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弥记得今天不是他值日,司惠茹在窗边修剪盆栽,那堆花草每天被她悉心照料,长势喜人花繁叶茂。
看程弥醒,她放下剪子:“醒了?阿姨去给你热杯牛奶。”
程弥叫住她:“不用,我牛奶过敏。”
司惠茹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因为她来这么久,而她没关心到自己牛奶过敏这个问题感到愧疚。
预料到她接下来会下意识抱歉,程弥先一步补上一句:“牛奶过敏这事来这之后我还没跟你说。”
司惠茹抱歉话头就这么被拦住,转道:“那阿姨去给你冲杯麦片,今天早上做的三明治,要配点东西喝。”
程弥说好。
跟司惠茹去到厨房,程弥状似不经意问了一句:“司庭衍去学校了?”xiumb.com
司惠茹从柜子里拿出麦片:“半小时前就去了。”
“这么早。”
在司惠茹这里,程弥提起司庭衍挺难得,她很乐意跟程弥讲司庭衍:“小衍平时其实很早去学校的,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可能是天气在变冷,犯懒起得比较晚。”
程弥玻璃杯拿离唇边,看司惠茹:“他以前一直这么早?”
“对的,小衍不赖床。”
程弥三明治和燕麦吃完,从家里离开去学校。
/
临近月底,全校举行月考。
高三今天上午语文,下午数学,英语理综排在明天。
考场安排是打乱学号,程弥被随机到对角线教室,离自己班教室不算近。
高一高二也在考试,楼上时不时有拖动桌椅声。
下午铃声一响收卷,程弥从考场回到教室。
高三大考小考见多了,月考他们都格外习以为常,班里完全没考试气氛,教室走廊上十几张课桌贴墙而放,男生吵吵嚷嚷打闹跑过。
程弥课桌没放在走廊外,推在教室后面,她从后门进教室,走去窗边。
孟茵课桌在她旁边,程弥过去的时候她正拿着手机一筹莫展,连程弥回来了都不知道。
等程弥拖开椅子稍俯腰从桌底拿课本,长发不小心一晃而过她面前,她才倏忽回神。
程弥余光注意到她这失神模样:“你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孟茵下意识把手机塞回桌底。
程弥有看到,但没说什么,也没窥探人隐私欲望,指腹稍推课本,从底下摸出英语书。
倒是孟茵在旁边拧笔纠结,说:“跟朋友吵架了。”
孟茵这性格无疑在任何一段友谊里都是充当包容角色,有矛盾不会选择争吵而是会退步那类,居然有人能跟她吵得起来,或者说,程弥说:“你能跟人吵什么?”
孟茵犹豫一下:“就,她说的话我不喜欢。”
程弥没说让她消消气,跟朋友好好说说。
而是说:“挺好,有点小情绪是好事,让你自己少受点罪。”
“嗯,这次我不听她的。”
孟茵如果没说的意思,程弥也不会去问,只是随口搭话:“奶茶店开在学校外面那个?”
孟茵性子安静不主动,平时就没什么朋友。
“你怎么知道?”
程弥笑:“猜的。”
朋友之间闹闹小情绪这个年纪常有,不是大仇大怨明天转眼和好如初。
程弥带上书包要走了,走前告诉她:“别皱眉,你们明天能和好。”
说完却莫名想到黎楚,她和黎楚就不是。
只一瞬而过,程弥没再去想,跟孟茵说走了。
教室里人已走大半,走廊外更是一个人没有,程弥从教室后门出来,正想往楼道走,上楼去高二一班。
眼睛却瞥到楼下人影,脚步缓停。
一天没见,司庭衍走在校道上。
程弥站在走廊边,看着底下。
司庭衍不是一个人,旁边是蹦蹦跳跳的戚纭淼。
戚纭淼不知道跟司庭衍说了句什么,他回了。
程弥一瞬不瞬看着他侧脸。
没有厌烦,没有不耐,她清楚如果没有司庭衍准许,戚纭淼现在不可能能跟着他。
两人往校外走去。
程弥看着他们两道背影。
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指尖转着书,两条胳膊杵上走廊围栏,吊儿郎当的。
郑弘凯顺着她目光看去:“看谁呢?”
