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裴绪说完,捕头明显就不信:“你是他儿子,你会他连去哪儿都不知道?或者说他去哪儿都不告诉你这个儿子?”
“我要是知道他还会放心的让我一个人留在裴家,就不怕县衙找上来我全部招了?”
裴绪神色淡淡说道,想起那日清晨见到裴世安怪异的样子。
“他平日里喜欢去酒馆喝酒,你或许可以去哪里找找。”
许是裴绪的声音过于平淡和冷静,前来查案的捕头有些不习惯,便多打量了几眼裴绪。
想起以前听见过的传言,捕头心里大概有了数,也没有刻意为难,只说:“例行查案,我要搜查一下裴世安的屋子。”
说完,便让人进去搜查。
搜了一圈出来,没发现任何的线索,捕头只好回去了。
庭院里阿福看着默不作声的裴绪,见他面色极冷的站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了看庭院里和屋子里被翻得乱糟糟的,阿福便转身前去收拾。
差不多将院子和里屋收拾完后,阿福路过裴秀才的房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阿福进门,捡起落在地上的叶片,奇怪道:“这裴秀才还有收藏叶子的嗜好?”
听见阿福的话,裴绪下意识的转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叶子上,瞳孔猛地一缩。
“哪儿来的?”
裴绪白着脸,一把攥住阿福的手腕。
阿福被裴绪的这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懵了一下,才道:“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就在屋子里了。”xǐυmь.℃òm
仔细辨认过那些叶子后,裴绪忽然低笑出声,像是自嘲。
“阿绪?”
“走吧,我们去县衙。”
沉默良久后,裴绪忽然抬头,黑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
两人出了门,刚刚走到太清巷,便瞧见骆峻岭朝他们跑来。
他气喘吁吁的站在两人面前,不让裴绪往前走。
“裴绪,我刚才从府衙前经过,看见府衙的人已经将裴秀才给抓回来了。”
裴绪看向他。
“我上去问了,说是裴秀才出城的时候被有当值的人觉得不对劲儿,就一路跟着他到了歇脚的地方,结果前脚刚回来就听说发生了命案,还和裴秀才有关系,就连忙带着人去了之前的地方,捉住了。”
骆峻岭气喘吁吁的说完才听来的消息,见裴绪好像没什么反应,急的不行。
“现在裴秀才被抓回来,县衙那边肯定很快就会让人带你过去。”骆峻岭上前拉了一把裴绪,低声道:“我知道你肯定不知晓你那爹做的那些事儿,但是县衙你去不得,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秋后入学可就麻烦了。”
骆峻岭急匆匆的赶过来,就是担心裴绪牵扯进这趟浑水,这裴秀才翻下的是谋杀罪,到时候若是处理的不好,就连裴绪的一辈子都得搭上去。
骆峻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传信,就是觉得像裴绪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困在这样的小地方,以他的才华,应该去往更加繁盛的地方去大展拳脚才对。
见裴绪不为所动,甚至脸色冷了几分,骆峻岭叹了一口气。
道:“我知道你肯定嫌弃我说的多,我也觉得我多事儿,但是裴绪,我是真的觉得你不应该蹚这趟浑水。”
听他说完,裴绪看了他一眼,垂眸走了出去。
“哎——你到底听见我说话没有?跟你说,你现在不能去,去了只能添麻烦!”
骆峻岭急的不行。
这裴绪看着挺聪明,怎么关键时刻就和他说不清楚呢!
骆峻岭一把拉住裴绪,裴绪低头看了一眼拉住他手腕的手,抬头看向骆峻岭。
眼神淡淡的,骆峻岭却下意识的松了手。
“我去看看,谁说我要去趟混水了?”
裴绪低嘲一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色愈发的冷起来。
说完,又快步走向县衙。
到了县衙。
门前依旧围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更有甚者,明明案件都还没查的水落石出,就开始有人在人群里讲的绘声绘色,就好像这场谋杀案他在场一样。
裴绪一来,有眼尖的人看见,大喊了一声:“裴绪来了!”
还在叽叽喳喳的百姓们都约好一样停下来,几十双眼睛落在刚来的少年身上。
那些眼神里,有同情,有厌恶,有惊诧,也有疏远。
裴绪一一接受着这些目光,心口一滞,黑眸却如同被水冲淡的墨汁一般淡。
阿福担忧的看着裴绪,那双水润润的杏眸里是不加掩饰的心疼。
“别怕。”
阿福轻轻扯了下裴绪的衣角,以自己的方式安慰着。
裴绪垂下眸,鸦羽般纤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他眸底的情绪,他看见身旁的阿福,像是忽然有了底气一般,重新抬起头。
骆峻岭倒是有些受不了,冲人群喊:“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看见过廪生啊!”
这话一落,就好些人主动给裴绪让了一条路出来。
裴绪走过人群,就在即将要迈进门的时候,察觉到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他。
他回望过去,看见一个约莫三岁的小男孩窝在母亲怀里,黑黑的大眼睛盯着他,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天真和好奇。
只是还不等裴绪有所反应,那小男孩儿的母亲就一把抱紧他,目光警惕的看着裴绪。
裴绪像是没看见一般,眸色淡淡的收回目光,转身进门的那一刹那,他听见身后那母亲的声音。
“狗蛋,那是杀人犯的儿子你知不知道,以后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送给他!”
