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腿中弹,他的肩胛也中弹!
但他并没有死。
他掉在了围墙的外面,他用最快的速度滚了出去,滚到了围墙外的那条街巷上,强忍着肋骨断裂带来的剧痛,他一个虎扑扑入了最近的那间房子里。
这房子里亮着一盏灯。
灯在桌上,桌前坐着一个女人。
一个年约二十的看不清面容的女人!
这女人啊的低叫了一声,她迅速的捂住了嘴,双眼惊慌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赵树生,赵树生也迅速的翻过身来看着她,就着那微弱烛火,他看清了这女人的脸,面色暗淡极为普通。
“别怕,”赵树生嘴角一裂,发出了“嘶”的一声,他憋了一口气,想要用枪柄将自己给撑起来,挣扎了片刻他无力的放弃。
“我们其实不是坏人,我们是大夏的军队,不会伤害平民。”
此刻赵树生似乎忘记了对方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是想说,正好这里有一个人,至于这个人听不听得懂已经不再重要。
他喘息着,伤口的剧痛让他的大脑渐渐有些麻痹,他知道这是失血过多,若不能取出子弹包扎好伤口止住流血,他很快就要死在这里。
“姑娘,若是我当年成了婚,我的孩子恐怕和你差不多年岁了。”
“但当时为了加入神剑军,我放弃了成婚,我那未婚妻她叫……”赵树生努力的想了想,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那未婚妻的名字了。
“你看,我都忘记了她叫什么,不过在萧河原之战结束之后我回了一趟村子里,她已经嫁人了。”
赵树生咧嘴一笑,“我远远的看了她一眼,面色红润,笑容……笑容香甜。她的丈夫是我们村的骡马贩子,听说赚了不少钱,想来她的日子过得是很不错的,我也就放心了。”
“于是,我又悄悄的走了,在部队里一呆就到了现在,也没有了再娶个媳妇的想法……”
这女子虽然听不懂,但赵树生的这番言语平静而自然,带给她的感觉是令她心安!
她抿了抿嘴唇,想了片刻,取了桌上的蜡烛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赵树生。
“别说话,我帮你看看伤口。”
她也没注意赵树生听不懂她的话,她一手拿着蜡烛,一手落在了赵树生的肩胛,那处铠甲有一个洞,洞里有鲜血正在流出。
她是大夫。
他是她的国家的敌人!
她犹豫了片刻,放下了蜡烛,使劲将赵树生给扶了起来。
“枪,枪……”赵树生指了指地上的枪,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冲着和姑娘一笑,“来,帮个忙,对着这开一枪!”
姑娘似乎看懂了赵树生的意图,她摇了摇头,双臂伸到了赵树生的胳肢窝里,“起来,我得帮你脱去这铠甲,躺床上我得给你检查一下,肯定得动手术,不然你会死的!”
赵树生自然依旧听不懂,他不知道这姑娘要干啥,他只想自己能够死个痛快。
姑娘使劲将赵树生给搀扶着站了起来,将他靠在了桌子上,这一瞬间的剧痛令赵树生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而落。
他死死的咬着牙,终究没有吭一声。
这姑娘不由多看了赵树生两眼,随后脱去了赵树生的铠甲,看着那两处枪伤,又看了看赵树生一手捂着的腹部,她皱起了眉头。
“治不了,枪伤之外还有内伤。”赵树生指了指这伤口,又摆了摆手,他咧嘴一笑,又指了指那枪,冲着自己的脑袋点了点,姑娘沉吟片刻,将他小心翼翼的扶在了床上。
赵树生躺在了床上,他浑身紧绷的肌肉这一刻顿时松懈了下来。
这张床不大,却很软,还很温暖。
有多久没有睡过这样又软又温暖的床了?
他此刻居然放松了警惕,也放下了一切,脑子的麻痹感越来越强,他合上了双眼。
“醒醒!”
姑娘摇了摇他的头,将赵树生给唤醒,赵树生艰难的睁开了眼,冲着这姑娘努力的笑了笑,“我要死了,也没啥遗言,我就孤家寡人一个,原本想着退役了领一笔转业费……这笔钱很多的,足够我舒舒服服的过下半辈子了。”
赵树生在唠叨着,他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有那么多的话想说。
他只想将这十几年来藏在心里的话,向这个陌生的,压根就听不懂他说什么的姑娘倾诉一番。
他觉得将这些话全部说完,自己也就能无憾的去死了。
这姑娘在忙碌,她在准备着手术的器械。
器械很简陋,但现在她必须试试,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这个陌生的男人死去。
她也在听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说的话,虽然听不懂究竟说的是什么,但听得出来那言语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这些话就像后巷的那条平缓的小溪一样,流淌着,却无声。
一个对死亡都不恐惧的男人会说些什么呢?
或许他是在念想着他遥远故乡的妻儿、亲人、朋友。
但肯定不是后悔参与这一场数万里之遥的远征。
他可能是在交代遗言,但很遗憾,自己肯定是没法将他的遗言带去他的故乡的。
希望他能活下去吧。www.xiumb.com
这该死的战争!
这该死的……大夏人!
女子开始动手术,赵树生两个眼皮子在打架,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他脸上的微笑却依旧挂着,他的嘴里依旧在说着话,只不过话语断断续续,话音也越来越小。
……
……
元帅府。
第七小队还剩下了五人。
钟武和其余四名战士据守在回廊的角落里,他们用手里的半自动步枪给了元帅府亲卫队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千敌军被他们消灭了足足二百余人,也将这些敌军给逼退去了回廊的另一角。
钟武咧嘴笑了起来,“这些狗曰的,现在知道咱大夏陆军的厉害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想要从腰间取出弹夹,却愕然一怔,他的手落了个空。
他低头用手摸了一圈,腰间还有一枚手、榴、弹,弹夹却一个没有了。
他抬头看向了另外的四人,这才发现大家都已经没有子弹了。
他冲着那四个袍泽歉然一笑,“枪里都留最后一发子弹吧,大夏陆军,宁死不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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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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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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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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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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