他过来,程弥也没立即把视线收回来,半晌才慢悠悠收回:“没谁。”
郑弘凯跟没听到她话一样:“我来猜猜,肯定是姓司那小子对不对?”
在程弥印象里,第一次在酒吧见到郑弘凯,这人就把司庭衍贬低得一无是处。
那时候的程弥还不认识司庭衍,当时只当八卦听,现在稍回想就能知道他那会说的司庭衍。
说他病秧子,小白脸,搞不懂一堆女生喜欢这么个人。
程弥瞥他:“怎么,你承认他有这个魅力了?”
郑弘凯跟听到什么大笑话一样:“承认个屁,是他妈你们女生眼光不行。”
跟这种人讲不通他那脑里一根筋,好面子得要命,程弥没做坏人让他下不来台阶。
于是只笑笑保持沉默,懒得多辩解。
两人还看着校道上那两个越走越远的身影。
郑弘凯回想到蛛丝马迹,跟侦探一般:“我就说呢,没戴校卡被老凸抓去操场那次,你俩就有点不对劲。”
“怎么就不对劲了?”
郑弘凯下巴往楼下抬了一下:“站他那边呢,还帮他说话。”
那时候郑弘凯跟司庭衍正有矛盾,操场那次正面对上,司庭衍差点废一只眼,但也是从这次郑弘凯了解到司庭衍不是什么善茬,后面没再敢再明目张胆针对司庭衍。
但不爽肯定还是有的,不管是因为司庭衍这个人,还是他有那么一个哥。
程弥这段时间跟郑弘凯走得不是很近,对他后来又被厉执禹揍了一次这事也是从教室后面那些人聊天的时候得知的。
上次郑弘凯用别针在司庭衍脸上划了一道,后来不知道厉执禹从哪儿听来消息,带人放学后堵上郑弘凯打了一顿。
以牙还牙,到现在郑弘凯脸上那道印子还没消。
这两兄弟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郑弘凯没少在这两人身上吃亏。
但明显目前郑弘凯要对厉执禹要恨得更牙痒一点,毕竟厉执禹拳头都砸进他尊严里去了。而司庭衍,因为郑弘凯的懦弱退缩,他暂时还没从司庭衍身上领教过什么。
男生拳头的事能记一辈子。
说起操场闹矛盾这事,郑弘凯就想起厉执禹。
他眉扬起来:“等等,如果我没记错,你跟厉执禹还没分吧?”
程弥看他:“你问这个干嘛?”
“没,我还能干嘛,”郑弘凯抖着腿,脸眉间没藏住那点幸灾乐祸,“厉执禹这个狗逼也有今天,我不能爽爽?”
说完又问程弥,示意她司庭衍那个方向:“怎么吃起这款了?跟厉执禹那口差得有点大啊。”
除了长相上有点相似之处,其他完全不沾边。
厉执禹给程弥戴绿帽这事除了司庭衍程弥孟茵三个人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郑弘凯自然不知道程弥一开始是因为什么追的司庭衍,也不知道她对厉执禹抱的报复心思。
程弥不想深聊,随口应付一句:“吃腻了,换换口味,不行?”
“没想到啊,我们程大美女会喜欢司庭衍这种。”
程弥听得有点不舒服,看他:“哪种?”
郑弘凯笑嘻嘻:“好学生这种。”
不喝酒不抽烟不蹦迪,跟厉执禹会玩那挂天壤之别。
当然他那贱兮兮的话里还有别的意思,以前郑弘凯和他那帮狐朋狗友就没少人身攻击司庭衍。
现在看来未必。
司庭衍能让程弥兴致一秒起。
像郑弘凯他们这种一辈子都做不到。
郑弘凯又跟程弥说:“司庭衍可是出了名难追,奉高到现在没一个女的追到手过。”
程弥点头:“这点我赞同。”
“你有信心能追上?”
“你说呢。”
郑弘凯脸上神色里不只有八卦,还有点高兴在:“你觉得多久能把他追到手?”
