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虚弱一笑，点头说道，“我知道……”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震惊道：“那你……”
“我还是喜欢你，即使你是女子。”
她缓缓低下头去，轻抚我缠着绷带的伤口，我看不到她的神色，只看到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手背上的青筋条条清晰暴起。半晌，她哑着嗓子说道：“别想了……我们，我们没可能的……”
“为什么？就因为……我们都是女子吗？还是……还是因为我的出身？”我不甘心地咬唇问道。
“不……不……”她摇摇头，“不是出身。”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那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她始终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我听说京城有许多权贵好男风……这没什么的，我们也可以……”我轻轻地去碰触她的手，一点一点握住，像是逐渐得到了倚仗，“男子能有龙阳之好，女子为何不能有百合之欢？”
她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我，带着讶异的目光，喃喃道：“这……这不合规矩……”
“小将军，你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笑了一下，看着她，无不讽刺地说道：“规矩？规矩都是那些臭男人定的，那就管他们臭男人去！凭什么还要关住我们女子！”
她低下头，肩膀不住耸动着，接着扬头一笑，看着我，嗔道：“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歪理？”
“情之一字，无需学，随心而至。”
她愣住，好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
“小将军，我也会说这种文绉绉的话了。”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万分真诚，“以后，我还想对你说好多这样的话。你教我读过的书、念过的诗，我都记到心里去了……”
她弯唇而笑，眉目间尽是我见惯的温柔，“阿晴，我叫杨昭昭。昭昭二字出自‘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这句诗，你要记住了。”
我呆住片刻，继而狂喜，紧紧握住她的手，嘴角疯狂上扬。一股巨大的欢喜从我的耳朵里涌入我的心里，浩浩汤汤奔腾而过，席卷每一处空隙，绽出火树银花。我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
昭昭扬手轻弹我的额头，笑道：“记不住？”
“记得住！记得住！”我连连点头，攥着她的手傻笑着。
“有那么开心吗？”昭昭含笑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像一颗黑曜石。
“小将军，你开心吗？”
昭昭反过手来将我的手握住，挑眉道：“你说呢？”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目光虽温柔，但总算没了过去的克制，而是多了几分强势与霸道。我在这样的目光里沉沦、坠落，然后又被吹起、直上青云。
嘻嘻……我羞赧地低下头闷笑。
“从前我对你说过许多无情的话，为什么还喜欢我？”她开口问道。
“那些话对我不顶用，我听过许多人对我说的难听的话。我发现了，人都是格外狡猾的，嘴上说一套，手下做的又是另一套。”我抬起头来，看着她，毫不客气地说道，“小将军，你总是言不由衷。嘴上处处让我死心，做的事却都是要我留在你身边。”
她笑着看我，头一歪，“是吗？”
我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了大胆的想法，往日曾弥漫在我心间的丝丝疑虑此刻恍若被串成了一条清晰明朗的线，顺着线头轻轻一拉，便成了叮铃悦耳的珍珠。“小将军，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是在千禧班以身护我的时候？还是在教我杨家枪的时候？有一次在草原，你一直不高兴，是不是吃我和萝卜丁的醋？还有除夕夜……唔！”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好了。”小将军的脸随着我的话一点点变红，耳朵也红通通的，她强行伸出手来捂住我的嘴，强作冷静地说道：“你身上有伤，少说话。”
我身上有伤，关我嘴巴什么事？
可见她这般不好意思的模样，我也不忍再逗弄她，便使劲儿眨巴着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很快放下了手，我紧抿着唇看着她，就是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阿晴，我们日后要面临许多难关。你可想好了？”
“我喜欢你是我的事，谁多管闲事我就揍谁。”
她又笑了起来，也不知这话有什么可笑的地方。“我和你一起揍！”
“好！”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的伤，想起了曲雪姐姐，便问道：“曲雪姐姐是不是知道你女扮男装的事？”
小将军点点头，又道：“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营中为我治伤。此外，杨校尉和几个副将叔父也知道。”
“难怪他们总是拐弯抹角地劝我不要喜欢你。”
“不怪他们，他们并不知道我……”她笑了笑，“就连我自己，遇到你之前，也不知道。”
“那你……”
“过去我对你说过的话，也是在对我自己说。”
我原以为小将军始终是站在另一条路上看着我跌跌撞撞蹒跚而行，却原来她同我一样迷茫过、畏缩过。我楞楞地看着她，一时之间，心潮涌动，只觉得这份情意更加难得，更加来之不易。
