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伦也是闲着才知晓,原来国师公除了自己之外,还指望了其他人,安排隗嚣去陇右征兵就是他们自以为的一着“妙手”。
第五伦得知后可是气坏了,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隗嚣虽不知道具体的计划,但此去陇右,这人已是有去无还,此事是否会引起五威司命和王莽的警觉?
新室是一艘必沉的船,至少还是大船,起码在军事上彻底输掉前,还能撑几个月,但国师公三人的政变小团伙,则是划着一条漏水的独木舟,随时可能因泄密而出事。
隗嚣是聪明人,大概看出新室、国师两头皆不可倚仗,走时信誓旦旦一定带陇右良家子精锐来,如今却音讯全无。
面对第五伦的质问,董忠也说不清楚陇右的情形,只知道王莽派去各州郡的十二位“七公干士”,就没几个回来的,许多人都是乘机跑路脱。反正跑了那么多人,见怪不怪,隗嚣在其中反而不引人注目。
他只奉承第五伦:“维新公已掌握大军,只要数日后入城接受天子所赐斧钺,足以成事!”
第五伦却没这般自信,尤其是在三人如此“帮忙”的情况下,只问董忠:
“统睦侯陈崇,当真摔断了腿?”
“确实断了,掉下马来,而后被车轧到,我派人去查探过,确实是废了一足,全是碎骨血污,已不能行走。”
第五伦却觉得,陈崇看似是畏自己而怂了,不惜惹恼皇帝,坐实“怯懦”之名,也要断条腿,但此事没那么简单。
他入宫请求王莽以陈崇为监军时,尚不知国师、董忠等人谋划,请王莽调自己仇人入军中,一来是为了打消王莽疑心,二来,也好让陈崇这阴谋家顾此失彼,否则有此人在,自己想将祖父弄出来,将难上加难。
可此事在他掺和国师三人鼓捣的政变后,就变成了画蛇添足,反倒引起了陈崇惊觉。
张鱼、朱弟在城内外踩了几次点,演练了将第五霸送出城的路线,但据机敏的张鱼禀报,说一直有人盯着北阙甲第,尤其是当有运送煤球的车乘靠近时更是如此,有很大可能是五威司命的人。
虽然董忠得意洋洋地说,他已经暗示人弹劾陈崇,指责其逃避天子之命,使得王莽令人陈崇卸任五威司命之职,好好在家“养伤”,但陈崇执掌这监察机构十余年,党羽遍布其中,第五伦以为仍不稳妥。
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太多,也拖了太久,据董忠所言,他近来还策反了在宫中管奴婢的司中大赘、起武侯孙伋,他们又添一盟友。
“盟友”越多,此事就越不保险,倘若此时有人泄密,叫陈崇知晓,再告知王莽……
“那数天后,也就是五月二十四日,当我按照规矩,带将吏入城誓师受斧钺,只怕等待我的,就不是皇帝递到手中的斧柄,而是架在脖子上,冷冰冰的利刃了!”
一念及此,第五伦认为,自己二十五日兵变的计划,只怕又要改改了。
不管如何,得先将水搅浑。
他遂让朱弟、张鱼去找已经在常安市坊混得风生水起的第四咸,安排了他们一个新的任务。
“在接应大父出城之前,汝等,先去做一件事!”
此事他也会请董忠知会卫将军王涉,先下手为强啊。
“陈司命的腿断了?”第五伦冷笑:“那就由我替他,把腿接上!”
……
“统睦侯何至于此?”
常安城中尚冠里,当司命将军孔仁忽闻陈崇断了一足,而监军之职砸到自己头上后,顿时大惊,匆匆跑到陈府探望,实则是问罪。
陈崇的的腿当真是断了,被车轮正正扎过,骨头都碎了,正抚着它哎哟呼痛,虽然他安排的是辆空车,但想要好转亦得数月,后半生大概就瘸着腿,扶着杖行走了。
就像当年被五威司命追得从天禄阁一跃而下的老扬雄一样。
但这是必须做出的牺牲,因为若是不断……
“那数日后断的,便是吾之头颅!”
陈崇不吝以最大恶意来判断第五伦对自己的敌意,不管这任命是皇帝一时脑热还是第五伦主动请求,都万万去不得!
孔仁有些怀疑,认为第五伦不至于胆大到杀害皇帝钦定的监军,陈崇却摇着头,告诉他第五伦究竟有多么心狠手辣。
“吾听闻在新秦中时,与第五伦有过节者数人皆死于非命,或是刺杀,或是胡虏。而在魏地时,亦有阳平侯王莫等奇异遇贼亡故……”
这都是远离五威司命的案件,难以彻查,也没证据,但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在陈崇心中。
就算庄贾不迟到,司马穰苴就找不到借口杀他么?一旦入其营垒,第五伦就能随便找一个借口,如同杀鸡一般将他们宰了。然后随便报一个“遇贼”,大军已经出征在外,皇帝纵然恼火,也奈何不得。
孔仁被这么一吓唬也急了:“既然如此,那统睦侯便是在害我啊!”
他们作为亲信,都知道王莽的习惯,对出征的将军,嘴上说信任,实则安排人加以掣肘。当陈崇无法成行,那顶替这个位置的,自然就是曾将第五伦抓捕入狱审讯的孔仁了!
