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时期,颇为笃信天人感应,五天小长假依旧,可等到第五伦上台后,居然将这假期取消了!
“百官僚吏放假,那是太平时节才能享受的,如今天下动荡未安,连予都没有一日安寝,岂敢放松?百官改为这五日俸禄加倍,其他一切如故。”
但宫里的冬节仪式还是得办的,专管礼乐的太常王隆张罗好典礼后,还对第五伦说了一番吉利话。
“陛下,冬至之至,有三义,一者阴极之至,二者日气始至,三者日行南至,故谓为至。”
王隆解释道:“据天官们说,这一日白天最短,夜晚最长,但从此以后,日照时间开始一天比一天增长,正如我朝经历一年战火后,河西、陇右,各方渐渐安定,是谓否极泰来……”
第五伦却不领情,只裹着貂裘道:“冬至后日照一天比一天多?予怎么觉得反而越来越冷了?”
他意味深长地告诫重臣们道:“并州寒冬将至,北方战事一天没有结果,予万不敢说,冬天要过去了!”
匆匆办完冬节仪式后,第五伦便马不停蹄地召集万脩、景丹等人,商议即将到来的并州决战——因为两地通信时间漫长,说不定已经打起来了。
灵武、浑怀障、富平……听着一个个边塞地名,熟悉感扑面而来,第五伦今天二十有八,人到中年,心态和十八岁时的豪强万丈自然不太一样了,只对万脩唏嘘道:“君游,距离吾等在新秦中初战匈奴,已有十年了罢?”
万脩应诺:“陛下是天凤六年(公元19年)北戍,刚好十年,若以匈奴初次入寇为准,那是地皇元年(公元20年),至今九年了。”
万脩忘不了那一年,第五伦、马援和他三人驰骋塞上,替天行道,诛杀了一支支残酷暴虐的“王师”,也忘不了卑移山下烽燧绽放的烟火,南北和平六十年后,匈奴人再度挑起了战争。
时间过得太快了,说起来,新秦中才是他的起家之地啊,在那里靠着自己努力,靠着背刺友军,得到了第一支军队,掌握了一点点兵权,有了马援、万脩为肱股,这才建立了后来反新的班底。
但第五伦对于自己的“龙兴之地”却多少有些亏欠。
“十年前随新军袭三水,却被卢芳走脱,当时的将官、太守只弄了两个假卢芳头交差;九年前战于新秦中,文渊亲敌卢芳,虽然尽杀其部属,但此贼竟还能潜逃入匈奴,被单于扶持成了傀儡,长期为害边塞。”
卢芳作为第五伦的第一个敌人,却被置之不顾太久了,第五伦也无奈啊,他早年要筹划反新大业,称王称帝后则要和各路诸侯内战,一个不留神,跳梁小丑都混成了“大汉天子”,认了单于为父,时刻想着引寇南侵。Χiυmъ.cοΜ
御史大夫景丹道:“这也是无可奈何,陛下称帝伊始,便定了攘外必先安内之策。攻取之法,从中央者始,陛下先灭河北刘子舆,再破赤眉军,得冀、豫、兖膏腴之地,自此国用富饶矣。其后幽州奉为内臣,齐、楚望风披靡,只剩下吴、蜀未平,北方初定,这才能从容回首御胡,这一次陛下腾出手来,正好将卢芳斩艾殆尽!”
“两害取其轻罢了。”第五伦倒也不觉得自己的战略有错,只是没景丹等人这么乐观,因为战争再度偏离了他的计划。
原本的计划,是耿伯昭引兵北上,趁着匈奴主力在攻略河西,卢芳没人罩着时,一口气横扫朔方。不求重新夺回并州缘边诸郡,而是要毁掉那里!期盼将卢芳政权消灭,再把城郭农田焚毁,迫使当地民众南迁——因为第五伦算了一笔账,发现自己在天下统一前,根本没有能力守住河套。
然而事情出了偏差,卢芳和匈奴也在玩虚虚实实,其主力仍在单于庭,就等魏军驰援河西后,南下新秦中呢!
这下好了,双方想到一块,这才有了双方大军云集于新秦中的情况。
而且在第五伦原本的计划中,耿伯昭六月征兵,七月开拔,九月份都能饮马朔方了。但魏国的效率算不上高,关中三河兵征集多花了半个月,路上又多耽误了一段时日,直到这个月才到位。
匈奴那边也差不多,这一代的“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名字很长,能力也一般,绝非雄主,只是凑巧赶上了好时候。他大概还在犹豫,究竟是主攻河西,还是并州?匈奴内部也派系众多,一会想打,一会不想,以至于拖到入冬。
这么看来,此番匈、魏战争,确实有点菜鸡互啄的意思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这种大规模战争,打的就是整体,一个艰难统一的北方的小王朝,当然没法盛世极强的汉武盛世相提并论;而和平了几代人,给汉朝做了几十年看门狗的匈奴其实也堕落了不少,难以在重新独立后,立刻重拾祖先的荣光。
第五伦只好如此安慰自己:“互啄就互啄,赢了的一方,才有资格吃着对方尸体,继续变强啊。”
话题说回战争本身,第五伦道:“如今得到确切消息,卢芳引匈奴数万骑南下,将与车骑大将军遇于卑移山,在君游看来,这场仗会如何打?”
