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桥头,沿河尽是繁华。茶楼,酒肆,肉铺,脚店。街市行人,骑驴卖货,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叶久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只不过前几次都是匆忙来找铺子,没时间细看这里面的景致。
云城集市的繁华,其实与现代复原的风景区有很大不同,商铺向街而开,小商小贩也不乏支着摊子侵于道中,不论是楼宇店面,还是内里物什,都透着浓浓的纯粹和地道。
向里走了一会儿,叶久才发觉,这里住家和店铺其实是混杂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市是市,坊是坊。往往是几家小店之后,突然露出个宅院的门口,这倒是让她惊讶不已。
兴奋又好奇的叶久一路走走停停,连吃带买,着实过足了瘾。然而逛了大半圈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忘了来的目的。
“小白,茶叶店在哪啊?”
被点到名的小白茫然回头,怎么突然问这个了。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在前面,许记沉香那儿左拐,二十步就……哎,叶大哥等等我啊!”
小白正指着路,叶久听着便抬脚往前走,可怜小白拎着大包小包,跌跌撞撞一路追去。
春岁茶庄。
“小哥,这可是上好的茉香绿茶,不多要您的,十五文一两。”
叶久抓起一撮放在鼻尖闻闻,散发的香气确实不错。
“倒是尚可,老板,再把那个,正山小种,还有乌龙,拿来我瞧瞧。”
“正山……?什么龙?”
叶久连说了两个茶名,整得店家一脸懵。
俩人大眼瞪小眼数秒之后,叶久才反应过来,好像……这时候还没有这两种茶?
她有些窘色,连忙开口:“好吧忽视掉它们,老板可还有什么别的种类的茶?”
老板点点头:“有的,都在这边。”
挑挑练练半天,叶久最终确定了几种和现代红茶、乌龙口味色泽都比较相近的茶叶,因为还要研究,免不了浪费,她大手一挥:一样五斤,派个人给爷送回去!
站在她身后的小白顿时长舒一口气,可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我扛回去……
出了茶叶铺子,叶久边走边盘算着还差什么材料,就在此时,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下一秒,叶久就被个什么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没有丝毫防备,差点被拱到地上。
她怒火值直接攀顶,回身刚准备怼过去,就发现有人已经先她一步开骂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穿的人模狗样,却连碗面片儿和菜饼都付不起!”
声音浑厚有力,震得叶久耳膜生疼。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左右的商贩正指着一名着墨蓝色衣裳的少年破口大骂,说话间,竟还拉拉扯扯起来。
估计刚才就是这俩人推搡才撞到了自己。
她无奈翻了个白眼,自认倒霉,不想多管闲事,提脚就走。
但人群中各色的声音还是闯入了她的耳朵。
“你瞅瞅,这小哥的穿着也不像付不起饭钱的啊。”
“就是,你瞧,还是上好的棉料呢。”
“你是哪家来的小哥,照我说啊,不如拿身上的外裳作抵吧!”
“我瞧着可以,小哥你说呢!”
“呸,指不定这身衣裳都是顺的呢!”
人群中不时有调笑声,三三俩俩正有鼻子有眼的说教着。
叶久停下挪动的脚步,不适的皱皱眉,怎么到哪都有这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呢。
那小公子被逼得有些急了,抬手甩开拉扯自己的小贩,不善的扫视了一圈。
叶久这才看见,他腰间别了一把小小的匕首!
所以...这群人是打算直接送人头的吗?
“怎么!还想动手不成!”小贩一瞧这模样,撸着袖子就要上手。
叶久见状也顾不得想别的,赶紧挤进包围圈,一把推开了反应堆核心的两人。
“大哥大哥,别急,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叶久把小公子往后身后推了推,才满脸笑意的安抚眼前的汉子。
“你又是哪来小子?怎么得一个一个都来多事!”
大汉后退了一步,叉着腰打量了一番叶久,模样很是暴躁。
叶久被震得直咧嘴,我的天呐,这哥们练狮吼功的吧。
感受到身后的小公子有往前窜的架势,叶久急忙朝前迈了一小步,给他挡了回去。
“不就是个饭钱吗,我付不就结了,不至于,不至于啊。”叶久边安抚大汉,边招呼小白掏出些铜板来。
是的,铜板。
你是不是以为她会掏出几块碎银来?
那不可能的!
一两银子够她在这小摊连吃上几个月了好吧,她可不是冤大头,穷着呢。
“约摸五十文,你也莫找了,多的当是耽误你生意的补偿。”
大汉接过叶久递来的铜板,粗略的掂了掂,这才满意得开口:
“你这小兄弟还通情达理些,但那个小兔崽子,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好的运气!”
大汉瞪了一眼叶久身后的小公子,把银钱收好,才回到自己的摊位前,冲着人群招呼道:
“那这事就算了,散了散了!”
趁着乱,叶久赶忙拉着这人往一旁溜,她发现,这哥们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莫不是个哑巴?