说实话,程弥对这个问题也有点兴趣,她也很好奇司庭衍什么时候会让她追上。
她自己打了个赌:“一个月。”
郑弘凯想了下操场那天是多少天前:“靠,司庭衍这小子真这么难追?就连你追了他半个多月他都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吗?
程弥想起昨晚司庭衍的失控,她不置可否。
郑弘凯说:“行不行啊?我们程大美女。”
程弥知道郑弘凯为什么对她追司庭衍这事兴趣这么大,不仅是因为死对头被戴绿帽他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有一点,因为戚纭淼。
郑弘凯和司庭衍结下梁子最初矛盾就是因为戚纭淼喜欢司庭衍。
郑弘凯确实对司庭衍看不爽,现在还是。
但这点不爽不敌他对厉执禹的恨,还有戚纭淼眼睛不再只放在司庭衍身上带给他的快感。
程弥如果追上司庭衍,对他来说简直一石二鸟。
“好像也没剩几天了,加把劲儿,”郑弘凯书拿在手里抛,看热闹不嫌事大,“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把司庭衍追到手。”
程弥说:“急什么。”
孟茵从教室后门出来,看到程弥还没走,走过去轻拍她手臂:“你怎么还没回去啊?”
程弥转头看她:“你要回家了?”
孟茵点点头。
程弥说:“一起走。”
她回头跟郑弘凯说了句走了,和孟茵一起下楼。
往学校外走的时候,不是很凑巧遇到了傅莘唯她们。
戚纭淼跟司庭衍回去了,没在这。
傅莘唯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但这次白眼不只翻给一个人,张口骂了句什么。
她们在那边树下,离程弥她们有点距离,只隐隐约约听到三个字。
程弥本身就拿她们当空气,没仔细去听。
但孟茵不一样,这三个字她这几天已经听过很多次。
多嘴婊,臭嘴婊。
每遇上傅莘唯她们一回,她就能听见这几个字。
因为傅莘唯她们是在骂她。
上次傅莘唯她们在程弥水杯里装厕所拖地水,孟茵告诉了程弥,不知道她们班谁传出去的,被傅莘唯她们知道了。
这几天她每碰上傅莘唯她们一次,就会被翻白眼,不动手完全是因为她朋友说情。
孟茵朋友跟戚纭淼傅莘唯她们是同学,虽然不是她们那个小团体里面的,但关系还行,孟茵朋友经常请她们喝奶茶。
刚才孟茵和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吵架就是因为这事,她朋友让她不要再跟程弥玩,说程弥就是个麻烦精,只会害她被傅莘唯她们欺负。
孟茵以往哪会跟朋友起争执,就因为这事两人吵了架。
她朋友说她再和程弥玩,要有下次她都救不了她了。
其实孟茵也不是不害怕,每次遇到戚纭淼傅莘唯她们手里总会闷出一层薄汗。
但这些孟茵没跟程弥说,以后也不打算说。
两人回家不同路,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
晚上八点,夜幕早已降临。
楼外万家灯火通明,黄澄点点,一派和乐融融景象。
相比之下司庭衍家要寂寥安静不少。
餐桌上饭菜碗筷整齐摆放,灯下泛着热气,餐桌边却一个人没有。
司惠茹在客厅打电话,手握手机,漫长一段嘟声过后,程弥那边接听。
“程弥,我是阿姨。”
“你现在在哪?可以吃晚饭了。”
司惠茹温软声调穿室而来,司庭衍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
一段沉寂,程弥那边在说话。
司惠茹脸上隐隐现出担忧:“不回来了吗?”
程弥应该是回了什么。
“晚饭在外面吃?”司惠茹问。
之前程弥晚饭不在家里吃都会提前跟司惠茹说,司惠茹一直很担心她安全,她来奉洵这边也就一个月,人生地不熟,司惠茹问她。
“可以跟阿姨说你去哪里了吗?”
接下来程弥说的话让司惠茹一愣后才开口:“离岛酒吧?”
