我怕你这么一颗好白菜,被我这只猪拱了,我会被其他猪踩死。”
“我怕你这样个小仙女,吊在我这颗歪脖子树上,我会被人连根给刨了。”
祁韶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从她怀里直起身来,嗔了她一眼。
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不着调。
叶久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看着她有所松动的面色,扬唇轻笑:
“我永远记得,有个嘴硬的丫头,会早起给一个忘记吃饭的家伙煮面。”
“这丫头只会煮面,可她愿意为了那个家伙,钻进厨房,埋头学做菜,结果啊,还分不清盐和糖。”
一朵红云爬上了眼前女子的脸颊,祁韶安瞪了她一眼,偏过了头。
真是,乱提什么?
叶久勾了勾唇角,眉间都是柔和。
“而且她呀,每天都会等这匹野马回家,会担心这匹马不小心进了别人家的圈,每每都到深夜。”
“马喝多了尥蹶子,她也没有发火,却默默的照顾了她一宿。”琇書蛧
“还有那次生病,更是两夜未眠,差点自己也病倒了。”
“这马反应太慢了,白白浪费了好多时间。”
“但幸运的是,这马总算是开窍了。”
她顿了顿,眼底含着泪,笑容灿烂:“她喜欢这个姑娘。”
祁韶安眉头一颤,下意识吞了下口水,心跳如鼓。
叶久眸里突然闪过一丝狡黠:
“而且这个姑娘也说过,她喜欢叶子。”
“原来,这么明显呢。”
祁韶安瞬间转头,刚想说一句我没有,却有些诧异的看着叶久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了个东西。
叶久把那方贴着心口的手帕拿在手里,又留恋般的攥了攥。
“你看,证据我都好好收着呢。”
祁韶安怔愣几瞬,眨掉了眼里的模糊,伸手接了过来。
温暖的触感,虽然有些脏兮兮,甚至还有两朵水花。
“它一直陪着我。”
“就如你一般。”
祁韶安渐渐攥紧了手中的绢帕,眼前清晰的景象又被模糊掩盖,泪珠一颗颗砸到了边边角角。
她脊背微微蜷起,额头轻轻抵住了叶久的胸口。
“我的小丫头,其实,可以保护别人的呀。”
“保护的,很好很好。”
“一直都是。”
叶久抬手,轻轻环住面前无声颤抖的人,略噙著笑意的薄唇微微扬起,泪水随着颤动直直淌了下来:
“她没有那么多温暖,可她却把仅有的温柔,全都给了我。”
“祁韶安。”
“即便是地狱,是泥沼,但以后有我,便绝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祁韶安肩膀耸动,双手抓着她胸前的衣襟,头埋在她锁骨处。
叶久揽在她的腰侧,两只手臂紧紧的把她包裹在怀中。
她眼角的泪水扑簌簌直掉,自己能给她什么?
除了这点温暖,自己什么也给不了。
甚至一句永远,她都给不了。
谁都在赌,和老天在赌,赌赢了,相守一生,赌不赢,两败俱伤。
可是,这不就是爱情真正的样子吗。
一个能预见未来的爱情,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就像提前知道了结局的故事,谁还愿意认真去感受过程呢。
“永远”,是个信念,我此时此刻是爱你的,并且我愿意下一时下一刻,还愿意爱你。
这下一刻,还有好多的下下一刻,我走好脚下这一步,再走好下一步,一步又一步,就走过了一辈子。
叶久脸颊贴着她的发丝,汲取着她的香气。
小丫头,总也能让人安心。
而窝在她怀中的祁韶安冷静了些许,松开了她的衣襟,又伸手替她展平。
祁韶安稍退后了一步,仰着通红的眼眶,任由泪水自旁侧滑落,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
叶久心头一动,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她的脸颊,挟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韶安,你有拒绝的权利。”
祁韶安闻言愣了一下,轻轻一笑,眉眼弯弯:“叶久,你可还记得,你的身份?”
叶久心底咯噔一声,身份?
她看着祁韶安眼里的认真,心头突然酸涩不已。
原来……说的是女子的身份呢……
叶久颓然放下了手,眉目里是一片黯淡和苦涩。
心,从来没这么疼过。
比丢了一个亿还痛。
因为没有一个亿。
而刚才,她以为她拥有了。
叶久忍住眼眶的酸胀,别过头,涩涩的说道:“如何不知。”
她苦笑一声:“我是女子。”
“和你一样的女子。”
讽刺的笑容绽放在嘴角,她看着河尽头那一轮暖阳,周身一片寒冷。
祁韶安看着她那霎时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之情,眉眼中突然浮起了一丝笑意。
她伸出双手把她的脑袋扳回来,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叶久有些抗拒,垂着眼眸紧紧抿着双唇。
祁韶安无奈一笑,清亮的嗓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知道就好。”
叶久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祁韶安微微一笑,嗓音有些飘渺:
“我希望那匹野马,不是因为同情,不是因为莫须有的责任,也不是因为…错觉,才喜欢她面前这个人。”
叶久急忙开口:“我不是……”
剩下的声音被一根手指堵了回去,祁韶安指尖抵着她的唇,轻轻摇头。
“我再爱不起了。”
叶久心里霎时如坠冰窟。
再…爱不起了……
你到底是何意……
祁韶安撤走了抵着唇的手指,突然欺身上前,看着叶久蓦然暗淡甚至有些躲闪的眸子,弯唇而笑。
如三月山间的清风,如七月海边的初阳。
清冷不失柔和,沉寂难掩波涛。
“但如若那个人是你……”
“我愿意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长出一口老气,总算在一起了。
心疼韶安,也心疼叶子。
祝安好。
云城篇还有大概十来章结束,新的生活也快要开始了,加油叭
宝贝们以后十点再来吧,你们等很久我也心疼,我太忙了,赶不及九点之前码好,抱歉各位宝贝,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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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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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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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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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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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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