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上,看着商铺门口高高挂起的灯笼和新贴的春联,徐俏才猛然意识到,原来今天是大年三十。
自从外婆去世以后,她都是一个人过的春节,冷冷清清的,全然没有合家欢乐的气氛。所以,过年对她来说,和平常没两样。
但今年不同,今年有人陪着她。
回到家,徐俏睡了个午觉,起床后用手机搜出食谱,按照上边的步骤,开始炖汤,炒菜。做的都是大菜,但她手生,折腾了一下午,也就赶出四道菜,不过他们才两个人,应该够吃了。
外头的天渐渐黑了下来,徐俏在昏黄的灯光里忙得晕头转向,她没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也没听见走路的声音。
只知道一双手突然穿过了她的腰,而后肩膀一沉,有人枕上了她的肩。
她愣了一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何家翎?”
何家翎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累了?”徐俏轻声道:“先去休息一会儿吧,马上就能吃了。”
“我想就这么待着。”何家翎嗓子低哑,透着股无以复加的疲惫。
徐俏五味杂陈地垂下眼,她不再催促,任由他抱着,两人就这么前胸贴后背地挤在狭小的厨房里。
楼底下鞭炮声没完没了地叫嚣着,与此同时,一朵又一朵的礼花在窗外炸开了。
屋内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屋内的两个人一语不发,似乎各有各的心思。
徐俏关掉煤气灶,将锅里的菜盛起,递给何家翎。
何家翎接过盘子,从她身上剥离开来,往外走去。
菜一道道上了桌,两人相对而坐,徐俏借着头顶上的亮光,无声打量着何家翎面容憔悴,眼里布着红血丝,看起来真是累惨了。
何家翎迎着她的视线,静默了几秒,随即露出了个浅淡的笑,“徐俏,新年快乐。”
徐俏不敢看他,她移开眼,轻声地应了句,“新年快乐。”
何家翎揉了揉脖子,随口道:“我一路走上来,发现每家门前都有贴春联,怎么我们家没有?”
徐俏被“我们家”这三个字刺了一下,她呐呐道:“我忘了。”
“没事,等会儿吃完饭我下去买。”何家翎问,“是不是还得买蜡烛和香?年货要什么?糖,瓜子,花生……”
徐俏不答反道:“先吃饭吧。”
何家翎点点头,同时嘴里咕哝了句,“饿死我了。”
每道菜都做得很一般,说不上难吃,但也算不上是好吃。不过何家翎很给面子,除了鸡汤实在喝不下,其他菜几乎被他扫入了腹中。
徐俏没有胃口,静静地看着他鼓起两腮,一动一动的。
“你家现在怎么样了?”
有些事,何家翎避而不讲,可徐俏偏偏就要掰开了揉碎了来谈。
何家翎顿了顿,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何自堂被抓以后,温榕就和她的小情人跑到国外去了。”
他埋着头,徐俏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我开餐馆,你找你想做的事。或者你想离开香达?”
徐俏冷淡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何家翎蓦地抬起眼来看她。
徐俏咬紧牙关,“我明天就会离开香达,你自己多保重吧。”
何家翎满脸困顿和惶惑,他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但又不敢信,也不愿意信,“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徐俏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一把利刃,往何家翎的心上狠扎,“我跟你,不可能在一起的。”
何家翎深吸了口气,吸到后来,止不住开始颤抖,“为什么?”
徐俏撇开眼,“你知道我是谁吗?”
何家翎定定地看着她,“我知道。”
“你不知道。”徐俏声音飘忽,“不过无所谓了,你知道又如何,你根本不记得我……是你爸害得我家破产,逼死我爸的,我妈想不开,跟着我爸走了……我外婆心脏病发抢救不及时,也是你爸害的……”
徐俏突然哽住了,她将指甲深深刺进掌心里,语气变得又冷又硬,“不管是在游光,还是在宴堂,都是我算计好的,我知道你在那儿,所以才去的……我故意接近你,为的就是报复何自堂,谁知道你那么好骗,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上钩了……我那么恨何自堂,怎么可能会爱你”xǐυmь.℃òm
何家翎一直默默受着她的冷刀子,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他推开桌子,欺身而上,将她压倒在地,而后紧紧纠缠住了她的唇。
在这满含怒意的吻里,徐俏察觉到别样的温情,这让她心碎得想落泪。
她左右晃动着脑袋躲闪。
然而何家翎牢牢捧住了她的脑袋,让她动弹不得。
“唔”她伸手推搡他,“唔,放”
何家翎不为所动,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突如其来的,一股铁锈味弥漫在了两人的唇舌间。何家翎闷哼了声,从徐俏身上爬了起来。
徐俏茫然失措地盯着他。
何家翎捂着嘴,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溢出,一滴一滴落在了徐俏的腿上。
徐俏怔了一瞬,连忙起身,慌乱道:“手拿开,给我看看。”
何家翎像是没听到她说话,径自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
徐俏跟在他身后,死盯着洗脸池里一片被水冲淡的红色,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刚才竟然咬了他,而且是下了狠劲的。
真是越来越疯了!
她垂下眼帘,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砸在了脚背上。
何家翎一声不吭地冲洗着破裂的嘴唇,好在伤口不深,血很快便止住了。
他仰起头,双手撑着洗手台,一瞬不瞬地望向镜子里的徐俏。
“刚才那些话,我没听见,你以后不要再说了。”他上下唇轻启。
徐俏冷着脸,固执得像顽石,“没有以后了。”
低低的一句话回荡在卫生间里,格外清晰。
“何自堂是何自堂,我是我!”何家翎绷紧手指,颤巍巍道:“我不信你对我只有恨,你明明……”
徐俏垂下眼帘,“我对你没恨,但也没爱。你要不是何自堂的儿子,我根本不会来找你。其实你也不爱我,你只是太孤单了,换个人陪你,你也会习惯的。”
何家翎六神无主似的转过身,他抬手攥住徐俏的手腕,急迫道:“不是这样的,我爱你。”
徐俏呼吸一滞,她紧咬着下唇,突然说不出话来。
何家翎顺势将她揽进怀里,他耳语般的轻声说道:“我们不要再管那些事了好不好?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以后就只有我们”
“过不去的!”徐俏恶狠狠地颤栗着,“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何自堂,我做不到心无芥蒂地跟你在一起,你们对我来说,就是一场噩梦,谁愿意永远待在噩梦里?”
何家翎瞬间松开了手,他退后半步,哑着嗓子,喃喃重复了遍,“噩梦?”
徐俏不敢看他,她低头望着地面,目光没了焦距,“何家翎,去找个能让你开心的人吧,我爱不起你。”
何家翎自嘲似的冷笑了下,随即站直了身子,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徐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直至沉重的关门声响起。
她才缓缓抬起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对不起。”
迟来的道歉,显得无奈又可笑。
她扶着墙,走出卫生间,默不作声地收拾一桌残羹剩饭。
眼角余光里,她突然瞥到何家翎坐的位置上,有个小黑盒子。
她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打开它。
是枚款式简单的戒指。
她默然了良久,慢慢蹲下身,颤抖着肩膀,撕心累肺地痛哭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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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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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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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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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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