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变故完全是应接不暇,首先是张翀,明明说要死在大理寺监狱里面,结果又活了过来,而且还官复原职。
之前出使羌国的大功臣沈浪,竟然被黑水台的人抓进了大理寺监狱。
紧接着传来国君在边境会猎失败。
而现在,黑水台武士竟然涌入了镇远侯爵府内。
短短半个多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真是让人心惊胆战。
主持这次抓捕苏剑亭行动的便是黑水台的万户余万廷。
几百名黑甲武士冲进镇远侯爵府之后,便开始大肆搜捕。
然而,镇远侯爵府内并没有鸡飞狗跳,所有的奴仆家丁全部整整齐齐从房子里面撤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面,冷眼旁观。
看来镇远侯爵府的奴仆们见过很多世面,一点都不慌张怯场。
但是整个镇远侯爵府内都没有找到苏剑亭。
黑水台万户余万廷来到院子内,见到了枯坐的镇远侯苏难。
余万廷不敢造次,甚至黑水台的武士都没有进入这个院子。
“拜见镇远侯。”余万廷躬身拜下。
苏难拄着拐杖,仿佛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缓慢道:“哦,余万廷啊,你这是来抓老朽的吗?”
“不敢。”余万廷躬身道:“前些日子,世子苏剑亭围攻玄武伯爵府,陛下震怒,特派我来拿世子。”
“苏剑亭啊?”苏难想了一会儿道:“他不在国都,几天前就离开了。子不教父子过,要不然你把老夫拿了吧。”
“不敢。”余万廷的腰更低了。
紧接着,小黎公公进来道:“陛下口谕,令苏难觐见。”
“哦……好,好。”苏难缓缓起身,整个过程显得老态龙钟,尤其艰难,站起来还有抖了两抖,仿佛有些站不住的样子。
“走吧,走吧,这就进宫。”
…………
“罪臣苏难,拜见陛下……”苏难颤颤巍巍朝着国君拜下。
“苏翁请起,请起。”宁元宪亲自上前,将苏难搀扶了起来。
“苏剑亭走了?”国君问道。
苏难道:“是啊,三天前离开国都。”
国君道:“哦,去了哪里啊?”
苏难道:“羌王阿鲁冈四十五岁生辰,我是不去的,但苏剑亭作为小辈,还是有必要去一趟。”
这话他没有撒谎。
国君也已经知道了,苏剑亭三天之前便离开了。
当时他听到这个消息后不断冷笑。
这是做贼心虚啊。
当时案子还没有真相大白呢,沈浪眼看着就要被害死了,而苏剑亭却还是提前跑了。
这证明了什么?
证明苏剑亭确实做过大逆不道之事。
这下子更是板上钉钉了。
而且让苏剑亭去羌国,更是一种要挟。
我苏难要是在国都出事,羌国那边立刻就动起来。
苏剑亭作为镇远侯世子,甚至立刻就可以继位。
如果是单独镇远城乱起来也没什么,但如果和羌国连成一片,进而蔓延整个天西行省。
相信你宁元宪也承受不住吧。
所以我苏难在国都,安稳如山。
苏难道:“不知道小犬犯了何事啊?”
国君道:“几日之前不是有御史上奏,说几个月前苏剑亭竟然率领武士攻打玄武伯爵府,试图谋杀亲姑姑苏佩佩,你也知道寡人以孝治天下,怎么能够见此毁灭人伦之事,所以就派人去拿了苏剑亭,彻查清楚。如果有做过,那绝不姑息,若没有做过,也要还苏氏一个清白。”
苏难侯爵道:“此事犬子确实没有做过,我也派人调查过了,是大盗苦头欢以我苏氏的名义进攻玄武伯爵府。陛下也知道此人胆大妄为,加上那段时间玄武伯爵府空虚,他就想要借机劫掠一番。况且当日犬子苏剑亭并不在玄武城,而是在天西城,当天晚上还和天西行省都督之子一起喝酒作诗,很多人都可以证明。”
宁元宪目光一缩。
老贼。
口口声声都在威胁寡人。
之前是羌国,现在又是天西行省都督府。
那一天苏剑亭明明是真的带领西域高手攻打玄武伯爵府,但天西行省中都督依旧愿意为他作证,说让当日在天西城。
这证明了什么?
