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退场,初冬凛凉。
轿车飞驰在三环路上,单向玻璃车窗外车水马龙,霓虹夜景繁华。
程弥刚参加完一个盛典,坐在车后座。
她身上一条高奢品牌的春夏高定礼裙,吊带低胸,天鹅颈线条优越,胸前白皙醒目,高叉裙摆下半露匀称笔直的一双腿。
腰身凹凸有致,把性感发挥得淋漓尽致,却不露骨到低俗,风情里带着矜贵距离感。
路灯光流过车内,澄黄不断交替。
车内空气却安静到仿佛不流通。
蒋茗洲坐在程弥身侧,车上除了呼吸声,只有她翻动文件的声音。
突然,她开口:“你们雷教授很重视你,今天打电话跟我聊了聊你。”
程弥今年大三,在一所名校读中文专业,雷教授是她们学院辅导员,同时也是蒋茗洲老同学。
蒋茗洲语气很平常,照旧优雅大气。
程弥坐在副驾的助理却大气也不敢出。
程弥倒能从容应对,她已经知道蒋茗洲要找她算什么账,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是么,雷教授说了我什么好话?”
蒋茗洲视线没从文件上离开,反问她:“你没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程弥笑下:“是有个消息。”
她耳朵上蜜镶钻石耳坠随着回头轻微晃动。
蒋茗洲闻言合上资料:“哦?那讲出来我听听。”
程弥说:“我要去国外交换半年。”
语气很轻松,却也很坚定。
是要去,不是想去,她已经决定好。
蒋茗洲意外没立即反对,而是问:“哪个国家?”
她说:“美国。”
程弥坐在前面的助理替她捏了把汗。
而蒋茗洲继续问她:“半年的时间,正常情况下可以拍几部戏?”
程弥说:“一两部。”
蒋茗洲生气从来不是发怒,而是讲道理,她点点头,问:“一个明星,靠什么才能让大众记住她?”
靠什么,在这圈子里混的人都知道。
程弥回答她:“作品。”
蒋茗洲髻松散挽在脑后,左脸旁一缕烫卷碎发:“嗯,作品。”
她话语依旧透着从容,却已然是不怒自威:“到国外交换是半年,你在国外不拍戏不发歌,没有任何代表作,在大众视野里彻底消失,你现在的名气会不会跟着消失?”
四年前程弥高三,期间出过两首歌,火了,有了一批小粉丝。
两年前被大导演相中,出演其手下作品女主,一年前电影上映,现实题材反响极好,她因此名声大振。
虽没有大红大紫,但已经小有名气。
事业正蒸蒸日上,突然要出国半年,这期间没有任何动静,会彻底淡出大众视线,蒋茗洲认为她名气会跟着消失。
程弥手里拿着手机,指尖摩挲手机边缘,却很有把握回蒋茗洲:“不会。”
蒋茗洲看向她。
“一年前我拍了两部电影,我在国外这段时间,这些电影会陆续上映,不会消失在大众视野里。”
又说:“而关于专辑,在国外也能进行,再不济我再辛苦一点,来回两头跑,也能拍点东西。”
蒋茗洲却听笑了:“敢情你去年那么拼命,通宵钻研剧本学表演,无缝衔接两个剧组,就是为了挤出这半年时间去国外?”
程弥不置可否。
蒋茗洲问她:“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或者说,为什么选择去美国?”