“说起来，你躲了我小半个月。”她忽然这样说，让我不由得心虚起来。
“我……我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想。”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去找你。”
我眉头一皱，发现了一个盲点，故意逗她：“你没去找我，那晚在我营帐外喊我的人是谁？”
原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听到这样的话便避开，没想到她却直视着我的眼睛，认真地告诉我：“是我。因为不安，怕你跑掉。”
我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原来她也会为我感到不安吗？
“为什么在千禧班的时候，不告诉我你是女子呢？”我低声问道。
她低下头，沉默着，复而缓声道：“若当日坦言，你会如何待我？”
若当日坦言……若那时我便知道小将军是女子，我可还会对她升起这般情意？想起后来经历的种种、与她共处的日常、每一次因她而起的跌宕起伏，我忽然松快起来，过往曾困扰我的点滴症结在此刻豁然开朗。
“若你当日坦言，我依旧心悦你。”
她抬起手来轻轻为我理了发梢，“如此说来，倒是我误了……”
那日的小将军陪了我许久，我在她温柔似水的眸中沉沉浮浮，宛若轻巧的锦鲤摇曳着尾巴久旱逢霖、一跃龙门。她轻声哄着我入睡，我紧紧拉着她的手，生怕再醒来时发现那蜜罐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她也不怪我的紧张，任由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样的话：
“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打定了主意一辈子要赖在你身边，你可不能赶我走呀！我们可说好了。”
“可不能赶我走呀……”
“我们可说好了……”
我就那样絮絮叨叨地进入了梦乡，梦到我带小将军回了寻欢楼，拉着她的手告诉春姨：这是我喜欢的人，她是个姑娘，是天底下顶厉害的姑娘，文能舌战老夫子，武能跨马护大梁！
在养伤的那段时间，小将军忙着带人重建邢村安置难民，并不总有机会来看我，多数时间陪伴我的是曲雪姐姐。
也是在曲雪姐姐的嘴中我才知道，这次探查商队原本是小将军想借机训练她带出来的女兵，没想到遇上了这样的事。
“另外四个姐妹都受了伤，就连小将军也受了些皮外伤。”曲雪姐姐叹息道。
“小将军受伤了？她怎么什么也没说！严不严重？”
“小伤，敷了药就好了。”曲雪姐姐安抚着我，“常入沙场的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是常态，留得一条命在就不错了。”
眼前闪现着那夜的厮杀，我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那一夜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生死门前走过一遭的，包括我自己。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上面也是沾染了鲜血的。而这，只是个开始。
“曲雪姐姐，我……我有点害怕……”我颤声道。
“害怕？怕什么？怕小将军出事？还是怕死？”曲雪反问道，转头看到我有些迷茫的眼神，顿了顿，说道，“你可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怎么说的？你说，开弓没有回头箭。”
“你不害怕吗？”
曲雪姐姐一愣，轻叹一声，道：“怕过，但想到爹爹，便不怕了。”
“这次……死伤多少人？”
“西周百人全员覆没，商队八十二人活下来两个，我军伤亡五十余人……”曲雪姐姐低着头收拾着东西，“阿晴，这样的事是常态，你要习惯。”
“嗯……”我缓缓捏紧了拳头。
说话间，小将军带着杨墨走了进来，她径直走向我，问道：“今日感觉如何？可能骑马行路？”
我点点头。
“这边的事已经差不多了，我们该回营地了。”小将军查看了一下我已经大好的伤，转身对杨墨说道，“杨家军的选拔还有多久开始？”
“一个月。”杨墨抬眼看了我一下，又道，“她恐怕不行。”
“为何不行？”我不服气地问道。
小将军给我递了个眼色，示意我闭嘴，又对杨墨说道：“一个月后，不止她，还有曲雪她们，都会参加杨家军的选拔。”
“你疯了？”杨墨上前一步，“小炤，做事要适可而止，你这样于杨家军不利。”
“哪点不利杨家军了？曲雪的医技有目共睹，还有其他人也都是有功在身，不曾扯后腿、不曾有败绩。她们若能加入杨家军，对杨家军来说是如虎添翼！”小将军凛然道。
杨墨与小将军对峙着，我与曲雪姐姐默默站到小将军身后，一言不发紧盯着杨墨，目露倔强。杨墨叹息一声，无奈说道：“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若是被大将军他们知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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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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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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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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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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