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戴耀华被捕,到今天,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半个月来,戴家成了一座孤坟,人们见了,都要躲开走,生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戴耀华强.奸.杀人的新闻仅用了两天,便铺天盖地席卷了整个香达城。报纸网络上,用绘声绘色,斩钉截铁的文字,将戴耀华描绘成了一个作恶多端,手段残忍的变态。
他原来的种种举动,都被安上了虚伪的套子。
没有人愿意相信他。
但徐女士和戴婉相信。
徐女士四处找人帮忙打听消息,然而先前同戴耀华来往的那帮人,全都哑巴了,一个个缄口不言,连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再做了。
徐女士急得直落泪,戴耀华将她保护得太好了,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她除了求人,想不到一点办法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一个真相。
同样在等待的,还有戴婉。
她总是很平静,平静到让人恍惚以为一切如初,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也没有告诉徐女士,她在学校遭遇了什么。
同学们议论纷纷,用杀人犯,强.奸犯女儿的名号来称呼她,用鄙夷愤怒,仇恨恶心的眼神来凌虐她。
蒋樟看在眼里,气得咬牙,想要帮她,却被她给拒绝了。
她冷冷的,将他推出了自己的世界。
她默默地听着,受着那些辱骂,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感触。
大概是她这种态度激怒了不少人,侮辱的手段,渐渐不再止于言语和眼神了。她的课桌里,常有死掉的老鼠,她的书本上,写满了恶毒的诅咒。
然后是莫名其妙的推搡,和怒气滔天的耳光。
更有甚者,一些男生还会对她动手动脚,他们说父债子偿,她一个强奸犯的女儿,就该替她爸受这种罪。
一个人可能只是蠢蠢欲动,但人多了,就会变成理所当然。
当粗砺的手掌快要探进领口时,戴婉再也忍不了,她扬手给了对方一个响亮的巴掌。
对方红着眼跑去找老师,老师来了,不由分说地指着她训斥了一顿。
戴婉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根手指,看一下又一下地往自己身上戳来。
一根笔直的脊梁骨,慢慢垮掉了。
不是她的。
是她一直敬重的老师的。
戴婉失了神,喃喃自语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老师愣了一下,随即气急败坏道:“你说什么!”
戴婉没理她,背起书包走了。
这天以后,她再也没有来过学校。
老师打了几个电话给徐女士,控诉戴婉在学校的一系列恶劣行径,让她好好管教她的女儿,不然以后就完了。
徐女士听言,并没有对戴婉当头棒喝,她只是揽着她,轻轻啜泣。
戴婉一直垂眼忍耐,等徐女士离开房间了,她才敢卸下盔甲,将脸埋进枕头里,呜咽痛哭。
这段时间,她和徐女士都肉眼可见地憔悴了,她们无能为力,只能继续焦灼绝望地等待。
一个星期后,她们终于等来了戴耀华。
戴婉第一眼都不敢认他。
戴耀华面色灰青,目光空洞,直愣愣的,就像个活死人。
徐女士抱着他,声线颤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念念叨叨的,重复着这句话。
即便证据不足,即便戴耀华被放了回来,但媒体依然蜂拥而至,网民们依然隔着屏幕在断案。
戴耀华将自己困在了屋里,不再出门。
期间,有几个人来找过他,何自堂也在其中。
戴婉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在这之后,戴耀华愈发地沉默了起来。
戴婉惴惴的,怕他出事,时不时就跑到他屋前敲门,“爸?”
“嗯,我在。”
那天上午,戴婉像往常一样又去敲门,“爸?”
没有人回她。
于是她擅自打开了房门。
然后,她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画面。
她没有尖叫,也没有痛哭。
她只是呆滞地站着。
戴婉不记得徐女士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记得她说了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看到了一滩血。
而后她迈开步子,行尸走肉般地向前走,走着走着,走进了灵堂。
灵堂上摆着戴耀华和徐女士的遗像。
戴婉盯着地面,茫茫然的,没了魂魄。
她好像也跟着他们走了。
只剩一副躯壳在人间。
外婆佝偻着身子,颤巍巍地抱着她,哭断了气,“小婉,你一定要好好的啊,别像你妈那样……”
戴婉抬起眼,看着遗像,脑子里“嗡”的一响,昏死了过去。
“戴婉,戴婉,你怎么又走神了?”