这是司惠茹第一次听程弥跟她说去酒吧,当即一愣。
以往程弥晚饭不在家里吃都是跟她说和朋友一起去外面吃饭,或者要去趟朋友家。
所以司惠茹也以为这是她第一次去,问:“酒吧安全吗?”
不多时,司惠茹这边应一声:“好。”
很快电话挂了,屋内又恢复一片安静。
司庭衍在房间捣弄机器人,司惠茹来到他房间门口的时候,他正操纵调试一个机器人。
“小衍,吃饭了。”
司惠茹不懂司庭衍弄的这些机器,但有哪几个还是能看出来的,平时打扫房间经常能看到,司庭衍也经常玩。
他现在手中这个司惠茹就明显没见过,从没见司庭衍玩过。
机器人通体银色,在司庭衍操纵下捡起地上一块电路板,往书桌边走。
到达桌边,停顿一下,然后把电路板甩上书桌。
啪嗒一声。
司惠茹在门口看着,笑:“这个是新弄的一个?”
“嗯。”
“最近是有什么比赛?”司惠茹问。
“没有。”
司庭衍让它自己走回立柜那边。
司惠茹说:“可以吃晚饭了,姐姐晚饭不回来吃。”
听到里面某个人,司庭衍操纵控制器的手稍顿,机器人还没走到立柜边,电被司庭衍切断。
他控制器扔回床上,起身,往房间门口走:“走吧,吃饭。”
司惠茹回到餐桌边后微皱着眉,还在因为程弥的事发愁,吃到一半说:“不知道酒吧安不安全。”
司惠茹活到现在四十多岁,还没去过酒吧,对酒吧的认知停留在酒吧里乱又不安全上。
酒吧在她们这片流行时间不长,最近几年城区发展起来才跟着带动起来的,管治不全面,不良少年又多,每个月各种酒吧打架斗殴,迷药下酒事件层出不穷。
司惠茹没少听这种,前段时间楼上一人家儿子就在酒吧被怂恿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她拿出手机:“我看看离岛酒吧在哪。”
司庭衍直接说了:“陈西街那边。”
司惠茹一愣:“你怎么知道?”
“之前路过。”
提到陈西街司惠茹便认识了。
那一片什么都有,酒吧洗浴店宾馆,全都挤在那条街上,每天一到晚上人流量很大。
司惠茹眉间疙瘩愈深,更担心了。
“这怎么办呢。”
她想现在过去找程弥,但又知道孩子不喜欢,会觉得她小题大做。
司庭衍说:“她晚上自己会回来的。”
“酒吧里那么乱。”司惠茹还是不放心。
跟司惠茹这种感性杞人忧天的性子一比,司庭衍要显得冷漠理智得多。
他直接给她安排好:“十一点没回来你要过去再过去。”
他正好吃完饭,放下筷子,起身回了房间。
/
程弥今晚得到清吧驻唱。
邓子今晚没半途被工作拉走,也一起来了。
两人在一张沙发上坐着,邓子听她跟电话那边人说她在离岛酒吧,挂电话后问她:“谁呢?”
“一位长辈。”
邓子给她鼓了下掌:“厉害啊,敢直接跟长辈说你在酒吧,我现在都不敢让我爹知道我烟酒全沾,还天天混酒吧。”
程弥手腕稍弯,拿起酒吧浅抿。
“还有,”邓子没个正形摊在沙发上,说,“什么离岛酒吧?”
要不是他还没喝一杯酒,头脑清醒,他看程弥刚才电话说得格外理直气壮那样子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出差错。
他说:“离岛酒吧在旁边呢,我们这儿不叫离岛酒吧。”
程弥头脑十分清醒:“知道。”
邓子搞不懂:“虽然清吧酒吧都是喝酒,但你跟长辈说个清吧也比说酒吧好吧。”
酒吧环境确实要比清吧乱点。
程弥还是这句,慢悠悠的:“知道啊。”
邓子知道她这么说肯定有理由:“干嘛这么说?”
程弥笑:“秘密。”
说完酒杯放下就起身去忙了。
饭点那个时间还没什么人,九点十点那会人开始多起来。
程弥唱完一轮下来,邓子已经空了三杯酒。
程弥一下来他就朝程弥竖了个大拇指:“头回听你唱歌,你说你这人到底怎么长的,脸蛋没得挑,嗓子也是万里挑一。你爸妈到底都是什么奇才,才能生出你这么个女儿?”
