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樊国西边的一个小郡。
枯蝉的仪仗在这一天来到了西林郡,他没有住在西林郡的郡守府上,而是在西林郡外扎下了营。
负责他安危的是红妆所率领的一万皇城禁卫军,此刻所有的营帐已经落下,宫里的随行御厨正在忙着埋锅造饭,红妆一如既往的带着一千亲卫在巡营。
此刻红妆站在了大营外的西口,因为她看见了一匹马托着一个人正向大营走来。
她眯起了眼睛,那人渐渐近了,那是个女人,背上背着一把大刀的女人!
来的自然就是彭于燕。
“站住……!”
红妆拔出了剑,彭于燕翻身下马,站在红妆的面前。
红妆眼睛微微一眯,“大夏人?”xǐυmь.℃òm
彭于燕微微一笑:“我看姑娘你也是大夏人。”
“你是何人?”
“我是彭于燕,还请姑娘向枯蝉通告一声。”
红妆一怔,她虽然未曾见过彭于燕,但她多次听枯蝉说起过彭于燕——
枯蝉说在刺勒川有一个伟大的女人,她曾经是虞朝南部边军大将军的夫人,在花重平原大战爆发之前她离开了南部边军,去了金陵带着她的孩子来到了敕勒川。
她在完颜部落里住了下来,她赢得了完颜部落所有人的信任成为了那个部落的族长。
她独自一人将三个孩子培养成人,其中她的两个儿子而今就在大夏陆军第一军,还分别担任了第一第二两个师的师长之职!
她带领着完颜部落走向了繁盛,在枯蝉去了敕勒川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就住在完颜部落,吃住都在彭于燕的家里。
现在大夏陆军第一军要借道大樊国,彭于燕的两个儿子就在军中,她自己居然也亲自来了。
那么她来这里的目的不言而喻,只是她能说服得了皇上么?
红妆收起了剑,拱手一礼:“彭大将军之名,在下早有耳闻!”
“只是……”红妆抬头,看向了彭于燕,低声说道:“只是皇上而今不再是曾经的枯蝉,彭大将军只怕会白跑这一趟了,以在下之见,莫如……彭大将军带着您的两个儿子离去,这样彼此都还能够有个美好的回忆,如何?”
彭于燕依旧带着微笑,她沉吟片刻,说道:“我渐渐老了,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到这大樊国来走一遭。”
“这次既然来了,枯蝉既然就在这里,我还是想要再看看他。”
“那就请彭大将军稍等片刻。”
“好!”
红妆打马而回,来到了枯蝉的帐内,将彭于燕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枯蝉。枯蝉垂目,他当然知道彭于燕前来所为何事,他的本心也想再看看彭于燕,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那位慈爱的彭大将军。
“末将以为……彭大将军不远千里而来,这也是缘。”
“是啊,这也是缘。”
“当年我流浪在茫茫的敕勒川,信步而去,抵达的那个部落正好就是完颜部落,遇见的正好就是彭大将军。”
“那是缘……这是缘……都是因果!”
“请彭大将军前来一见!”
……
……
这是营帐,但彭于燕踏入这处营帐的时候觉得它更像是个禅房。
枯蝉穿着一身灰白的麻衣迎了过来,“大将军,好久不见!”
“枯蝉,好久不见!”
这一声枯蝉叫得枯蝉一怔,也让跟在后面的红妆微微吃了一惊。
皇上登基之后更名为了樊蝉,他不再喜欢有人叫他枯蝉,换句话说,而今枯蝉这个名字是皇上的忌讳。
但彭于燕却就这么自然的叫了出来,听在枯蝉的耳朵里,他似乎也忘记了这个忌讳。
“大将军请坐!”
“多谢!”
两人在一张书案前相对而坐。
书案上燃着一炷檀香,香烟笔直如柱,香味盈满了这帐房。
书案上还摆着一张地图,但彭于燕仅仅是落了一眼便没有再看,她看向的是枯蝉的脸。
“你比当年在刺勒川瘦了许多,我是在抵达夜郎国之后才听说你已经统一了孔雀国,已经登基为帝、将这地方改名为大樊国的。”
“你很了不起,无论是在对佛典的领悟上,还是在治理一个国家上,我在想,这便是一法通而万法通。”
枯蝉笑了起来,有些骄傲,也有些羞涩,“大将军谬赞,其实……当年我能悟得佛经,是因为傅小官在武朝文会的时候所作的那首《菩提偈》。”
“而我统一这个国家以及治理这个国家,所采用的方略也都是向傅小官学来的,所以不是我了不起,而是他了不起!”
“这是我的心里话,你瞧,我这好不容易登上了皇位想要和他比比,结果他却已经辞去了皇位,又要去远征了……”
“大将军啊,我这一路也在想,他总是快人无数步,连一个我和他比比的机会都不给。”
“我还在这里折腾,他的脚步却就要迈上遥远的异国他乡了。”
“我承认我没法和他比了,但我想我能够将他前进的脚步拖得慢一些……比如,消灭了大夏陆军第一军。他倒了欧洲大陆没有了这陆地上的一只军队,他会不会被欧洲的军队给打败呢?”
彭于燕安静的听着,直到枯蝉说完了这席话。
“你还记得那首菩提偈么?”
“没齿难忘!”
“我也看过那首菩提偈,当然我不是来和你论这东西的,我是来告诉你那首菩提偈最后还有两句,你可知道?”
枯蝉一怔,“还有两句?”
“对,你且听听这最后两句!”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枯蝉顿时一惊,“这是他补全的?”
“当然,另外他还托我带给你一句话!”
“请大将军言!”
“他说……若见真道,行正既是道;自若无自心,暗行不见道。自若无佛心,向何处求佛?”
“我就是来看看你,顺便将他想要对你说的话带给你。”
“当然,我也想对你说一句……若你还记得刺勒川的蓝天白云,绿草肥羊,就将这个大樊国建设得更美好。”
“不要再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生灵涂炭,不要再让他们受了那贫穷之苦,不要再去试探他究竟有多厉害!”
“告辞!”
夕阳西下。
彭于燕一骑一刀向西而去。
枯蝉站在西林郡的路口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再也看不见。
“皇上……”
“回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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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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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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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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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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