谁在喊她?
戴婉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处在家中的大沙发上,手里拿着根画笔,身边坐着何家翎和蒋樟。
客厅里闹哄哄的,一群人围在一块聊天,为首的是戴耀华,他向戴婉招了招手,朗声笑道:“来来来,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戴婉。”
戴婉丢下画笔走了过去,“爸”
正当此时,徐女士端着精致的点心从她身侧走过,“小婉,妈妈刚刚做了椰汁糕,你快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戴耀华不满道:“这位女士,你怎么不叫我尝尝,我也有嘴的。”
徐女士哼笑道:“你?啃椰子树去吧。”
众人登时哄堂大笑。
戴婉笑不出来,忙高声喊道:“爸!妈!”
一切都静止了。
戴耀华和徐女士转过身,无言看着她。
四周骤然扭曲变形。
戴婉惊恐不已,急急上前去抓他们。
“爸妈!”
“俏俏?俏俏?”
混沌中,一道苍老的声音横穿了进来。
俏俏?
戴婉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人,良久才哑着嗓子,不确定地唤了声,“外婆?”
外婆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询问道:“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梦到你爸妈了?”
戴婉环顾四周,水泥地面,老式灶台,木制窗框……意识在一点一点的回温。
这里是沙田湾,不是香达。
她现在也不叫戴婉了,她叫徐俏。
然而即便逃到了这里,她的噩梦还是没有结束。
因为她遇上了陆川浓。
徐俏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陆川浓了,从第一天踏入十三中起,就由他领着头,再次上演起了精汇中学里发生的那场霸凌。
徐俏无路可退,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头也不回地背起书包走了,她得读书,她得查案,她不可以让外婆担心。
于是,她报了警。
事后,陆川浓就此消停了一阵。
她以为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然而没有。
星期六补课完后,陆川浓的马仔在路上堵住了她,生拉硬拽的,将她拖进了一间廉价餐馆的二楼包厢里。
六个人,男男女女,短裤吊带,刺青光头,吊儿郎当地坐在席间。
其中有几个是校外混的,徐俏没见过。
她安安静静,一语不发,任由他们打量着。
“川浓,这就是报警欺负你的那个小婊.子啊。”坐在斜对面的一个大光头,紧盯着徐俏,促狭道:“啧啧,不得了,皮肤可真嫩。”
光头身边一个叼着烟,画着大浓妆的辣妹不乐意了,“呵,嫩有什么用,长得丑死了。”
马仔看了看辣妹,又看了看徐俏,认真道:“不会啊,她长得比你好看。”
辣妹当即沉下脸,狠踹了他一脚,“去你妈的,就你那狗眼,看得出来什么美丑。”
马仔委委屈屈地走开了。
此时,一直隐在角落里的陆川浓开了口,“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点菜吧。”
徐俏却是淡淡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她刚要站起,就被一只手给按了下去。
“同学,有什么事会比陪我们陆哥吃饭还重要?”