前面程弥还自如听着,后面那半句倒酒的手直接一顿。
但她反应快,灯光又不明亮,邓子根本没发现。
程弥唇角带上笑,话出口却没那么温柔:“我爸唱歌烂死了。”
“那你肯定是随你妈。”邓子说。
“你说对了,”她说,“我没一点像那个男的。”
父女关系如果亲近,没人会用那个男的去形容父亲。
不过那会台上已经有人接过麦克风,程弥声音被歌声盖过。
“对了,给你讲个八卦,”邓子像想到什么,一条胳膊撑到她身后,凑到她旁边,“你猜我刚看到谁了?”
“谁?”程弥随口胡扯:“张玲尹?”
邓子嘁一声:“她张玲尹算什么大人物,值得我用八卦讲么。”
程弥笑。
其实邓子自从从gr离开后,经常私底下跟程弥骂张玲尹,完全不装大度。因为他发的那条帮程弥澄清的动态把张玲尹推到了网友的风口浪尖下,张玲尹因为这事骂了他一条长语音,邓子记仇到现在。
“我现在不跟你讲张玲尹,晦气,”邓子说,“刚我看见李深了。”
这普通平凡的两个字,连起来却是大半国民都认识的名字,拍过很多知名电影,手下还带出了个影帝和几个炙手可热的女演员。
程弥说:“大导演李深?”
邓子别指:“对了。”
“他来哪?”程弥环视一下周围,“这儿?”
邓子啧一声:“不是,你好歹来这上班好几趟了,不知道你老板楼上有特殊业务?”
转念一想:“不过不知道也好,反正你好好在这下面干着就行了,千万别往楼上踏一步。”
其实程弥知道,但她没把正常人往那想。
“所以,”她看着邓子,“人在楼上?”
邓子点点头:“烟酒茶,女人,估计一样不少。”
“当然我要告诉你的不只这个,因为我还看见那里面有个老熟人。”
程弥其实对这些八卦有点心不在焉,眼睛不经意间经过门口,随口接话:“谁?”
“戚纭淼。“
程弥本来指尖搭在酒杯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闻言停下,看向邓子。
“想不到吧?我也惊讶,不过她应该不是来干那个的,他们来了一群人。”
邓子之前在gr工作给戚纭淼拍过照片,后来戚纭淼跟程弥那乌龙闹得沸沸扬扬,戚纭淼这人让邓子记得更深了。
邓子看程弥表情:“本来以为你们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来你是真不感兴趣啊。就你这样,难怪能把那群小姑娘惹毛成那样。”
“哪样?”
“你瞧瞧,你瞧瞧,就你现在这样子。她们背地里骂你,做梦都得梦到你,气得要命,结果你根本没把她们放眼里,完全没当回事过,你说换谁谁不得气吐血。”
程弥被他逗笑:“你夸张了,我又不是神仙。”
邓子憋有一会了,坐得不舒服,摆摆手:“算了,我先去趟洗手间,回来说。”
邓子一走,耳边没人叽叽喳喳,一下安静很多,只有歌声和缭乱灯色。
周围喝酒的人和同伴低头耳语。
没一会,程弥看到了邓子口中那个老熟人。
今晚的戚纭淼和平时不大一样,往上飞的眼线乖顺往下走,也没穿热短裙,身上一条黑色束腰长裙,把少女单薄漂亮的身姿全勾勒出来,长相原因,衬起来如一只黑天鹅。
光线黯淡,她根本没发现程弥。
戚纭淼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程弥后面还有座位,她和人在后面坐下。
刚坐下那道骄纵声音立马传来。
“烦死了,大人都这么无聊吗,我坐得都快睡觉了。”
“淼淼,你爸爸是在给你以后铺路。”女人说。
“我用你说吗。”
那女人便不说话了。
“你别想教我做什么,你是我爸情人,好好当他情人就行,别天天妄想爬我头上当我妈。”
女人模样看起来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却被戚纭淼说得一声不吭。
戚纭淼语气听起来像极翻了个白眼:“就喝酒喝酒,他们哪一点聊正事了,全在说废话。”
女人说:“不着急,酒喝开了后面就什么都好说了。”
戚纭淼很直接:“我看李深他就是要钱。”
一阵手包碰撞声响,女人要去捂戚纭淼嘴。
戚纭淼躲开了:“别碰我。”
又说:“要走这条路,我自己能靠自己。”
女人又一次没忍住嘴:“我们在网上是有点小名气,但哪能跟他们那个圈子比,你想走娱乐圈这条路,你爸要提前把你带进门,只能走这条路。”
“我们都知道你心高气傲,不想靠这种方式,但你爸爸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受苦。”