这位天西行省中都督已经被拖下水了。
整个天西行省的官员,都烂掉一大片了。
天西行省太复杂,作为对抗楚国的最前线,它的面积虽然小,但却驻扎了越国近半的大军。
镇西大都督府只管军政,天西行省中都督府管民政。
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在,使得这里的官场形态尤其复杂。
听到苏难的话后,国君淡淡道:“是吗?”
苏难颤抖拜下道:“所谓攻打玄武伯爵府之事,确实子虚乌有。但犬子确实做过许多荒唐事,也不成器。子不教父子过,这一点老臣也有错,请陛下降罪。”
国君笑道:“都不知道是什么罪,降什么罪?”
苏难叩首道:“总之有罪便是了。”
国君面孔又猛地一阵抽搐。
这个老贼,今天晚上竟如此强硬吗?
态度无比谦恭,却口口声声顶撞?
什么叫总之有罪便是了?
你的意思是寡人莫须有了?
你的意思是我宁元宪无中生有,只要看你苏氏不顺眼,就随口说有罪了?
宁元宪闭上眼睛,隐藏起目中杀机。
他真的很想直接下令,将苏难拿下,斩下狗头。
但是他不能。
他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若是真的能直接拿下苏难,新政就不会拿金卓开刀了。
很多人都觉得苏难就是国君的走狗,不管陛下说什么他都支持,正是这种柔顺的态度,国君的新政才放过他?
怎么可能?若新政能够拿下苏难,那才是真正巨大的胜利。
苏氏家族,老牌贵族第一人。
若能够拿下,那接下来的新政绝对势如破竹。
就是拿不下来。
对比之下,金卓就让人充满好感了。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国君你要用新政夺我基业,那就是不行,我就要反抗到底。
可一旦我家平安了,我就再无二心。
吴王派人来勾搭,真是要册封公爵,我金卓二话不说将吴国使臣杀了。
而眼前这位苏难绵里藏针,口蜜腹剑,笑里藏刀。
寡人在位的时候一定要拿下这个老贼,拿下苏氏家族,否则将来这苏氏必反。
说不定楚越两国开战之时,就是苏氏造反之日。
甚至不仅要拿下苏氏,还有种氏,甚至……卞氏。
所有的兵权只能掌握在国君手中。
只不过宁元宪希望,用一种相对平缓的态度拿下种氏和卞氏。
尤其是卞逍,对他有大恩,而且从未要挟过他宁元宪。
种氏还派了一个人进国都担任枢密院副使,而卞逍就只有一个女儿做他的卞妃。
不仅如此,艳州特殊,所有民政卞逍也几乎不插手,完全交给国君派去的文官。
所以在宁元宪心中,卞逍的分量非常重,甚至有点把他视为知己好友。
国君如此刻薄寡恩,为何还能牢牢掌握大权。
因为他有三根擎天柱。卞逍,祝氏,阎厄加薛氏。种氏也算,但是已经有些跋扈了。
………………
“哈哈哈……”宁元宪大笑道:“苏翁严重了,严重了。”
“好了,起来吧!”
宁元宪再一次主动上前搀扶苏难。
苏难艰难地起身,然片刻后又跪了下去。
“陛下,这次张翀差点死在大理寺监牢之中,大理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老臣觉得要有所责罚。”
国君宁元宪一愕。
你苏难是枢密院的,大理寺仿佛不该归你管辖。
你又想伸手?
之前你时时刻刻以退为进,现在要反其道而行之?
但国君却顺着他的口气道:“对,这件事大理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苏难道:“此事老臣本不该多言,但白夜郡毕竟是臣的老家!白夜郡太守陈起垄贪赃枉法被拿下之后,这个位置空悬已久,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国君笑道:“那以苏卿的意见,这个位置谁合适呢?”
苏难道:“臣不管吏部,所以不好开口。”
国君道:“白夜郡毕竟是你的家乡,你是有发言权的。还有镇远城主一位,空缺得更久了,不如苏卿也一并举荐了?”
