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音对此是很有把握的。她在这一路上,考虑的完全是另一个问题。她有没有必要在秦凉面前提及对秦子言的顾虑。两人相处坦诚固然重要,但在不能完全坦诚的前提下,这种部分坦诚是不是就反而是画蛇添足。
苏锦音走到了院门口,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她转身吩咐止薇,道:“你在这等我,我先进去与庆王爷单独说下。”
止薇点头。
然而在苏锦音准备迈步的一瞬,她与止薇的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苏姑娘。”
这个称呼让人想要打寒颤,这个声音却让人没有畏惧感。
苏锦音回过头,看到了秦子初。
秦子初已经完全换下了作为皇子的华服,身上穿的是最普通的长袍,他头上的玉冠也已经去除,一块简单的四方头巾取而代之。
整张脸,有种难以掩饰的憔悴感。
其实这前前后后都还没有超过一日。ωωω.χΙυΜЬ.Cǒm
但这种备受折磨的心情,苏锦音却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两人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个地方,正临近苏锦音假扮道长时住过的院子。
站在这两头畅通无阻的回廊,凉风从脖子、手臂、脚踝各个有缝隙的地方钻了进去。苏锦音未开口说话,就先低头打了个喷嚏。
秦子初下意识就想往自己身后解披风,只是他的手抬上来才想起来,如今他可没有什么各式大氅用以保暖。
“我们往院子里去躲下风吧。”秦子初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他说出口之后,其实心里又有些后悔。如今知道这位苏姑娘身份了,秦子初觉得自己不适合与对方单独相处。
但话已经出口,他只能希望对方拒绝了。
“好。”苏锦音的答案当然不会是拒绝。她对秦子初的信任远超旁人。所以这种建议,根本不会让苏锦音有什么不妥的感受。
秦子初既是话已出口,就只能硬着头皮往旁走。
他拐进院子里,寻了一处不四面通风的地方站定,然后问苏锦音道:“苏姑娘,你想离开这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秦子初如释重负。
他自觉不适合与苏姑娘孤男寡女相见,但他却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苏锦音的心情则相反。
她听了这句话以后,心情反而蓦然一沉。
秦子初知道她的身份,这一点已经是让人觉得奇怪。如今这个问题,就更加让人生疑了。
告诉秦子初她身份的人,到底是秦凉还是秦子言?
无论是哪一个,这都似乎并不是件好事情。
苏锦音抬头看向秦子初,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看着他,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不同的东西。
秦子初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是突兀。但如果要他解释,这解释却应该会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他想了想,选择了不回答。
苏锦音头次见到秦子初这样对待自己。她与他前世相处的时候,也曾见过他以沉默应对他人。但那些都是他人,她对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他人。
苏锦音意识到这点,心中有些难以抑制的失落。
但理智在另一个立场告诉她,这无需难过。
秦子初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这次他说得更详细了一些了。
“我今日就准备离开诺城了。此去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也有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秦子初道,“我四海为家,也不会介意身边多一个人,亦或是少一个人。所以,我想在临行前问一问你。”
走?
不走?
苏锦音觉得哪个选择做了自己恐怕都会后悔。
她想了想,回答秦子初道:“多谢一直以来的帮助。”
虽然留下来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可能下一刻就被秦子言捅破身份。但苏锦音最后却依然想要留下来试试。
努力了,即便结果是失败的,那也至少是拼尽过全力了。
苏锦音的选择一点也不让秦子初惊讶。
他自己的假想中,苏锦音就会这样回答。
他又对苏锦音道:“好。既然如此,我便不过多打扰了。这便离开了。”
“我送你。”苏锦音脱口而出道。
秦子初没有拒绝,反而还道:“不瞒苏姑娘,与你虽然过去素未谋面,但却感觉十分投缘。你对药理的研究,让我也颇有心得。所以,若是可以的话,不如我们喝上一杯辞别酒吧。”
秦子初的话让苏锦音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想到两人此后也许是山高水长,再无相见,苏锦音也是一时情绪波动,就坦承道:“其实你我有过一面之缘。”
“什么时候?”秦子初问道。
两人此时已经走出了那院子,正由秦子初领路,往另一处走去。
苏锦音对秦子初全无防备之心,故而也没有留意过路段,更没有觉得有何不对劲。
秦子初听了苏锦音方才那话后,暂时顿住了脚步。
苏锦音就将京城时两人那次见面说了出来。
她如今已经很是肯定,自己的身份,绝对是由秦子言或者秦凉告诉秦子初的。虽然这背后到底是什么目的,苏锦音暂时还未想清楚。
但她觉得,这无碍于她与秦子初的辞别。
秦子初听完之后,讶然地看向苏锦音,道:“原来是你。”
他听三弟说起这位苏姑娘身份后,只有惊讶,并无感慨。如今知道这位苏姑娘与自己也有过一面之缘,内心才真正受到了波动。想到初见时楚楚可怜的苏锦音,秦子初对自家的弟弟一些话就产生了怀疑。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苏姑娘,恕我失礼。你与我那日相见,似乎心中很是不快。是因为我或者与我相关的人吗?”
“不过是家中一些事情罢了。不过如今这些事情都离我远去了。”苏锦音答道。
秦子初听出其中的意思,心中就大抵明白了原委。
他并没有领苏锦音往之前的目的地走去。方向一拐,秦子初带着苏锦音直接走出了宅子。
苏锦音瞧见马车,脚步才是一顿。
秦子初道:“上车端酒可否?”
看着自己一直信任的这张脸,苏锦音毫无芥蒂地上了马车。
随后,她后颈感觉到一个重击,人就昏迷了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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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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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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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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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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