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口,洪荒之力塑造了纵横的江湖、交错的池沼,一群山丘近东西向整齐排列,其中龟山、蛇山把大江锁住,原本开阔的云梦泽缩为江面,汇入长江。
南方地广人稀,此地直到汉初仍渺无人烟,只有些许沙洲村落,直到冯异奉命镇守荆南,这才在此修筑了夏口小城,以作为江汉与九江之间的中转站,城池周回不过二三里,和近日停泊在此的庞大船队相比,竟显得有些渺小。
楼船似山,风帆如云,更有数不清的大翼、小翼、艨艟夹杂其间,这是刘秀数年时间倾力打造的底牌,他的思路倒没什么问题:既然南方缺少上佳马匹,难以组建一支能同第五伦手下突骑匹敌的车骑部队,那就扬长避短。在江汉、江淮作战时,往往湖泊遍布,水系纵横,倒也能以船代马,以达到快速运送兵力的目的。更何况,强大的舟师也是绝佳的后勤运输工具,亦是战斗时能依仗的临时堡垒。
此情此景,惹得随行的汉军将吏信心大涨,对站在主船上眺望蛇山的刘秀逢迎道:“自三皇五帝以来,舟师之盛,未尝有也。”
刘秀笑了笑,没有否认,只是等群臣结束会议各自归船后,他才摇着头对留下来的邓禹道:“仲华可知,上一支被如此夸赞的军队,是谁?”
邓禹垂首道:“是在昆阳城外,新朝大司空王邑的三十万大军。”
刘秀摇头道:“大汉舟师看似强大,固能涨士气,但此乃是吾等唯一优势,要想赢得此役,最终还是得靠陆战啊。”
东汉君臣深知江汉绝不容失,一旦魏军夺取江陵,西灭公孙述,占据了上游优势后,势必以其国力慢慢将水军的劣势赶上,若如此,汉家社稷不过是慢性死亡。
刘秀遂锐意而进,春耕一过,先令冯异将荆南兵三万支援荆北,甚至不惜对友军动刀,也要把江陵攒在自己手里。
而另一方面,冯异也只是诱饵,引岑彭大军远离襄阳,逼近长江一线,离开了魏军熟悉的主场,到了汉军擅长的水泽之乡。
和淮南、襄阳之役时的有所保留不同,这回,刘秀倾国之力,几乎抽空了淮南、江东、九江的部队,七拼八凑,得水陆大军七万余人,逆流西来。
能否抓住第五伦支援不及的这一两个月时间,歼灭岑彭部于江汉,就成了大汉炎旗还能打多少年的关键……
今日他们停泊于夏口,半夜三更时,忽接到冯异急报,这才惊闻郢县已失,爱将铫期战死,刘秀又是一番遥祭、追封,泪水落于云梦泽中。
“当初朕流落徐州,惶惶如丧家之犬,若非铫期持戟为我开路,几次差点走不出赤眉贼追击,岂料功业未成,而将军先去……”
此事让刘秀颇为难过,也为这场战争蒙上了一层阴影,但到了后半夜,刘秀就从这种情绪里缓了过来,他唤上也睡不着的邓禹,就着漫天星光,指向那巍峨的蛇山对道:
“当初朝中群臣争议,行在究竟是设在江都,还是迁到江东金陵邑为妙?只恨那时朕未能西征至此,今日见夏口形势,这才明白,此地才是设立行在最佳之处!”
“仲华说过,东南形胜必在上流也,故而金陵邑不过偏安之地;江都在淮南,如今淮北难以收复,又容易受魏军威胁。”
“而沿江诸郡,柴桑、鄂州不过泊船之所,亦无形胜,江陵则略偏西。”
刘秀仿佛找到宝物般兴奋:“唯独这夏口,单看其城郭,依山傍江,开势明远,凭墉藉阻,高观枕流,上则游目流川,下则激浪崎岖。”
“再看其总体地利,扼束江汉,襟带吴楚。渡江而西,可以援巴蜀,东可以保淮南,北可以镇荆襄,上宛、洛!”