苏难道:“那老臣就斗胆推荐大理寺少卿王经伦接任白夜郡守,前万年县令王启科接任镇远城主。”
国君内心愤怒,几乎肝颤。
老贼,你这是疯狂地试探啊。
你这是在寡人的底线疯狂践踏。
宁元宪笑道:“苏翁,大理寺少卿去做白夜郡守,岂不是低了半级吗?那个王启科虽然被罢官了,但之前也是万年县令,去做镇远城主就是低了两三级了。”
苏难道:“老臣也只是举荐而已,他们毕竟是犯过错的臣子,贬低个一两级,也是为了磨砺他们。”
之前的苏难,哪怕在朝堂上也几乎很少开口,不归自己管的事情从不说话。
每一次都是让党羽出面。
而这一次,不归他管的事,他一而再地提。
看上去仿佛已经年迈昏聩不堪。
国君笑道:“苏翁的提议很好,寡人会好好思虑的。”
“来人啊,送苏翁回府。”
然后小黎公公带着四个宦官,特地将苏难送回镇远侯府。
苏难走了之后。
国君的面孔瞬间冰寒了下来。
黎隼公公立刻一挥手,让所有宦官离开。
然后,他腰杆一弯,耷拉下脑袋。
意思非常清楚。
陛下,您可以发怒了。
想要砸东西,想要骂人,奴婢都准备好了。
“老狗,你又装什么?”国君怒笑道:“难道在你眼中,我就只是会砸几个瓶子,砍几张桌子发泄的无能昏君吗?”
黎隼叩首道:“奴婢不敢,圣明无过于陛下。”
国君没有暴怒发泄,反而坐了下来,不断冷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这老狗终于露出獠牙了啊,摆出一副昏聩的样子给谁看?这条看起来柔顺的老狗,终于向寡人龇牙了。”
“他以为寡人奈何不了他吗?”
“他这是以为寡人奈何不了他吗?”
而这个时刻,他就尤其想念新政。
如果新政不受挫,如火如荼继续下去,那就可以接着大势横扫一切阻碍,大权独揽。
“沈浪呢?”国君怒道。
“在那边绑着呢。”黎隼道。
国君道:“那三鞭子抽了吗?”琇書網
黎隼道:“抽过了。”
国君冷道:“又垫着软甲抽的?”
黎隼脑袋垂下道:“不,是垫着宁焱公主打的,所以……下面的奴婢不敢打了。”
国君顿时怒了。
他一再警告过,让沈浪不要睡宁焱,结果这个混蛋?
寡人打死你!
………………
国君怒气冲冲地进了一间宫房之内。
身后跟着三个宦官,手握鞭子。
结果刚刚一进去,宁焱就跪了下来。
“父王,我和沈浪是睡了,但是不关他的事情。”
“是我主动睡他的。”
“当然也不是我主动的,是云梦泽那个王八蛋给我们酒里下药了。”
“沈浪是受害者,我也是受害者,一切都是云梦泽那个王八蛋的错。”
唉!
女人啊!
虚弱无力的时候,口口声声喊哥。,
现在,一口又一口的黑锅全部朝云梦泽头顶盖去,毫不客气。
可是,国君能够去处罚云梦泽吗?
当然不可能了。
云梦泽作为帝国大使,虽然没有什么权力,但毕竟是大炎帝国的人。
宁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黑锅拼命往他身上扣。
种/马,你能者多劳了。
国君都要气晕了。
再见到沈浪,被丝绸困在一张椅子上睡得正香。
你还能睡着?
“给我泼醒了。”国君厉声道。
没等旁边宦官动手。
宁愿拿起边上的一碗温水,直接朝沈浪脸上泼去。
“人渣,别睡了。”
沈浪一激灵,醒了过来。
国君寒声道:“哟,沈公子醒了啊。”
沈浪一颤,想要起身行礼,却发现自己被捆在椅子上。
“陛下,微臣甲胄在身,不能施于全礼。”沈浪尴尬道。
国君冷道:“沈浪,你和宁焱的事情,打算怎么办啊?”
沈浪道:“微臣以后绝对不敢亵渎三公主,之前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咦?
我说错什么了吗?
