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之后,又关切地看了眼自己旁边的妻子。
恰好,苏锦音也正在注意这位女子。
年轻的妇人原本是凝视着自己丈夫的,可在丈夫看过来的时候,她却又转移开了视线。
猎户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是有些急切,又有些担心。既想催促面前两位萍水相逢的“老人”替自己的家人诊治,又担心自己莽撞出言,会得罪他们。
苏锦音问道:“不知道你平日都梦见了些什么?”
那妇人低下头,手指在自己的衣服上搓了搓,没有立刻回答。
秦子初将猎户拿出的草药分拣开来,继续指明草药道:“这几种都是不能吃的。以后某要再摘了。剩下这些都能用。虽然如今草药不齐全,但聊胜于无。”
猎户提议道:“不如我与大叔一起去外面找找看?”
两人中,苏锦音反而是做男子装扮的这一个,所以猎户就想着邀请苏锦音同行。
秦子初却是绝不能同意的。他回绝道:“此事不妥。我夫君虽然也懂医术,但却不擅长认草药。他与你同去,无甚作用。如今时辰已晚,不如我与你同去吧,也省得耽误。”
猎户感恩戴德,立刻应了下来。
苏锦音就顺势道:“我就在这等你们。虽然认药我不行,与孩子们玩我还是可以的。”
她说完,就同那妇人道:“可否再端些茶杯出来?”
妇人忙应声而去。
猎户与秦子初也已经出了门。
留下的苏锦音,与这家的老小正面相对,一时间相顾无言。
孩子们中的哥哥性情活泼些,从自家祖母身后探出头来,好奇问道:“老伯,您说跟我们玩,玩什么?”
这时候,妇人已经端了茶杯出来。
这些茶杯用得应当不多,比桌上的碗明显成色更新。
苏锦音将杯子摆成一排,又将桌上的茶水倒了一些进杯里。
她用筷子敲了敲杯壁,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苏锦音一一敲过去,待敲过几次以后,她就按照表面上毫无规则,实际上有所规则的方式来敲这些杯子。
杯子的清脆声音连贯起来,竟好像曲子一般好听。
苏锦音看了眼妇人,继续敲下去。
妇人暂时未有所动。倒是那老两口听得有些入神。两个孩子也算懂事,睁着一双懵懂无知的眼睛看着苏锦音,并没有吵闹。
苏锦音继续往下敲。
这妇人虽然有中毒的原因,但八成也是有心病的。可惜苏锦音如今流亡在外,琴笛这些乐器,根本没有办法到手。所以苏锦音准备试试新的“乐器”。
一曲终毕,妇人终于有所动容,她问苏锦音道:“这茶杯敲起来,就跟听曲一样,老婆婆您真厉害。”
苏锦音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好像在秋天的稻田里,漫山遍野都是金色,甚是好看。”妇人答道。
她说话的时候,脸颊略有些绯红,眸中带着一丝光彩。
但那光彩稍纵即逝,她的眸子变得更加黯淡。
“蚕罢里闾晏,麦秋田野喧。”苏锦音装作没有看到这一丝变化,吟诗句道。
“涧声连枕簟,峰势入阶轩。”妇人很自然地就接了出来。
旁边的妇人爹娘神情都无比吃惊,其中的老妇人脱口而出道:“二丫,这些谁教你的?”
年轻的妇人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满脸都是懊恼之色,答道:“我从别人那听来的。就是……就是跟着夫君去集市那次听到的。”m.χIùmЬ.CǒM
“上个月那次?”老妇人追问道。
年轻的妇人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问题关键显然已经出来了。
苏锦音冲敲杯壁,换了一首曲子。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一部分真相,只不过,这既然是妇人的心病,还是要妇人自己说出来才好。
她这首曲子更加催促人的回忆复苏。年轻妇人的双眸出现了之前一样稍纵即逝的亮光。
苏锦音此曲将了并没有停下,反而是继续开始了另一首曲子。
曲子急速,最后一下,那杯子被震得摇晃。
年轻妇人的情绪也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她捂着自己的脸,眼泪从手指的缝隙中流出来。
苏锦音在旁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老妇人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想插言,却被旁边的老翁拉住了。
老翁小声道:“不是说好了不干涉孩子吗?”
“我有什么错?女人不就是为了生孩子才结婚的?总的老说
而年轻妇人,也不希望自己娘来说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情。她深吸了一口气,坦白道:“我嫁给夫君前曾经议亲过。”
“二丫!”老妇人连忙想阻止,却被旁边的老翁再次拉住了。
年轻妇人也回头道:“娘,你不用担心,我相信这位老伯不会说出去。”
苏锦音点点头,表示认同和承诺。
年轻妇人继续道:“当时候说好的是年后成亲,可他们家突然就举家都失踪了。我担心了许多日,也寻过很多遍,最后遍寻不得,只能当他过世了,然后嫁给了我现在的夫君。”
年轻妇人说完以后,又停顿了许久。
她收拾好情绪后,终于再次道:“原本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谁知道,他突然就又出现了。”年轻妇人说完后,沉寂了好一会儿,她做了很久的准备,才说出了关键,“他让我跟他走,说他在晟城当了官,可以给我很好的生活。”
“我与他见过五次,但我指天发誓,绝对没有逾越过礼数。而且,我每次都是去劝他,放弃我的。”年轻妇人说完之后,又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我并不思念他,只是害怕夫君知道我议过亲,然后不要我了。”
“我夜夜做梦,梦见他来寻我,夫君正好看到。夫君夺门而出,不要我,不要孩子们,不要爹和娘了。”说到此处,年轻妇人也难过得哭了起来。
旁边的老妇人已经惊呆了,她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是在做梦吗?”
老翁却很庆幸,总结道:“真是菩萨保佑,我们这是遇上神医了。”
虽然这神医治病的方式,略有些神棍架势,但能治好就是关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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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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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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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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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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