她说:“你们雷教授说很多国家的学校跟你们学校有文化交流,像韩国、日本、法国,远不止美国一个国家。”
去美国是有原因。
这对程弥来说没什么好隐瞒,她要做什么向来坦荡。
正想回答什么,蒋茗洲手机在这时响起,她示意程弥停一下,接了电话。
程弥停下,没再说。
蒋茗洲这通是工作电话,聊了几分钟后才挂断。
之前话题被打断,程弥没听蒋茗洲再继续下去。
程弥明天还有课,今晚要住学校宿舍,马上快到她学校,蒋茗洲没再跟她说太多,直接表明态度。
蒋茗洲还是那副雅淡气质,不带怒意,也不强硬,却已经是一锤定音:“出国交换这件事再考虑一下,我不建议也不同意。”
程弥没说话。
蒋茗洲手里文件放到一旁:“以前你没考艺术学院,执意重读高三考本科中文系,我没反对过。”
程弥知道是因为自己有把握不影响演艺事业。
该上的表演培训和声乐舞蹈她照旧会上,蒋茗洲给她接的戏她照样会拍。
这条路上要吃的苦,她一点都不会偷懒。
只要她能挤出时间发展她自身,她要做什么蒋茗洲不会反对,会让她放手去做。
但这次她是要出国半年,可能会因此影响演艺生涯,所以蒋茗洲不同意。
蒋茗洲说:“收收心,你现在是有名气,但销声匿迹太冒险,等你以后稳定下来再想其他事。”
又说:“最近有部电影要上了,准备准备,后面行程会紧张一点。”
程弥出国交换这件事,在蒋茗洲那里便算翻篇了,没得商量。
程弥清楚蒋茗洲性子,同样没浪费口舌,也没因此郁闷不满,状态自如。
手里手机亮了一下,蛋糕店老板发来短信,问她什么时候过去取蛋糕。
程弥回马上过去。
这家蛋糕店在学校附近,回去路上会经过,到那家店门口的时候,程弥让司机靠边停车。
她跟蒋茗洲打了声招呼:“我去拿个蛋糕,这里离学校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蒋茗洲忙了一天,已经有点疲惫:“路上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行。”程弥说完推开车门下了车。
/
程弥之前不管去哪里都会被注视,因为她那张脸太漂亮。
现在名声大涨,落她身上的目光更多了,逢人就能认出她是谁。
今晚这家蛋糕店老板也是,老板是个小姑娘,程弥刚进去她眼睛都看直了。
程弥丝毫没架子,对她笑笑:“我来拿蛋糕。”
她眉眼好看到浓烈,却又是一池春水,声音温柔。
老板小姑娘只不过跟她对视了一眼,脸一下便通红,手忙脚乱去给她拿蛋糕。
在程弥临走前又鼓起勇气问能不能跟她合影,程弥凑去她镜头下,和她留下了笑影。
程弥拎着蛋糕回宿舍,舍友们都还没睡。
宿舍已经熄灯,她们开着台灯,程弥那盏也被她们打开了,小台灯把宿舍照得通亮。
唐语阳个子白胖,蹲在椅子上看综艺,薯片吃得咔嚓响,压根没听到开门声。
阮雪从顶铺探身,骂唐语阳太吵:“吃吃吃,吃不死你,昨天还说减肥来着,你看你明天会不会胖十斤。”
骂完听到开门声,循声望去。
程弥开门进来。
阮雪看到是程弥,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程弥你回来啦。”
她声音不小,唐语阳本来综艺看得入神,被阮雪这么一喊,也看到程弥了。
她嘴里塞满薯片,含糊不清高兴道:“你终于回来了!”
程弥很幸运,大学分到不错的宿舍,舍友性格很好,跟她关系不错,对她很好。
唐语阳说完被薯片呛到,咳嗽起来。
程弥笑着走进去,拿过她桌上的水递给她,问她们:“今晚又要通宵?”
在床上的阮雪说:“哪有,是唐语阳不睡,说要跟她综艺里的老公约会。”
唐语阳一口水灌下,跟阮雪斗嘴:“你懂什么,你个书呆子。”
“那我们这书呆子可呆得有点厉害。”程弥笑说。
阮雪是她们宿舍年纪最小,比程弥和唐语阳要小两岁,但也是她们当中智商最高的一个,是个学习天才,也不呆板,脑子和性格都很灵活。
阮雪听程弥帮她说话,辫子快翘上天,很得意:“就是就是。”
唐语阳哼哼两声,说程弥:“我看你就是喜欢高智商的人。”
这话一落,程弥有那么一瞬顿了一下。
但很快恢复自然,问起不在宿舍的范玥:“范玥去哪儿了?”
唐语阳说:“洗澡呢,去澡堂了。”
程弥把手里蛋糕和烧烤放上桌,又叫阮雪下来:“下来吧,一起吃个蛋糕。”
阮雪和唐语阳对视一眼,默契地没问今天什么日子。
程弥打开蛋糕盒。
唐语阳在旁边说:“你今晚好漂亮,我蹲了一晚上盛典直播,被美死了。”
阮雪戴上眼镜,从她那床上爬下来,跟程弥控诉:“我都快被她吵死了,隔壁宿舍的人都来投诉了,说唐语阳太吵。”
唐语阳:“说得你好像没叫一样。”
程弥笑,拿手机看了一眼。
零点过一分。
她收起手机,蜡烛用打火机点上。
宿舍门被打开,范玥回来了,看到屋里这景象,有点懵怔:“我们宿舍今天有人生日?”
