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师太给予了苏锦音更多的目光。她同兰安郡主解释道:“郡主,此事全是贫尼自己认错了人,与这位施主着实无关。你二人既然均是为了一个目的而来,那就共弹一曲如何?”琇書網
苏锦音自然是愿意的。
但兰安郡主一点也不愿意。
她嫌恶地看了苏锦音一眼。
身边的侍女迅速给予了更加直观的答案。那侍女直接将苏锦音的琴推到地上,不屑地说道:“云泥殊路,天壤有别,乡野村妇岂能与我家郡主相提并论?真是脏了郡主的手!”
“什么乡野村妇,我家小姐是户部尚书嫡长女,也是饱读诗书、好学不倦。”捧月见这侍女如此无礼,忙一边把琴捧起来,一边大声为自家主子辩驳道。
两人争锋相对,怒意互瞪,整个气氛僵硬到不行。
苏锦音送台阶给兰安郡主道:“我们都是仰慕师太而来,也都希望师太能指点迷津。不如分开请教一二?”
侍女冷哼一声,奚落道:“不自量力!”
捧月还想回话,却被苏锦音的眼神制止了。
虽然是对方先语出不逊,但这般吵闹,对静夜师太实在是无礼。
苏锦音同静夜师太主动道歉道:“叨扰师太清修了。”
兰安郡主却是一言不发,什么反应也没有。
她身份特殊,这等反应也算不得奇怪。
苏锦音就又给静夜师太送台阶过去:“我知道师太这等方外之人,眼中绝无高低贵贱之分。只是小女子诚心想请教师太大道,故想请师太听曲指点。”
静夜师太就顺台阶而下,点头应允:“那便分开弹奏吧。苏施主尽管说出你的疑惑。”
“既然是分开弹琴,那也要选同一首曲子才好让师太您知道我二人差别。”兰安郡主突然开口了。
她朝苏锦音扬了下下颚,挑衅道:“《秋山落雁》如何?你可会弹?”
苏锦音意外这位郡主也会接腔应下。她来此主要是要找静夜师太学琴,不是与郡主争个高低,便点头应下:“小女子会弹。郡主请。”
没有人再反对,琴声就顺利响了起来。
兰安郡主挑的这是一首前朝古曲,曲子虽然有六种版本,其中四版也已流失,但另外两种还是广为人知的。
只不过,兰安郡主弹的正是流失的版本之一。
苏锦音能听出来,自然也是会弹的。
一首曲毕,兰安郡主就颇为得意地看了苏锦音一眼。
她故意说道:“这个版本的曲谱毕竟不为人知,苏姑娘若不会弹,本郡主就换一首好了。”
说完之后,兰安郡主也不等苏锦音答话,就直接又弹了起来。
当然,仍是《秋山落雁》,仍是流失的版本之一。
苏锦音内心有些想笑。她作为户部尚书之女,确实未必见过这么多孤本曲谱。但前世嫁给秦子言的那两年,她除了等待秦子言回府,就是抚琴。秦子言也寻了不少谱子给她。这《秋山落雁》六版,苏锦音都了然于心。
这第二曲毕,苏锦音没有再给兰安郡主机会,径直弹了起来。她所弹,正是兰安郡主弹的第二曲。
琴音流畅,兰安郡主无法说苏锦音是不熟悉曲谱,就只能强忍着不满,听苏锦音往下弹。
她想到自己弹了两曲孤本,而苏锦音最多只会这一曲。兰安郡主脸上的不快又稍微缓和了一些。
她自信苏锦音超过不了她。
只是苏锦音的音调一转,却是曲谱变了。
两首孤本曲谱弹下来,固然能显示抚琴者见多识广。但若是一曲糅合六种版本,并且让人不觉得违和,这就是真正显示琴技了。
随着苏锦音琴音的渐入佳境,兰安郡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也同样熟悉这六版的曲谱,但却怎么也做不到如此熟练完美地切换。
一曲终毕,兰安郡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了。
她身边的侍女却只以为兰安郡主是不满意苏锦音与自己一起比试,那侍女就故意道:“师太,我早就说过这样的村妇不足以与我家郡主并论。她连曲子都弹错了,哪里还有什么琴技。”侍女说完之后,又幸灾乐祸地看向苏锦音道,“苏姑娘你也是的,既然孤陋寡闻没有听过我们郡主弹的,那就请求师太换一首,何必自己拼凑些这样的呕哑嘲哳过来?真是刺人双耳呢!”