徐俏如实道:“我要回去写作业。”
“哈哈哈哈”
这群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个个笑弯了腰。
只有陆川浓没有笑,他半眯起眼,将油腻的菜单甩到徐俏面前,“喜欢吃什么,自己点。”
是命令的语气。
徐俏抿着嘴,看都没看那张菜单。
一旁站着的大高个见状,登时勃然变色,他扬起手,一巴掌抽到了徐俏脸上。
他那一掌用尽了十足的力气。
徐俏身形猛地晃了一晃,没稳住,整个人被扇飞到了地上。
又是一片幸灾乐祸的爆笑。
大高个怒视着徐俏,嘴里恶狠狠道:“操你妈,老子他妈烦你这种傻逼了,妈的,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
徐俏扶着椅子,费力地爬了起来。
她没有乞求,依旧漠然。
马仔偷瞄了眼陆川浓,他一直阴晴不定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荣,你咋这么凶啊,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光头吐了口烟雾,笑嘻嘻道:“你看看你,都把人小姑娘给打坏了。”
阿荣偏着脸,横了他一眼,“去你妈的,这种货色你也看得上,小心哪天被她搞进局子里。”
光头摊了摊手,“诶,你可别乱说,小娟还在这呢。”
辣妹哼笑了一声,“滚开,我跟你什么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昨晚……”
“好了,都别吵了,赶紧点菜。”话是对他们说的,可陆川浓的眼睛却始终停留在徐俏那红肿的脸上。
光头说:“来份水煮牛肉,干锅肥肠。”
辣妹:“我要凉糕。”
“再叫两箱啤酒来。”
“……”
徐俏不动声色地走到位置上,拿起书包。
阿荣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怒目圆睁道:“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徐俏还没张口,辣妹就端起一桶免费的菊花茶,从徐俏的头上淋下了。
好在茶水是温的,不至于烫伤皮肤。
辣妹看着落水狗似的徐俏,肆意地笑出了声。
徐俏静了静,抬手拿掉鼻子上沾着的花瓣,扭过脸,一瞬不瞬盯着陆川浓。
他什么都没有做。
可这一切又皆因他而起。
他总是这样,将她狠狠推进斗兽场,而后置身事外看她狼狈,看她痛苦,看她无助。
那样他就高兴了。
茶水顺着徐俏的发梢,衣摆,一滴滴地砸在地上。
而她始终安静如一。
“喂,这人是不是傻了呀?”
不知道是谁嘀咕了句。
毫无预兆的,徐俏抓起了桌上的啤酒瓶,在桌子上狠敲了一下。
“啪”
玻璃瓶瞬间四分五裂。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就握着只剩下半截的酒瓶残身,向陆川浓扑了过去。
陆川浓连人带椅,被她死死抵在了墙壁上。
余下的几人傻了几秒,随即炸开了锅。
“靠!”
“快拦住她!”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他们说着就要上前,却被陆川浓一个手势给止住了。
陆川浓垂下眼帘,饶有兴味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徐俏,一点也不觉得怕。
这根木头,总算有点反应了。
徐俏揪住他的衣领,仰起脸,目光空洞地迎着他的视线,喃喃道:“我还不能死,你去死吧。”说着,她将尖利的碎片往他脖子一刺。琇書網
“啊!”在场的女生都吓得闭上了眼。
碎片贴在皮肉上,没有更近一步。
徐俏到底没有下去手。
她颓然松开了陆川浓,脚步虚浮地向外走去。
一时间,没有人敢拦她。
待她走到门口时,陆川浓开口叫住了她,“喂,你的书包没拿。”
徐俏停住脚步。
与此同时,陆川浓的手机响了。
“我去接个电话,你们先吃。”他拿着手机,走到徐俏身边,缓缓道:“你先别走,在这等我一下。”
徐俏没有理会他。
他撇撇嘴,径自走出了门。
苍蝇小馆,隔音效果很差,楼里乱哄哄的,陆川浓只好走到店外,倚着棵老树,给二叔回了个电话。
二叔在香达开了家公司,听他爸说他不想读书了,就问他愿不愿意来他公司帮忙。
陆川浓收起流里流气的腔调,认真同他聊了些计划,“二叔,京襄那批货,你可不可以交给我试试……”
“砰!”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闷响。
陆川浓愣了愣,闻声望去。
徐俏正一动不动地趴在距他半米远的水泥地上,姿态扭曲,无声无息。
二楼窗户大开,惊呼声和讨论声接踵而来。
“妈的,谁推的?”
“不是我,是她是自己掉下去的。”
“她是不是死了?”
“去看看。”
“我不。”
“……”
陆川浓脸色惨白,心脏漏跳了几拍。
“徐俏!”
意识是模糊的,但疼痛的感觉却益发清晰,徐俏浅浅地喘息着,费力地睁开了一只眼皮。
一世界的黑。
她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
她听到一阵“哒哒哒”的声音。
一个剪着齐肩短发,穿着荷色碎花裙的女生走到了眼前。
她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好,我叫戴婉。”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结束
预告
下章正文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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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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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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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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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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