为什么国君看起来仿佛更生气的样子了。
“关到地窖去,关到地窖去,这里还是太舒服了。”
然后,沈浪又被关到地窖去了。
房间之内,顿时只剩下国君和宁焱二人。
“宁焱,你怎么想的?”国君问道。
宁焱道:“没怎么想的啊,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以后依旧做兄弟。”
国君道:“沈浪是玄武侯爵府的女婿,他和你不可能有结果的。”
宁焱道:“我本来也没有想要结果,那只是一场意外。”
国君道:“要不然,你回炎帝国夫家去?”
“不,我死也不去。”宁焱大声道:“我再也不见那个恶心的东西,堂堂亲王世子,看上去和卖/屁/股的相公一样。我在国都给你丢人,难道我去炎京就不丢人了吗?难道国都也没有我容身之处了吗?”
说着,宁焱的眼泪就下来了。
国君面孔一寒,想要将宁焱强行送回炎京,但却又说不出口。
他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怒火。
先是苏剑亭跑了,然后苏难那个老贼向他露出了獠牙。
然后在女儿和沈浪这边又憋了一肚子气。
“别给沈浪加衣衫,给我冻死这个混蛋。”国君愤怒道。
因为地窖里面通常藏冰,温度很低的。
………………
次日朝会,又是一场刀光剑影。
弹劾苏难是一定的。
虽然不能拿下他,但是削权,孤立是一定要做的。
先将他在朝堂中的党羽剥离,让他无法在呼风唤雨。
御史台大夫王承惆又准备开喷了,得到国君的授意之后,他已经写了一份长长的弹劾奏折。
苏难权势太大,御史台的小官不敢弹劾。
就算弹劾,也是不痛不痒。
但是王承惆是个大喷子,他只听国君的话。
陛下让我喷谁,我就喷谁。
陛下没指定我喷谁的时候,我想喷谁就喷谁。
也真是因为他的这个人物属性,所以沈浪始终没有对他动手。
这个大喷子是国君的人,不好动的。
今天,御史台的两个大夫,都已经准备奏本弹劾苏难。
而且不再是不痛不痒的小事。
苏氏私自扩张领地,侵占民田。
苏难侄子没有任何功名,却担任镇远城主簿,赶走三位城主,甚至可能谋杀了其中两位。
张翀向王承惆望去一眼。
“你官大,你先上。”
御史大夫王承惆当仁不让,就要出列弹劾苏难。
结果!
一位殿中御史出列。
“臣有本。”
顿时,御史大夫王承惆面色一变。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我对御史台的掌控难道出现问题了吗?
之前让弹劾沈浪和金氏家族的时候,一呼百应。
如今让弹劾苏难,一个个都故作不知,准备的弹劾奏本都不痛不痒。
现在竟然还有人刚抢我的先?
国君眉头一皱,冷冷瞪了王承惆一眼。
御史台你怎么管的?
但是有人要上奏,总不能拦着啊。
“讲!”
那位殿中御史林秉忠道:“臣弹劾沈浪,身为玄武侯爵府赘婿,举止不端,勾引三公主宁焱,坏人贞节,玷污我越国王族名声,恐引起帝国廉亲王震怒。”
这话一出,全场震惊。
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位殿中御史林秉忠。
你太牛逼了。
竟然如此不怕死?
沈浪和宁焱公主的事情知道的人几乎没有,你现在竟直接捅破?
这是要弄得众人皆知?
而国君震愕之下,也有些不敢置信望着这位殿中御史。
这殿中御史只是六品啊,若非他职司,根本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竟然敢把王族的丑闻直接捅出来?
寡人的刀剑真的不锋利了吗?
真的寡人杀不了人了?
为何你们一点都不怕啊?
你区区六品御史,竟敢出来为苏难挡剑?
你这是要和沈浪同归于尽吗?
沈浪你这个混蛋,你干的好事?
一时之间,场面陷入寂静。
无人敢回应。
这已经是王族丑闻了。
原本只是私密之事,现在竟然在朝堂上捅爆出来。
国君本已经决定了,将沈浪和宁焱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找个时间,把宁焱送去炎帝国。
沈浪随便关几天,让他长长记性。
而一旦公开,那沈浪罪名就大了,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关键还有帝国廉亲王的态度。
若他震怒,国君都未必保得住沈浪。
不过云梦泽家族和廉亲王关系密切,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应该对廉君王态度有所掌握吧。
何止有所掌握?
