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业还能发挥点预热,拷问些常安内情况,他被交给了第七彪,彪哥手持环刀,狞笑着对着王业的手比划。
“究竟是左手。”
“还是右手?”
旋即第七彪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持之奉于尊者,应该是两只手罢!”
言罢将刀高高举起,猛地剁下,吓得王业大叫,却发现第七彪只是空砍一刀,双手毫发无伤。
可还不等他松口气,第七彪却笑着将王业的大拇指给切了,血淋淋地就塞到了他嘴里。
“嚼,吃下去,这‘粱肉’味道如何?”
恶人自有恶人磨,人有十根指头,不消片刻王业就将城内虚实一一招供。
果然,王涉、董忠这俩靠不住的已经束手就擒,而刘歆去终南山“看墓穴”得以逃过一劫,但那老学究也起不到半点作用,这场仗,果然还是得靠第五伦自己打。
此时已是深夜,夜漏未尽,第五伦立刻将自己麾下诸校召集起来开会,一共八个人:裨将军万脩、裨将军耿弇、校尉第七彪、校尉彭宠、主薄冯衍、粮官任光、安集掾第八矫、亲卫长臧怒。
唯独没有王莽给第五伦安排的惊喜,理论上是他副手的偏将军梁丘赐。
第五伦却先问众人准备得如何?
不是从魏地带来的旧部,就是自家族人,虽然第五伦这趟西来究竟要做什么,没人知道详细情况,反正不是老老实实给王莽做忠臣,或如耿弇、第七彪等,以为他要带家眷跑路回魏地,倒是冯衍猜测更准确些:“第五公此番不听我劝阻入关,恐怕是为了博取反莽之名啊。”
万脩、耿弇分别替第五伦带着上万人,任务很重,而第七彪、彭宠是他们的副手,四人皆言,经过二十多天训练,虽然这四万人较魏兵还差得远,不熟悉金鼓旗帜,可至少不再是乌合之众,会跟着安插进去的士吏、什长排好行伍。
“若只是站而不动,倒真像一群兵卒了。“耿弇语气略带讥讽,他还是对流民兵卒看不上眼。
任光、第八矫则禀报说兵卒们吃了半个多月饱饭,起码气力是恢复了,对第五伦也颇为感激。但这份感激能否到能为他卖命的程度?就很值得怀疑了。
而冯衍话多一些,他这些天可没闲着,一直暗中替第五伦奔走于六尉,结交各地豪强实力派,起码打个照面混个脸熟。
“大姓栎阳申砀、下邽王大、斄县严春、蓝田王孟、阳陵严本、杜陵屠门少,过去几日皆送了拜帖。”
但这些大姓嘴上久仰第五公威名,真有事是否会立刻选择站边呢?第五伦觉得不会,豪强们最擅长的,就是作壁上观,谁赢帮谁。
第五伦遂与众人分说王涉、董忠被皇帝拿下,事已泄露,而中黄门王业欲传诏赚自己入常安一事,说话的时候观察他们的神色如何。
万脩、耿弇一如既往,他们对这件事参与最深;臧怒持刃站在第五伦身后,目光扫视众人;第八矫也十分淡定,西海一行,让他对这朝廷也绝望甚至愤恨了;冯衍甚至有些高兴,半路上船的任光则和彭宠面面相觑。
“如今的情形是,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了!”第七彪则急吼吼地站起来表态度。
“皇帝听信奸佞之言,谋害忠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任光、彭宠立刻跟上。
其他人也无异议,能被第五伦纳入此番西行决策核心的,又岂会有大新忠臣?
反是肯定要反的,入关旬月,这儿的民怨沸腾众人也看在眼中,现在的问题是以什么样的名义反?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啊,总得有个旗号。
彭宠预先没想到第五伦会走到这一步,此刻只觉得自己得多说几句表明态度:“既然王涉与国师等人,欲以清君侧之恶臣之名举事,将军莫不如继续如此?以吸引其余党协助。”
这是比较保守的意见,被逮住的王业,城里的陈崇、崔发、张邯等人,都是现成的靶子。在彭宠看来,第五伦身为新室之臣,不方便对其君主喊打喊杀,倒不如反奸佞,不反王莽。
但若只是如此的话,第五伦的人设,不还是大新忠良么?
冯衍第一个站出来喷他:“我听闻彭伯通之父为王莽所杀,本以为伯通当与上党鲍永一般,日夜思念报之,不曾想竟如此怯懦,仍不忘做新室之臣。”
“家父冤死,宠岂敢有半刻忘怀?”彭宠急了,他也只是提个意见试探而已,用得着上纲上线骂人么?立刻朝第五伦下拜,袒露内心道:“下吏只是不敢以私仇而忘公事啊。”
“事到如今,私仇公义亦可合一。”
冯衍早就替第五伦谋划好了,兴致勃勃地说道:“朝堂之上,非独有奸佞之恶,这罪恶的源头在于王莽!王莽暴虐,关中人心思汉,依我看,不如以复汉之名举事!”ωωω.χΙυΜЬ.Cǒm
任光察觉到第五伦的不以为然,遂立刻接话:“主薄的意思是,要响应南阳的‘更始皇帝’?”
