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流民因为饥寒问题,常常去县衙闹事,因了县衙的捕头处理事情过于偏激,当时有好些流民受了伤,自那以后,流民不再去县衙闹,反而在城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谁又能想到在雪灾之前他们也不过是普通百姓。
到了县衙,林锐早已经让人开始着手处理灾情,一见裴绪和阿福进来,招呼了一声后,反倒将目光落在了阿福的身上。
之前他就听说过裴绪身边有个从小将他养大的姐姐,只是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实在是不像比裴绪大很多的模样。
打量了半晌,林锐心里有了数。
“裴绪,你马上带着人去一趟城西难民营,那里集中了最近一段时间暴动的流民,你去,就好好的安抚一下他们,实在不行就采取必要措施!不然照他们这样闹下去,这次解决沂河群的事情估计够呛。”
“然后你也将这位姑娘安置好,现在外面太乱了,就别出去添乱了。”
“是。”
送走林锐,阿福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
“什么叫我别出去添乱?我是在添乱吗?”
裴绪好笑道:“我先带你去找个地方住下来,这外面积雪深,风又大,你的病才刚好就别出去凑热闹了。”
说完,裴绪带着阿福根据领路的小厮找到了暂时安置的地方以后,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一直等到夜色深了才披着一肩的落雪赶回来。
阿福还没睡,看着他站在门口,被外头暗下来的天色一衬,显得有些单薄,但是少年郎身姿却修长。
许是长大了一岁,脸上的轮廓越发的明显,多出了几丝凌冽来。
阿福忽然想起之前没问出的话,但此时瞧见裴绪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又觉得奇怪。
按理说若真的是魔识苏醒,那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裴绪怎么可能快速的控制自己?想来是那天发热所以导致看花了眼吧。
“明日咱们就起程回临州府。”
裴绪的声音唤回了阿福的思绪,他抖落肩上的雪,进了屋,却没有脱下外层的大氅。
“这么快?”
她以为最少都还要十来天呢!
“嗯,京城太子派过来的人在傍晚的时候到了,我们送粮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所以明日便启程。”
“那还是翻山出去?”
阿福对那座山可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京城来的人进来的时候将沂河群通往外界的那座桥已经修好了,本来按理说他们和我们是差不多是同一天到的,但是因为在外面修桥便耽搁了一些时间。”
裴绪接过阿福给他倒得热茶一饮而尽,将他听来的事情一一都说了。
“好。”
......
因为太子的人过来,林锐便留在了沂河群帮忙处理事情,让裴绪带着剩下的人回去。
邹春生因为一来这里便生了病,这几日好些过后也就跟着一起上路了,但是骆峻岭因为京城有远方亲戚跟着太子的人跟来,便推迟了几天,不和裴绪一起回去。
车队渐渐驶进临州府的地界儿,阿福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间隐隐约约听见外面街上有些在说谁前两天刚下葬,死状凄惨。
但因了太困,也就没有注意。
回来后的半个月,裴绪忽然不知道怎么了,整日都要给阿福布置课业,不完成就不能出门。
可那些内容有些邹春生都还不会,更别说阿福了,因此自从回来后一直到上元节前夕,阿福就没有一天真正的出去玩过。
下午。
阿福看着自己誊抄了一摞的纸,只觉得手都快要废掉了。
裴绪坐在窗户边上,正拿着一本书,很认真的得看,手边还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整个画面惬意的很。
一瞧见这样的画面,阿福瞬间心里就不太平衡了。
“阿绪......今晚上可是上元节啊,你真的丧心病狂至此,不让我出门?”
阿福拖长了声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幽怨的气息。
“你写完了自然就能出门。”
裴绪翻开一页继续看,头都没抬。
阿福苦着一张脸:“那位林大人都回来这么些天了,你真的不需要去好好的拜访一下吗?好歹他也算是你的伯乐吧。”
能不能别一天天儿的守着她?老累了,干啥都不行,干啥都要背了书写了课业才能做,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她堂堂仙童,只需要好好的提升法力,然后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就好了,真的不需要干这些劳什子东西!
本以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裴绪肯定不会在为难了,结果只见他放下手里的书册,转头很认真的对她道:“救命恩人比伯乐来的重要。”
“......”
到了晚上,阿福总算是逮着机会出门了。
裴绪被林锐临时叫走了,阿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时刻如此的感激林锐。
出了驿馆,街上的景象热闹无比。
夜幕一片漆黑,偏偏凡尘灯火如炬,临州府最繁华的街道是空前般的盛况。
沿街吃了一路,瞧见一家新开的说书楼,阿福想也没想的上了楼。
说书先生正讲到精彩处,堂内全是一片欢呼喝彩声。
阿福挑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地儿坐下来,嗑瓜子看戏,邻桌坐了一名妇人和两名丫鬟。ωωω.χΙυΜЬ.Cǒm
那妇人打扮精致,长相艳丽,只是眼角微微下垂,嘴唇极薄,是刻薄的长相。
阿福瞥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便听见一个绿衣丫鬟说道:“夫人,不然咱们回去吧,这时辰也不晚了,想必大公子也睡了。”
“再等等!那个傻子睡不睡谁知道呢!反正老爷因为愧疚宝贝他那个傻儿子,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情都是纵容的,我现在回去,回去等着那傻子再来菲薄我?”
那美貌妇人眉头一挑,很是不乐意,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个绿衣丫鬟,意味深长的说:“我记得之前那傻子没傻的时候,你倒是很喜欢往他身上贴的,只是之前大夫人看管严厉,所以你没有机会,现在陈文才傻成那样了,能不能说到亲都还是一回事,你若是还想做陈家的人,不如本夫人去帮你到大夫人哪里说说?”