苏锦音没有答话,她在乎的是静夜师太的回答。
“你们都各有所长,但……”静夜师太评价道。
她这话才说了一半,就被那侍女打断了。
侍女诧异地问道:“师太,您怎能这般不分青红皂白,那苏姑娘弹得根本不是我们郡主弹的,怎么就能算各有所长了?她那是胡诌乱扯吧!师太您到底懂不懂琴?”
“既然你们这般不相信贫尼,那就都请回吧!”静夜师太也是恼了,可见佛也有三分脾气。
苏锦音被牵连赶出了禅房,捧月替她委屈不已:“这兰安郡主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自己不诚心拜师也就算了,还连累小姐。”
苏锦音却是看着兰安郡主的背影若有所思,她问捧月道:“你也看出来了,兰安郡主并不真心钦佩静夜师太对吧?”
捧月重重点了点头,想起刚刚房中的情景,眼眶都红了。她难受地道:“如果兰安郡主不任由侍女这般质疑师太,小姐也不会被师太下逐客令了。”
而回到府中的兰安郡主终于回过了神,她吩咐侍女如同往常端上一篮子的丝帕,连着撕了十来块帕子才略觉解气。
侍女在旁劝慰道:“郡主勿恼,奴婢瞧着那静夜师太也不过如此。既然她都瞧不出郡主的造诣,郡主又何必在意这拜师之事。”
兰安郡主停下手中那块撕了一半的帕子,冰着脸看向那侍女:“你觉得本郡主琴韵造诣比那苏家大小姐如何?”
“腐草之光,妄想同日月争辉!苏家大小姐那等粗鄙之音,与郡主之游鱼出听何能比较?”侍女忙端茶奉水,吹捧奉承。
她万没有想到——这次的马屁,竟是完全拍在了马腿上。
“胡说八道!”兰安郡主拿过那侍女手中的茶,将茶盖一掀,茶水尽数泼在了侍女的脸上。
她冷哼道:“怪不得本郡主会被静夜师太拒绝。本郡主身边竟有你这样的蠢笨之人,连个琴韵好坏都听不出来!”
“《秋山落雁》至今已有两百年,六个版本并非全是广为人知。本郡主故意弹出两个孤本,就是想同静夜师太证明琴技不俗。却没有想到那苏家大小姐将六版都娴熟于心,还这般完美地将它们融为了一曲。”兰安郡主虽然骄纵,但她在琴韵造诣上却并非是个草包。
回想今日苏锦音与自己的这场比试,兰安郡主简直觉得自己要怄出一口血来。有什么事比输给自己的情敌更让人郁结吗?
当然有,那就是自己心服口服地输给了情敌!
气!甚气!兰安郡主宁愿自己是个五音不通的!这样她就可以同自己身边这个蠢货样愚不自知,认为自己才技高一筹了!
“表妹,今日之事,如何?”就在兰安郡主愤懑于心的时候,院中走进来一剑眉星目、龙章凤姿的男子。
“三表哥,你来了!”见到这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兰安郡主方才所想所思都暂抛到了一边,她迎上去,喜悦问道,“三表哥今日怎过来得这般早?”
“寻了把好琴,以贺表妹拜师。”那少年郎站在院中的桃花树下,微风吹过,粉红色的花瓣正好落在他的手心。他拈花轻笑,那撩人的模样直让兰安郡主和她身后的侍女们都看入了神。
此时,若苏锦音在此处,看到少年郎的神态定与其他人完全不同。
因这一位撩人心弦者,就是让她恨得举刀的秦子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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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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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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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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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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