冯衍却摇头:“王邑与更始胜负未定,此刻响应彼辈,为时尚早。”
虽然认定复汉是未来的大势所趋,但冯衍对南阳势力不太看好,只道:“只需打出复汉旗号即可,宣扬王莽鸩杀孝平皇帝,篡夺其位的罪名,再抨击其王田、私属、五均六筦之制,信用奸佞,诛戮忠正等罪。最后三军为汉帝戴孝,而后宣布遵高祖之旧制,修孝文之遗德!”
“如此可博得郡县响应。”
众人对此言都没太大异议,这确实是可怕的思维惯性,在大多数人眼中,新的反面就是汉,就如同一个铜币的两面。
但这旗帜举起来容易,往后想放下来却麻烦,第五伦,偏偏想要将这铜币竖起来!
“汉室于我何加焉?”
第五伦说出了冯衍万万没想到的话,那号称“天意民授”的斧头与镰刀,其实已经表明他的态度了。
“我之所以反莽。”
“不是因私怨小恨。”
“更不是为汉帝报仇。”
“而是想要……”
第五伦掷地有声,给自己这场造反行动定了性:
“吊民伐罪!”
……
“诛其罪,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悦。”
冯衍博学,知道这是出自孟子的话,原来第五伦晓得啊!
但冯衍觉得,第五伦怕是搞错了,这话的情景,指的是齐人伐燕之事,多用来指一国伐一国,分庭抗礼的匹敌关系,第五伦仍是新室之臣,焉能乱用?
第五伦早在与马援商量“不举汉旗”的时候,便思索好了自己的目标,甚至还翻了不少古书,此刻遂笑道:“不然,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汤放桀,武王伐纣,世人但言其诛一夫桀、纣,未闻弑君也!”
不管王莽如何美化他的改制,内心初衷究竟是什么,但天下人只认事实:朝政已经被搞砸搅乱,至少在短期内,王莽的历史地位,只能如桀纣和秦二世一般,成为世人仇视的对象。这种情绪是如此强烈,甚至连黑暗的汉末成哀之世都被衬托为白莲花,叫人怀念,真是滑稽。
在政治上,任何对新室的继承,都是只得遗毒而无遗产,这也是诸如“挟天子令诸侯”这种行径,在如今完全走不通的原因,新朝的命,就算第五伦想帮忙续,都续不了。
既然续不了,那就革了吧!
第五伦这趟入关,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与新室彻底割席!
他说道:“今王莽虐其民,欲使关中人肝脑涂地,吾往而征之,非所谓攻,当谓诛也!民以为将拯己于水火之中,当箪食壶浆,以迎于吾等,难道这旗号,就不如复汉响亮么?”
第五伦此来,不称王、不称帝,不做天下各方势力的靶子,但诛暴君、诛一夫的大旗抬起来,不懂的不懂,懂的都懂。
冯衍就懂,他已经彻底呆愣住了,头一次窥见了第五伦的真正目的。
不想学赵鞅六卿“清扫君侧之恶人”,竟是想要连君一起清了!
也不愿为已经沦丧多时的带汉叫魂,却欲另起炉灶!有更大的野心……
“汤武革命!”
任光也懂,他一直忍着没太说话,立刻乘着冯衍震惊无言的空隙,遂站出来支持道:“四海归之,则为天子;天下叛之,则为独夫、民贼!王莽人心丧尽,伐之可也!”
其余人也是纷纷叫好,尤其是耿弇。
本以为第五伦只是来将家眷捞到手,然后立刻跑路,这符合第五公一贯作风,岂料他这次却格外勇猛,倒是颇合耿弇的胃口,一年多了,这是耿弇头一次对第五伦感到钦佩。
他赫然起身,朝第五伦拱手:“第五公说得对,弇愿为君前锋。”
“万脩亦然。”万脩唯第五伦马首是瞻,也早得第五伦交心私语。
“彪亦然。”虽然第七彪从头到尾没太听懂,但……大意不就是跟着宗主造反么!哪那么多弯弯绕绕。
“彭宠与王莽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彭宠这会倒是咬牙切齿了。
而少言的第八矫,也读过不少书,还给第五伦添了个吉利彩头:“武王以戎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以东伐纣,如今将军亦是四万余人向西而征,顺乎天而应乎人,必无往不利!”
决策圈的意见已经统一了,第五伦遂令万脩、耿弇、彭宠、任光去准备,在鸡鸣时就召集三军,第五伦有话对他们说——当然不能如现在这般文绉绉的引古文,他们需要更朴实的语言,更热血的煽动!
第八矫、第七彪则被第五伦指派,令二人往北走,渡河去渭北,设法回长陵去,他们家在那还能召集两千族兵,若能得到县人响应,更多人都能拉出来。
第五伦最后点了还在愣神的冯衍:“敬通。”
“下吏在!”冯衍一个激灵,连忙应答,他现在得重新审视第五伦了。
“替我写一篇檄文罢。”第五伦手轻轻拍在冯衍肩膀上:“时间不多,天亮后得写出来,这檄文注定会千古留名,世世代代被人记诵,至于写得如何,就看敬通手腕了!”
“诺……诺!”
但必须搞清楚檄文的主旨,第五伦看着外头的夜色,这会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还是天下彻底大乱的前夜?不论如何,这色子,他都必须扔出去!
“记住,这不是清君侧,也不是匡扶汉室,而是汤、武之事,是一场‘革命’!”
是天地革而四时成,是斧头劈开新世界,镰刀割断,旧乾坤!
……
PS:第二章在13:00,第三章在18:00。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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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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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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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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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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