“想必大夫人应该很是愿意才对。”
绿衣丫鬟一听,小脸瞬间惨白,立马跪下来扯住美貌妇人的衣角,低声哀求:“夫人,求您,求您不要去和大夫人说,奴婢愿意一直跟着您,不愿意跟着大公子。”
现在陈家的人谁还不知道陈文才是个傻子?听说是去沂河群的半路上从山崖下摔下来摔坏了脑子,本来也算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大家公子,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动不动就打人的痴傻儿!
她之前是动过心思,毕竟那痴傻儿是陈家的长子,将来陈家的一切都是他的,只要是能跟在他身边,就算是做个小妾,那也是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可如今变了,陈家偌大的产业不可能由这个痴傻儿继承,那她干嘛还要往火坑里跳?
绿衣丫鬟说着说着就带了泪,小家碧玉的长相这时候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梨花带雨。
可不料那美貌妇人却实实在在的动了怒,一把将那绿衣丫鬟推攘到地上,变了脸色。
“你就是用这副狐媚样子去勾引的老爷?贱坯子,忘了你是谁的奴才了么!”
“夫人,奴婢不敢啊,那晚上是老爷他......”
“闭嘴!你的去处本夫人自然心里有数,你放心,本夫人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美貌妇人冷笑了几声,一手抬起绿衣丫鬟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甩袖收回,让另一个丫鬟扶着下了楼。
那绿衣丫鬟也只好跟上去,一路上哭哭啼啼的。
陈文才,痴傻儿?
阿福看完了整场闹剧,喝了一杯茶,看周围有人交头接耳的小声说着什么,阿福想了想便问道。
“大叔,刚才那妇人说的痴傻儿指的是临州首富陈家的陈文才?”
“是啊小姑娘,你还不知道么。”
“确实不知道,前段时间去亲戚家串门去了,只知道那陈文才不是说去了沂河群救灾么。”
阿福觉得奇怪。
“是去救灾没错,可那陈家以前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这次报应到了他儿子身上!前段时间陈文才是被陈家的人抬着回来的,说是再去沂河群路上遇见了冬眠的野兽,不小心将那野兽惊醒过后便被追着掉落了悬崖摔坏了脑袋。”
“被人抬回来的时候也算是轰动了整个临州府县城呢,那担架上血肉模糊的看着极其吓人!”
那大汉说着仿佛又看见了当日的一幕一般,吓得打了个激灵:“当时陈家将临州府的郎中全都请了去,治了一晚上才算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了一条命,只是从那以后,脑子便不中用了,见谁都说是怪物,还要打人哩!”
那大汉边说边摇头,见阿福怔愣住,以为是被吓到了,连忙唤了她几声:“小姑娘,小姑娘?你没事吧,莫不是被吓到了。”
阿福回过神,勉强扯了扯嘴角,摇摇头。
不再和旁边的人搭话,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整张脸都惨白了。
那晚上......难道裴绪真的是被魔识操控,然后差点杀了陈文才吗?
因为怕被她知道,所以在她高烧醒来的时候问起陈文才,裴绪便说受了伤先回了临州府,包括回来的这几天也是用了各种理由将她绊住不让她出门,也是为了不让她听见消息吧。
脑子越想越乱,阿福已经听不进去精彩的说书,神情有些恍惚的下了楼。
若是魔识当真苏醒,那裴绪,该怎么办?
...
回到驿馆,就见裴绪坐在进门第一眼就能看见的桌子边上,那是个角落里,驿馆的灯光落在他身后,给他的侧脸打下了很大的一层阴影,让人看不清楚他是什么表情。
阿福拖着脚步走过去,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勇气去问清楚,因为魔识苏醒的话,那事情就变得难以控制了。
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裴绪一把攥住了阿福的手腕。
声音低沉:“你知道了?”
前几天受了凉,裴绪的身体还没有好利索,这时候说话的声音依旧是沙哑带着涩涩的刺啦感。
阿福侧头,对上裴绪幽深的黑眸,嘴巴张了张,正要说话,却见裴绪冷嘲一笑。
“你也觉得我是怪物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裴绪甚至不敢看阿福的眼睛,微微低垂着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狼狈。
他也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像是能茹毛饮血的怪物,控制不住心底的暴戾,只想让陈文才五马分尸。
她刚刚出去了,是不是被传闻吓着了?之前她醒过来问陈文才的时候,他表面上面不改色的说他提前回了临州府,可没人知道他当时紧张的手心冒汗。
他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和她解释,回来这么多天便想尽办法的想要拖住她。
外面的流言以及传闻他再是清楚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陈文才是惹怒了冬眠的野兽,却不知道那野兽是他。
阿福没说话,裴绪却以为是默认,低低的又说了一句:“不怪你,我也觉得我是怪物。”
说完,少年郎站起来,身高优势让这个狭小的角落瞬间变得逼仄起来。
他要走。
阿福一把拉住他,脑子还没拐过弯儿来,脾气立马就上来了:“谁说你是怪物了?!”
说完这句,驿馆里稀稀拉拉的客人都好奇的朝这边张望,阿福忍着脾气,一把攥住裴绪的手腕不让他挣脱,然后拖着他往外面走。
一直走到了人最少的临州河边上,,让他坐到桥墩上,她则是站着看他。
“谁说你是怪物了?”阿福又问了一句,默默地磨了磨后槽牙。
裴绪没接话,只是沉默。
这副样子看的阿福就来气。
她从外面回来,抱着满心的歉疚与担忧,结果一进驿馆的门便被这家伙拉着说了一句无头无脑的话。
什么叫她也觉得他是怪物?
先别说他裴绪不是,就算是,那也是她看着出生的,她看着长大的少年郎,谁都不能欺负了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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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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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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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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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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