那小男孩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什么叫杀人犯,听见自己母亲这么说,吓得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抽着嗝儿:“我不要杀人犯的儿子,我要娘......呜呜呜我要娘。”
闻言,裴绪轻哂,转头似笑非笑的盯着那妇人,那妇人立刻感觉后背汗毛四起,连忙朝人群里缩。
...
过了天井,便是府衙大堂。
相比较大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大堂进门的两边是两座獬豸的雕像,抬眼便一眼能看见大堂悬梁中间挂着的牌匾上面写着“公正廉明”。
大堂内坐满了人,为首的自然是星河镇府衙的县令。
裴秀才和那小清巷的陈寡妇一人跪一边,还有那陈二,也跪在陈寡妇的身边。
裴绪目光一一扫过,而后行了一礼。
县令朱自章知道眼前谦卑行礼的人便是今年童生试的第一名,榜单出来的时候他还叫师爷去送了礼。
可这才没多久,这位廪生便因家务事来了这人人敬畏的府衙大堂。
“起来吧。”
朱自章多多少少听说过裴家的一些事儿,心底对这个少年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忍。
“你可知八月二十三日晚上裴秀才去了哪里?”
“不知。”
“事发后裴秀才畏罪潜逃一事可与你透过口风?”
“没有。”
“那你可知那裴世安与梧桐街小清巷的陈寡妇私通?”
“不知。”
“那你可知裴世安为何要杀吴天?”
“草民不知。”
听完裴绪的回答,朱自章陷入了好一会儿沉默,半晌后,他才说道。
“最后一个我问你的问题我也同样的问了裴秀才,你可知他是如何回答的?”
裴绪抬头,清黑漆墨般的眸子里是平静坦然的光,看着这样的裴绪,朱自章有瞬间的不忍心。
“你可知,裴秀才说,他杀吴天,是因为你。”
“因为你和吴天早有过节,他常常在街头羞辱于你,二十二日童生试榜单出来以后你又遇上了吴天,这一次被羞辱过后你实在隐忍不了,又怕因吴天而毁了自己的前程,遂指使裴秀才在二十三日夜半时分翻墙杀害。”
朱自章说完裴秀才的供词,自己都有点想笑。
裴秀才只想着将自己摘出去,不惜将污水全部倒在自己儿子的身上,却完全忽略了前因后果。
朱自章选择和裴绪说清楚裴秀才的供词,心里也是存了一点私心。
像裴绪这样的人才,若是将来大力培养,成为有利大周的官员是指日可待,而同时,正因为他性格沉稳又满腹才华,这样的人才若是被人成功诬陷,心底的不甘同样也会驱使他成为大周的祸害。
所以朱自章在赌,赌裴秀才在裴绪心里的分量。
话落,裴绪漆黑的瞳仁猛地一缩,从进来大堂就平静如水的黑眸此刻掀起了波澜,他看向裴秀才。
裴秀才也正巧在看他。
四目相对,裴世安心知自己说了假话,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不可能在收回去。
在面对牢狱之灾以命偿命,裴秀才可能都忘记了他要栽赃陷害的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你个扫把星你看什么看!我早就知道从你出生克死了你娘开始后面就要克我!早知道你这么没有良心那天晚上我就不该去帮你,现在惹得老子一身腥你倒是平安无事!”
裴秀才梗直了脖子破口大骂,声音大的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
隔了一道天井在看热闹的百姓,听见了这话更是小声议论着。
见状,朱自章皱了皱眉头,看了看不发一言的裴绪,他拍了拍惊堂木,示意全场安静。
这裴秀才,当真是为了活命什么胡话都敢乱说!
“裴秀才你慎言!如若真是裴绪早有预谋去指使你,那你为何作案后要匆匆忙忙逃去梧桐街小清巷陈家?为何不是回去裴家?畏罪潜逃当夜有当值的更夫从西巷归家,看见一人从裴家出门时是丑时中,可你出城门的时间却是卯时末,从裴家到城门最多花费半个时辰的时间,那中间多余的半个时辰你去了哪里?”
县令朱自章压抑着怒气一连问了裴秀才几个问题。
裴秀才一梗,瞪大了眼睛错愕非常。
他怎么不知道那天晚上出门的时候有更夫瞧见他?
“那陈秀秀说你早前便许诺她在裴绪秋后入学以后就将她娶回家,案发当晚你去了陈家避难,十分惊恐的告诉她说你杀了人,让她帮忙找套衣服出来。可在后来的那些天里你却从未去过陈家,一直到三十日清晨捕头一脚踹开了陈家的门陈秀秀才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
朱自章惊堂木拍的震堂响。
“若真是裴绪指使,作案后你又何必惊恐?难道不是有条不紊的按照原来规定的计划去做?裴秀才,你可知欺骗朝廷命官是个什么罪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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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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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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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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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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