戚纭淼一个白眼过去,女人闭嘴了。
程弥不是故意听她们说话的,实在离得太近,她刚才又暂时不想动。
就像现在她不想坐下去了,也丝毫没有想再多听一句话的欲望,起身直接从沙发上离开。
她往常来唱歌不喝酒,今晚是邓子来了,跟他喝一两杯。
可能昨晚熬夜熬得太厉害,今天刚喝一点脑袋便有些昏沉,程弥去了趟洗手间。
接下来她还得再唱一场,急需精神,在洗手间里接了捧水泼在脸上。
洗到一半,便感觉身后有人在盯着她。
程弥抬眼,眼睫上挂着水珠,看向镜子。
洗手间洗手台共用,男女厕则分隔两侧。
洗手间门旁立着一个五十几模样的男人,夹着烟,也从镜子里看她。
这男人的脸并不陌生,程弥刚才才刚听过他名字。
李深导演眉眼褶皱有点深,很随性穿着件衬衫,袖子挽到小臂,很有文艺工作者气息。
这时洗手间走廊过来一个男人,是个已显中年肥态的男子,程弥本来没去注意,扫过眉眼,知道他是谁了。
戚纭淼那双眼睛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戚纭淼父亲朝李深走过去:“李导,那我们再上去喝一杯?”
李深看向他,眉目笑起来是和蔼的:“走。”
程弥没将这茬放心上,等人走后,继续往脸上泼了点水,然后起身离开。
/
后半场顺利唱完,程弥拿下吉他。
邓子还在原来那座,低着头在看手机。
程弥过去坐下,邓子手机递给她看:“我技术怎么样?”
屏幕上程弥双手握在立麦上,浓艳眉眼在暗光下也明艳动人。
一边栗色长发挽在耳后,露出一边耳钉,眼睛里有光在。
好看到万物失色。
程弥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在唱什么。
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程弥不是有意看到的,眼睛就放屏幕上,很难不看到。
消息来约邓子去过夜的。
程弥提醒邓子:“有人发消息给你。”
邓子听完拿回去看,啧一声:“我自己都把老底掀没了啊。”
程弥笑,说起短信。
她像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
打开手机,屏幕上挤了几条消息。
她一一往下滑,没有短信,司庭衍名字更是没出现。
程弥看了眼时间,十点多。
她按灭手机。
吧里越晚越嗨,老板带头热气氛,让人来了点节奏感比较强的音乐。
气氛一热,人也跟着躁动。
大家本来各喝各的,一下变得热络起来。
灯光乱射,有一瞬间去到酒吧的错觉。
脑袋晕乎乎的时候似乎对酒更没抵抗力,程弥倒了一点在酒杯里,伸手拿起。
程弥余光里也是在这时出现一阵违和的骚动的,本来大家都在跟着音乐热血上涌,突然出现一道游离在氛围外的人影。
程弥抬眼看去,就看到了个某个前几秒还在她脑海里待过的身影。
她预料过他出现在这里的画面。
但略有偏差,因为她以为他会是一个人,但此刻不是。
有两个女生走上去,拿着手机,看样子是在跟他要号码。
他气质和这里火热碰起来是两个极端。
程弥酒杯搭在唇边,没喝,看着他。
司庭衍也是这时看到她的,他没看面前两个女生,直直看向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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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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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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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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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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