邓禹很认可刘秀的看法:“陛下高见!若欲在南方建立霸业,必须屹为重镇。此役之后,成家势必衰败,假以时日,公孙述一死,则二分天下形势将成,大汉与魏国交锋之处,将移于大江中游,臣敢请加固夏口城,迁徙民众,以此作为行在。”
说到这,二人忽然都缄默了,虽然他们设想规划得很好,但前提是,要赢得此战!
又过了一会,天边出现了鱼肚白,云梦泽上雾气弥漫,仿若仙境,刘秀初见此景,踌躇之思顿去,只道:“子卫的前锋万余人,已经进入汉水,正逆流而上了罢?”
谷</span>他说的是汉积弩将军傅俊,字子卫,也是颍川人,乃是铫期好友。琇書蛧
邓禹应诺:“傅将军先行一步,直取魏军屯粮中转之地蓝口聚,将先开战端。”
随着旭日东升,云梦泽上雾气消散,露出了波涛浩瀚的身形,吹得正好是东风,晨鼓络绎响起,汉军百船下桨,千帆扬起,只等刘秀一声令下。
刘秀也毫不犹豫,指向西方:“横跨大泽,舍舟登岸,出现在岑彭后方!”
“有志者事竟成也,汉军胸中战意,可吞九百里云梦,更何况一岑彭乎?”
……
“刘秀来了?”
仅一日后,身处江陵城下的岑彭,便从布置在云梦泽、汉水沿岸的斥候处,得知了汉军大量船舶出现在云梦泽,并在竟陵一带登陆的消息。
负责东部侦查的校尉回报:“大将军,楼船泊满岸边,登陆士卒络绎不绝,旗号遮天蔽日,粗略估计,人数多于我军,吴军这是倾国之力来救江陵啊!”
岂料岑彭却置之不理,只问起另一则消息:除了在竟陵登岸的汉军主力外,还有一支偏师,早其两日西驶入汉水,并朔流而上。
岑将军一眼看出这支军队的目标:“此乃刘秀前锋,必欲袭我后方屯粮之地,蓝口聚。”
蓝口聚虽然是个小渡口,却是汉水中流的水陆枢纽,魏军的粮食都得先经过那里,一旦被掐断,前方大军无粮,便危险了。
岑彭立刻下令:“让当阳的偏将,速调三千兵支援蓝口聚。”
布置完这件事后,他才又勒令道:“让巨砲增加抛射,两倍于昨日,定要打得城内敌军抬不起头,不敢窥视,再令三军抛弃重物,准备北归!”
“要撤退?”偏将校尉们看着被围攻多日,早已岌岌可危的江陵城,都有些不甘心,挨了几次巨砲轰击后,江陵人果然人心浮动,当地士人,甚至暗暗走水道出来请降,表示愿为内应。
反正江陵汉军从始至终都一副羸弱模样,不如魏军再加把劲,夺了此城,拒城对抗来援之敌,岂不比仓促后撤更好?
岑彭却自有道理:“冯异狡诈,就是欲使我以为,江陵之敌易与也。”
“若吾等贪心,在此多攻数日,就算入了外郭,得了江陵本地人接应,岑彭麾下尚有两万余兵,大可凭借江陵街巷里闾,与我缠斗。届时贾复小儿击于左,刘秀大军现于右,吾军危哉!”
在岑彭三令五申之下,偏将、校尉们只好悻悻而退,各自回营准备撤离事项,但众人心中都惋惜不已:“明明只差毫厘,江陵便能击破,吾等大功即将告成……”
荆州兵大多颇有自信,哪怕以一州之兵,对抗东汉举国之师,他们也不认为己方肯定会输。
可在岑彭心中,对如何建“功”的掂量,对这场战争大局的把控,显然与底下人大不相同。
侍从在匆匆收拾将军大帐的各类书卷,来不及带走的那些还得烧了,而岑彭只看着慢慢卷起的地图,露出了旁人不察的微笑:“刘文叔,终于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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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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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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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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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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