待两人停下,叶久回过身,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少年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清秀的小脸还未脱稚气,隐隐透着红光,还是那种很健康的小麦色。
和小黑有点像,不过没他健壮罢了。
叶久从钱袋里掏出来一把铜板,朝他递了过去:
“这个拿好,有什么事也好应个急。”
而他似乎没有打算接的意思,甚至还有些抗拒。
叶久眉头一跳,伸手拉过小公子的手,直接塞到了他手里。
“我…可以打过他们的。”少年别过头,面色微红,拿着银钱的手僵在空中。
叶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拍拍少年的肩头:“好~我知道你能打过,而且我也知道,打完了你可就进衙门咯。”
看着少年别扭的模样,叶久又不放心的嘱托了一句:
“能说话就不动手,出门在外,总要求个平安不是。”
少年没再说话,叶久弯了弯嘴角,这孩子这股死不服气的倔劲儿,和自己小时候,真是一样一样的。
生活不易,能帮上一点是一点吧。
“保重啊,小老弟。”
说罢,叶久轻轻一笑,便招呼小白走了。
不过走出五步有余,她就听见身后一道细微却有力道的声音:
“谢谢。”
“我会还你的。”
叶久暗自摇了摇头,也没回头,只是背着他轻快地摆了摆手。
你是不是以为她要回家了?
怎么可能!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叶久随即拉着小白投入了下一波的海淘之中……
直到天色将黑,白市要变夜市时,她才堪堪拖着快要癫狂的小白往回走。
所以当微雨拉开院门,看见面前又是麻袋又是木桶的板车时,砰地一声,把门关了个结实。
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开玩笑,谁知道这是不是打劫的……
于是刚刚露出个脑袋的叶久便瞬间被拍在了门外,不出意外地碰了一鼻子灰。
叶久:……您要不要先看看我是谁?
微雨:不露脸的,一律按登徒子处理。
叶久:???
好不容易叫开了门把东西搬了进去,再清点货物,交付钱款,等一切尘埃落定,都已是掌灯时分。
现在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一天下来,身上又是汗又是土,腻的难受。
叶久只想赶紧回屋好好洗个澡,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结果刚脱了外衫,她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好像把浴桶塞到后院瓮缸那儿去了……
所以自己得悄没声的搬回来??
明天还得再搬回去??
叶久此时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不,绝不!骨气!
洗不了澡,我擦擦总可以了吧!
可真的是天道好轮回啊……
叶久恨恨地跺了跺脚,又风风火火的杀去了厨房。
……
正房内。
烛光飘摇,被迫在床上躺了一天的祁韶安斜倚在床头,手上轻巧的翻着书。
“咚咚咚……”
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她稍稍抬头,目光从书本移向门边,迟疑了一下,才出声应道:
“进。”
看到来人,祁韶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她就知道,这么晚还往自己屋里窜的,八成是叶久那厮。
“祁韶安,给你看个好东西。”
叶久进屋关好门,便快步走到床边,把手里的小玩意朝她递了过去。
祁韶安侧目,一个小球样的东西跳进了她的视线。
还伴着淡淡的香气。
“怎么样,好闻吧。”
叶久在她眼前晃了晃,又举起来用力一嗅。里面散发出阵阵清香,味道淡雅,绵远悠长。
自己眼光还真是不错呢。
她把东西塞进了祁韶安的手里,便也不避讳,顺势坐在了床边。
祁韶安仔细地翻看着手里的物件,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这是…香囊?”
叶久闻言开心的直点头:“是呀是呀,银香囊。”
说着还颇为无奈的耸耸肩:“我当时看了好久都没猜出是什么,你居然一下就想到了,厉害厉害!”
祁韶安低头拨弄着手里的玩意。
一颗银色的镂空小球,上有挂绳,下配流苏,内里还有一颗深棕色的小丸,隐约有一股香气袭来,倒是很精巧。
“我跟你讲,那家铺子的香超级多,不过,我挑了半天,还是觉得这款最适合你。”
适合你这种外表唬人但芯里蔫坏的人。
叶久压住想疯狂上扬的嘴角,轻快地拍了拍祁韶安的小臂:
“下回带你一起去看看啊,燕津桥那儿的集市可热闹了。”
祁韶安把玩着手里的小球,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才道:
“那就看你几分诚意了。”
叶久内心翻了个白眼,我求你去了?
但嘴上却说着关心的话:“怎么样,今天好些了吗。”
“托您的福,被捂了一天,没缘由不好。”Χiυmъ.cοΜ
祁韶安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善。这家伙不让沐浴就算了,还非要嘱咐着微雨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着实让人头疼。
叶久闻言似是不信的凑上去观察一番,看到她里里外外密不透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心下悄悄夸奖了微雨一百遍。
此时俩人离得很近,祁韶安轻易地便嗅到了叶久身上有些湿润的香气。
“怎么,浴桶找回来了?”
叶久闻言一摆手,一脸的你可别逗了。
“怎么可能,那玩意儿埋在一群缸后面,谁搬得动……”
话未说完,叶久瞬间捂住自己的嘴,然而为时已晚。
只见祁韶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饶有味道的开口:
“原来在缸后面啊,我想想,哪里有缸来着呢。”说罢,竟还真认真思考了起来。
叶久微微一笑,缓慢的抬起手,最终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今日不宜说话,嗯,也不宜藏澡盆子。
“小祖宗,您早歇着,我再换个地界哈。”
祁韶安只觉一阵风刮过,屋里就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抖了抖软趴趴的衣袖,顿时心情大好。
搬去吧,但你这澡,可白洗咯。
她舒适的翻了个身,身侧隐隐传来淡淡沉香,祁韶安弯了弯嘴角。
确实,眼光还不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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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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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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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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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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