云梦泽对宁焱这个便宜妹子是真的疼爱。
他已经想办法让宁焱和丈夫和离,并且让帝国廉亲王认宁焱为义女。
这件事情,毕竟是廉亲王对不住宁焱在先。
结果现在御史台竟然出了一个不怕死的东西,直接把沈浪和宁焱的奸/情捅爆了。
真是不怕死啊。
你要害沈浪这大家能理解,关键还想要把王族拖下水,你脖子就这么硬吗?
苏难到底给你什么了?
让你连死都不怕?
御史右大夫张翀出列,厉声道:“大胆,无凭无证,竟敢玷污王室公主清白。陛下臣请拿下此獠,彻查清楚,看看此人背后有谁撑腰,有何阴谋?”
殿中御史林秉忠道:“臣有证据,当日沈浪和三公主宁焱二人在云梦泽大使宅邸中呆了整整一夜,沈浪出来之时,衣衫不整。之后沈浪关押在大理寺监狱,宁焱公主又私自率兵攻打大理寺,此举形容谋反,更能证明二人之间有奸情。若不能惩治沈浪,王族威严何在?若不能处罚宁焱公主,国法何在?王子犯罪,尚且和庶民同罪,公主殿下攻打大理寺,难道就不能严惩吗?”
顿时,在场所有官员头皮发麻。
大喷子王承惆浑身冰凉。
这殿中御史可是他御史台的人啊。
宁焱公主和云梦泽攻打大理寺一事,大家都装糊涂,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结果你又捅了出来。
你想要干什么?
这般想死吗?
为什么有人连死都不怕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苏难依旧佝偻站在朝堂前面,一声不发,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
整个朝堂,都陷入了古怪的寂静。
这话已经没有人可以回应了。
宁焱率兵攻打大理寺,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看到了。
不能惩治,但也不能说这事是对的。
一旦有人不要命捅出来,那还必须要彻查,连国君都无法回避。
甚至有必要的话,还要真的惩罚宁焱公主。
或者降为郡主封号。
或者关入宗正府。
此时,张翀忽然道:“陛下,当时臣就在大理寺,算是看得清楚的。当日有传言说有人要来大理寺劫持沈浪,宁焱公主一听震怒,所以率领家丁前来镇守大理寺,帮助维持秩序,所谓攻打大理寺,完全子虚乌有。”
“果真?”国君道。
张翀道:“臣可以作证,云梦泽大使可以作证,还有黑水台众多武士也可以作证。”
国君道:“那传言中,究竟是谁要劫持大理寺监狱呢?”
张翀道:“听说是大盗苦头欢。”
此时,千里之外的苦头欢,黑锅一个接着一个往他头上扣去。
刚刚劫持了黑水台千户燕尾衣,又有了劫持大理寺监狱的罪名。
然而所谓宁焱帮忙维持大理寺秩序,也仅仅只是一个台阶而已,起一个粉饰作用。
国君厉声道:“宁焱身为王族公主,竟然在国都私自动兵,不管是出于何心,都犯了错。大宗正何在?”
越国另外一个王叔宁裕出列,他便是越国大宗正,平时就像隐形一般,甚至上朝都不大来。
“去把三公主宁焱抓了,关入宗正寺思过。”国君下令道。
“是。”
然后,国君寒声道:“殿中御史林秉忠,你可满意了啊?”
这话,已经充满了绝对的杀机。
在国君心中,这位殿中御史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当然,今天不会死。
因为国君不能因言获罪,殿中御史本来就可以弹劾一切。
但是,随便找你一个错处弄死你,轻而易举。
殿中御史林秉忠道:“还有沈浪玷污三公主名节一事,事关我越国王族尊严,请陛下彻查。”
国君道:“大宗正,此事一并查了。”
“是。”
苏难,寡人倒要看看,现在还有谁为你出来挡剑?