第五伦若真敢杀陈崇,难道就不敢杀他?孔仁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极其焦虑,要不然……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自己也摔一次?
陈崇制止了他:“我之所以出此下策,是为了多留在常安几日,好侦得第五伦叛逆之证!”
“谋逆?”孔仁大惊,第五伦近来颇得天子宠爱,入京后两次召见问对,还屏退他人,对此子颇多爱护,第五伦为何要反?
然而在五威司命,一个人谋反不需要缘由,不需要动机,就算本无此心的,诸如王莽的“圣孙”,那位功崇公王宗,只要构陷出足够的证据,亦可坐实!
“人皆言,第五伦乃新室忠良,唯我以为不然。”
“卫将军王涉,与第五伦非亲非故,忽然请求将其调回常安,委以重任,二人之间,或许是依靠邺县西门氏结交。”
正因如此,王莽才放弃了陈崇提议的,师尉大夫田况这个人选,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自从田况出于“公义”,曾阻止第五伦旧部猪突豨勇通过蒲坂津,陈崇就与他勾搭上了。
“大司马董忠,一向贪鄙,与纳言府勾结,吃了许多空额。但此番对第五伦军中所需,竟无一贪墨刁难,反而倾心相助,事出反常必有妖。”
“临渠乡在市坊贩卖石炭球,临近盛夏,购石炭者本应大减,但运送的车乘却不少,亦是一大疑点。”
为此,陈崇才让其党羽盯紧了了第五霸所在的北阙甲第,但暂时未发现异常。
这些散乱的“疑点”,虽然都跟第五伦有关,可根本无法构成任何证据。
陈崇为王莽察奸多年,敏感地觉察到了不对劲,但又暂时抓不到要害,遂只能出此下策,以坠马车祸留在常安,而使孔仁顶缸。
为了不被第五伦杀了祭旗,被逼无奈的孔仁也只能协助陈崇,找到第五伦谋逆的罪证。
但第五伦这次出征,不是事关新室危亡么?
陈崇却不以为然:“第五伦不过是区区偏师,真正决定胜败者,是大司空的数十万大军,料想区区贼虏,必将被碾为粉末。”
有人以为新室将亡,也有人坚信这朝廷还能撑下去,陈崇便是其中之一,他不相信有什么民心天意,赤眉虽众,不过是汉武帝时民变的翻版,绿林虽号称复汉,只祸乱三郡,远不如翟义之盛。
如今看似危如累卵,都是因为军事上的失败导致,只要大司空发动进攻,以名将之姿斩杀叛逆,那些观望的豪强就会安分下来,等到王莽死去,陈崇扶持他的庶子王兴继位,改弦更张,废除王田及五均六筦,降低赋税,天下自安。
所以就算耽搁了大军出征,亦于大势无损。
可第五伦开拔在即,这短短数日,如何找得其谋逆罪证?
“不需要确凿证据。”
陈崇做这一类的事多了去,说道:“对多疑的天子而言,‘或许有’,便足够撤掉第五伦兵权!”wWW.ΧìǔΜЬ.CǒΜ
废太子王临是怎么死的?这懦弱的儿子,当真有胆量对王莽动刀?或许心存此想,但若非陈崇罗列的证据,太子怨望谋逆亦难成立。
孔仁心领神会:“不如派人以匿名信状告第五伦,就说他与国师公刘歆勾结,欲举事谋叛,挟持皇帝,降于汉兵。”
陈崇却摇头,难点就在这啊:“陛下绝不相信第五伦会降汉!”
“汝可知,陛下最初征第五伦入朝时,还欲更其将军号,拜为‘覆汉大将军’!”
但王莽也发觉,如此一来岂不是就承认南方叛逆僭号者是“汉”了?实在不妥,遂打消了这念头。
第五伦替王莽击灭了卢芳、李焉两支复汉叛逆,在皇帝眼中是铁骨铮铮的新室忠臣,这罪名太过荒谬,不会有人相信。
二人合计一夜,一筹莫展,直到次日,五月二十二,孔仁不得不前去北军屯骑营,作为监军,与他们一并开往蓝田,陈崇才等来了一个关键的消息!
“大司马董忠家仆与国师公私从,密会于市坊旁?”
陈崇虽因受伤暂时不管五威司命,但党羽仍将各种消息往他家汇报,得知此事,立刻打起了百倍的精神,要求党羽立刻跟随,在其下一次密会时立刻逮捕,用上五威司命的本事,没有罪也能审问出罪来!
“明日第五伦就将入城,最后一次谒见陛下。”
“后日,便是在南郊九庙前授予斧钺,令其出征。”
陈崇与孔仁,就只能抓住这最后两天的机会。
可令陈崇未曾料到的是,他连短短两天的都没了。
二十二日傍晚时分,负责宫中玄武门宿卫的卫将军王涉,给王莽上报了一件震惊满朝的大事。
“市坊有人向卫将军府递匿名信举咎,言师尉大尹田况怨望,欲与统睦侯陈崇谋逆,以师尉郡及北军数校反于外,而陈崇响应于内!”
“彼辈欲弑君,而后扶持持皇子功脩公王兴上位!陛下大婚之日,便是动刀兵之时!”
……
PS:回了老家事情多,晚了点不好熬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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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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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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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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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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