万脩看着地图沉吟许久,对新秦中的地形,他颇为熟络,只道:“此番匈奴主攻,若臣为将,当先防守而后反击。”
万脩陈述了他设想的计划:匈奴大军远道而来,离开朔方后,一路上难觅水草,进入贺兰山南麓,当地秋草也枯死得差不多了,魏军大可玩坚壁清野那一套,烧掉一路上凡有的粮草和居所——反正这十年间匈奴屡屡入寇,新秦中在黄河以北的几个县,也差不多成焦土了,魏军大可暂时弃土,连撤一百里之遥,撤到大河边上,再行决战。
匈奴大军本来要以战养战,这样一来,后勤顿失保障,人粮马料皆成大问题,足以疲敌。
但第五伦却摇头道:“好虽好,但此乃汝之战法,这一仗是车骑大将军耿伯昭主导,按照他的作派……”
第五伦露出了笑:“绝不会有半分退让,更不会容匈奴有喘息之机,而是会立刻迎上去,狭路相逢,勇者胜!”
……
自从呼韩邪单于向汉宣帝称臣,新秦中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亡干戈之役。直到王莽地皇元年,烽火才再度被点燃。
但那次匈奴人的入寇,只是小规模试探,挨了第五伦的痛击后,就退了回去,其后新朝覆灭,匈奴跟着卢芳再来,一度夺取了卑移山(贺兰山)南麓数县,甚至越过黄河侵入富平,多亏耿弇从并州千里驰援,这才堪堪守住。
随着并州兵骑建成,而卢芳的政权弱势显现,魏国这才重新将五色旗插回卑移山南麓。
卢芳对那片葬送了他几个兄弟的土地,一直心有不甘,这次花了极大的代价,才求得单于派四万骑南下,自是势在必得,毕竟从十年前算起,这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入侵!
而当匈奴、胡汉七万联军顺着黄河逆流而上,艰难穿过浩瀚的乌兰布通沙漠后,前方斥候也送来回报。
“什么,耿弇未曾退守黄河,而是率众抵达灵武以北(今宁夏贺兰县西北)扎营?”
卢芳闻言大喜,他来的路上,还担心魏军像上次富平保卫战时一样坚壁清野,诱他们深入呢。新秦中虽是草原平地,但汉朝在这里大搞水利,挖了许多沟渠,颇有点江淮水网纵横的既视感,对骑兵很不友好。
可灵武县位于贺兰山下,沟渠远不如黄河以南那么密集,耿伯昭这次带的兵还以关中、三河的步卒居多,竟舍其长处而就其短,这是自寻死路啊!
卢芳大喜,立刻去告知匈奴诸王,希望加快步伐,争取在灵武将魏军击溃,这样便能长驱直入,一口气吞下新秦中,杀回老家去!
“十年前,朕受第五伦所迫,不得不逃离北上,兄弟之仇日夜不敢忘,当日屈辱,定要在这次,统统找回来!”
……
魏军关中、三河兵五万之众,经过长途跋涉,于上个月抵达新秦中,经过旬月休整后,近日移师于灵武县以北——这里被巍峨的卑移山和黄河水所夹,北临沙漠,而黄河对岸的浑怀障地形更加狭窄,也不利于大部队行进,但以防万一,为免匈奴直接突入,耿弇已让第五伦的老部下:卫尉臧怒率众近万守备。
所以这场仗,耿弇一如第五伦所料,绝不打算有半分退让,就等在沙漠边缘,匈奴人一冒头,就必须与他正面硬刚!
但耿弇有信心,他的部下却没有,各位偏将、校尉难免议论:“古人说过,匈奴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疲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故而不应在平原易地与之交战,就算要打,也必须像卫青、霍去病一样,用上轻车突骑。”
然而关中、三河兵,虽然不乏第五伦在统一北方战争中征募过的老兵,却仍以步卒居多,所用多为劲弩长戟,就算有坚甲利刃,但在这里也发挥不了优势啊,为什么不坚壁清野,退回黄河边,利用沟壑来打呢?
他们明里暗里劝过耿弇,但耿弇却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于新秦中而言,我军与匈奴皆是客军,远征至此,劳苦艰辛,伤病疲乏,以至于军心怠惰,这一点上,敌与我相同。若此时一方退却,士卒不明所以,必然士气大坠!一旦三军夺气,将军夺心,仗便难打了。”
耿弇告诉众人:“吾好用迂回之策,然而经过上一次淮北鏖战,这才明白,真正的大仗,仍需以正合之。故才以正正之旗,堂堂之陈,在此迎敌!”
“这一战,我军可以输兵种、输人数,本将军皆能用甲兵之利,技巧方略来挽回,唯独不能输了气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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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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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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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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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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