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么过去了,接下来弹劾苏难继续。
御史大夫王承惆开始酝酿情绪,准备大喷狂喷。
然而……
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声音。
“陛下,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一个斥候飞奔而入,手中拿着一封军情奏报,上面插着三根羽毛。
这代表十万火急,任何人不得阻拦。
这名斥候进入大殿,跪下叩拜道:“陛下,吴国三万大军南下,直逼上野城。”
上野城。
曾经属于吴国。
吴越两国大战的时候,因为卞逍南投,吴国大败,割让了九郡之地。
其中就有上野城。
这上野城归天北行省管辖,是距离越国最近的地方。
如今,吴国三万大军南下。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讹诈?还是要开战?
又或者是想要夺上野城?
黎隼大宦官飞快检查了这封奏报,完全没有问题,是镇北侯南宫敖亲笔写的。
南宫敖和苏难是死敌,绝对不可能策应他。
这军国大事,绝对不敢作假。
国君看了南宫敖的奏报后,头皮一阵阵发麻。
这位年轻的吴王想要做什么?
不久之前的边境会猎,吴王两战全胜,士气高涨。
但吴国依旧属于虚弱期吧?
二十年休养生息就够了?你可是失去了九郡之地。
现在就迫不及待要开启战端了?
国君双手微微发抖。
目光朝着苏难望去。
这一切和苏难有没有关系?
但愿没有。
如果有的话,那一切就太可怕了。
国君内心又惊又怒。
想要动苏难就那么难吗?
南殴国战局焦灼,现在北边吴国又率兵南下。
羌国这个强盗又蠢蠢欲动。
如此一来,国内就更不能动荡了。
天西行省不能乱,镇远城不能乱。
苏难暂时动不了了。
国君拳头紧握,指甲刺入掌心出血。
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到无比的屈辱。
但这没什么,哪一位君王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啊?
当年吴王忍辱负重,甚至还为寡人当过车夫呢。
深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哈哈哈哈……”国君大笑道:“吴王乳臭未干,就这么迫不及待要露出他稚嫩的爪牙了吗?我越国强盛,虽然南殴国之战还没有结束,但是凭借镇北大将军府,对付他吴国绰绰有余。”
“既然来了,那就准备一下。”
“吴王要战,那便战吧。”
“苏难,你是枢密院副使,你来说说看,如何应对啊?”
苏难心中冷笑。
宁元宪,你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吗?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惊天之变,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四面楚歌。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天大的手笔。
这一次我苏氏家族不但要凤凰涅槃,还要将金氏家族斩尽杀绝。
苏难出列,颤抖道:“圣明无过于陛下,请陛下乾坤独断。”
………………
羌王阿鲁台四十五岁生辰。
羌国王宫内金碧辉煌,周围诸国都送来了无数珍宝。
羌王豪迈大喜。
这次来的贵宾不仅仅是苏剑亭,还有西域诸国使者,南殴国使者,沙蛮族使者。
还有……楚国使者。
楚国使者第一次公然出现在羌王宴席之上。
“如今我羌国的天花已经彻底灭了。”
“该是我大开杀戒的时候了。”
“入侵越国?没问题!”
“这一次,我可不仅仅要杀入天西行省了,还要夺走几个郡,杀他几千上万人,让宁元宪感受到我的愤怒。”
“他竟然敢让我写认罪书,竟敢杀我羌国的武士。”
苏剑亭道:“大王别忘了一件小事,杀沈浪。”
“忘不了。”羌王寒声道:“我会让越王斩下沈浪的脑袋,送到我的面前。”
“他若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坚决不退兵,烧杀抢掠。这次我要讹诈更多的金币,更多的奴隶,当然也包括沈浪小贼的脑袋。”
沈浪“救”过羌王,而且还拯救过无数羌国百姓。
这对羌王来说,反而是罪过。
我阿鲁台只报仇,不报恩。
之前在羌国,被你逃了一命。
现在国内天花疫情平息了,沈浪小贼你也该死了。
而此时!
沈浪埋在羌王体内的几个小毒球,几乎已经锈透了。
只要稍稍一阵用力,毒球的外壳就会直接碎裂,里面的氰化物剧毒就会进入血液。
几秒钟之内,就能将这个勇猛强大的羌王杀死。
………………
注:第一更送上,我继续写第二更,今天会有三更。拜求兄弟们的月票,拜求支持,无比感激。
谢谢泥岚轩真和醋笨笨的几万币打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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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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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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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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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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