唐语阳朝她使眼色。
阮雪说:“没啊,程弥买蛋糕给我们吃呢。”
程弥吹了蜡烛,又把它摘掉,没说什么。
她拿刀切了三块递给她们,又给自己切了一块。
四个人围在桌边吃蛋糕,阮雪想起什么,起身去自己桌上拿了几张表格,回来递给程弥。
“这是张老师让我拿给你的,交换生要填的一些表格。”
张老师是负责交换生事务的,阮雪大三下学期也要去交换,她们是舍友,老师便托她把表格带给程弥。
程弥接过,笑:“谢谢。”
“这有什么。”
蛋糕六寸,唐语阳已经吃了两块。
程弥只吃了一块,虽然她吃不胖,但还是得严格进行身材管理。
她起身去洗澡。
程弥走后,唐语阳终于憋不住话:“三年了,程弥都第三年在今天买蛋糕回宿舍了。”
阮雪说:“这一看就是生日蛋糕。”
唐语阳:“程弥不会真跟钟轩泽在谈恋爱吧?”
钟轩泽是一个男演员,跟程弥合作过,唐语阳以前粉过他一段时间,记得他生日。
她说:“他生日就是十一月八日。”
阮雪比较聪明:“应该不是,他们两个要在一起了,今晚还出席同个盛典,肯定会一起过。”
唐语阳沉吟:“……也是。”
又说:“那这蛋糕怎么回事啊?”
范玥在这时出声了:“肯定就前男友了。”
/
宿舍不带卫浴,澡堂需要下楼,走几十米过去。
这个点洗澡的人已经不多,程弥洗完澡从隔间出来,身上是一条极贵,不太像睡裙的睡裙,穿出去外面晃荡都没问题。
从里面出来回宿舍,一辆车停在宿舍楼下。
通体黑色,低调稳重,车标却极其醒目。
价位八位数的车,程弥想不注意到都难。
车应该已经停在这里有一会,这时后座车门被打开,一个女生从副驾下来,绕去主驾。
程弥对艳情八卦不感兴趣,移开眼。
女生跑去主驾车窗旁,车窗降下一半,里面的人被女生挡住。
程弥没去在意,往宿舍里走,手里手机亮起,是唐语阳发来的消息,问她要回去没有,没遇到人打扰她吧,有的话她们来找她。
她们不是艺术性学院,程弥一个明星,在学校里经常会被打扰。
她回没有,收起手机,抬头无意识晃过的一眼,却让她脚步在下一秒顿住。
恍惚间她像看到了熟悉的侧影轮廓。m.xiumb.com
她很快反应过来,目光挪了回去。
宿舍门前那辆车车窗升起,什么都看不到了。
程弥站在路边,目光落向挡风玻璃,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再然后,车从宿舍门前离开,打着车前灯从她身边疾驰而过。
程弥回到宿舍,唐语阳、阮雪和范玥已经爬上床了。
明天还有早课,程弥也上床睡觉。今天忙碌一天身体疲惫,可神思却格外清醒,久久没有失去意识。
一直到凌晨两点多,程弥实在睡不着,从床上下来,摸烟走去宿舍阳台。
自从踏进这个圈子以后,程弥大多数时间暴露在公众眼皮底下,很少有私人空间,自然也没什么机会抽烟。
蒋茗洲不反对她抽烟,但不能在有人的地方抽。
她靠在栏杆边,宿舍区大多数人已经睡了,灯火稀落。
阳台上冷风刺骨,吹得她心神不宁,手机屏幕发亮,冷光映在她下半张脸上。
许久她按下熟悉号码,手机放到了耳边。
耳边有短暂空白,没有任何声音,直到女声响进耳朵里。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程弥稍愣,想过他随时可能换掉这个号码,或许这次打过去就会变成空号,可能关机,可能不接她的,没想到会是在通话中。
他在跟人通话,大洋彼岸现在是白天,而她这里是深夜。
耳边提示音一遍过后,电话自动挂断了。
又过了许久,久到程弥悬在屏幕上的指尖都有些微发僵,她再一次点了下去。
这一次耳边没在响起冰冷女声,电话接通了。
一秒,两秒,三秒……
程弥听着,一声一声砸在耳膜上,像永无止境。
五十四秒,五十五秒,直到五十六秒——
电话自动挂断。
眼前是漫无边际的黑夜,耳边恢复寂静,许久程弥拿下耳边手机。
他明明在,可他不接她电话。
……
从分手到现在,没再接过她任何一个电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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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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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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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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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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