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片死寂。
几只苍蝇不知从何而来,它们敏锐地察觉到了死物的存在,嗡嗡嗡地盘旋在林絮的身上。
王沁眉盯着一片虚空,瞳孔里没有一丝光亮。
良久,她似乎听见自己空洞洞的声音响了起来,“林絮,你要是变成鬼的话,一定不要放过我,我等着你啊。”
她一向不信神不信鬼,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无比希望那些虚假的传说能够成真。
她在等待,等了很久,还是没等到林絮死而复生,化成厉鬼。
她忽然觉得身体很凉,垂眸一看,原来是林絮的血浸透了她的衣服。
她像是流了一身大汗,湿漉漉地从泥地里爬了起来。
她茫茫然地看了看狼狈的自己,又看了看寂寥的四周,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林絮脸上。
只是一眼,她那迟钝缓慢的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就像那天夜里。
心慌意乱。
她那时候怕极了,简直怀疑自己有病。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过她确实是哭了,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逼迫自己转过头,她定了定心神,快步消失在了腥膻的夜风里。
王沁眉从小性子就野,常常背着王长海跑到山里玩。所以山路怎么走,从哪下山最快,哪条道离家最近,她早就摸清摸透了。
她轻而易举地避开人烟,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跑到了家里。
当满身是血的王沁眉,骤然出现在王长海面前时。他当即瞪圆了眼睛,一口白酒直接喷了出来。
“你、你、你……”王长海舌头打结,一句话也说不全。
王沁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不是我的血。”
王长海面色铁青,“那你这是搞什么鬼?想吓死你老子啊!”
“有人死了,跟我去槐树岭一趟。”
王长海像见了鬼似的,猛地倒吸了口凉气。他极力压低声音,哆哆嗦嗦地问道:“他娘的,你、你杀人了?”
王沁眉目光呆滞,没有回答。
王长海急了,伸出手,劈头盖脸地就朝她身上打去,“问你话嘞,哑巴啦?”
王沁眉还是不说话。
“娘的,你杀了人跑我这来做啥?”王长海推搡着她,“赶紧走,你想害死老子啊?”
“不是我杀的。”王沁眉望着窗外,半晌,轻声说:“你跟我来,我给你钱。”
王长海果真没再撵她,嗫嚅着问道:“多少钱?”
王沁眉凉飕飕地笑了一声,“你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王长海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王沁眉看着玻璃窗里的王长海,忽然觉得他这副滑稽可笑的模样很像一个人,这个人她想了想,可不就是她自己嘛。Χiυmъ.cοΜ
她冷下脸,淡淡道:“走吧。”
走吧,一起去死吧。
于是,两只贪婪的恶鬼悄无声息地穿进了深不见底的黑幕里。
今夜之后,此地注定不再安宁。
最先发现林絮尸首的是梅子林的主人。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就此被吓破了胆,一路尖叫连连,疯也似的从林间跑了出来。
“救命啊!出、死、出事了!”
很快,警察就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媒体……
不等警方来找王沁眉,她就主动向他们透露了线索。她按照何自堂的指示,诬告了一个名叫戴耀华的男人。她说那天晚上,她亲眼看到戴耀华带着林絮进了山里。
他们来跟她确认了几次,“真的是他?你看清楚了吗?”
她点头,“我看清楚了。”
她看清楚了,在电视上。
她记得那是个阴雨绵绵的傍晚,屋里没开灯,只有电视发出微弱的亮光。
她浑浑噩噩地躺在地上,脚边堆满了酒瓶,酒瓶里塞着数不清的烟头。
她可以就这么躺着,不吃不喝,不言不动。
这样的生活,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终日无所事事,没有思想。她想见林絮,然而林絮似乎恨透了她,从来不肯出现在她梦里。
她好像得了场大病,总是很疼,你要问她哪里疼,她也说不清楚。
她踢开酒瓶,扶着桌角,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打算到卫生间里去洗把脸。
从电视机前略过时,她看到了这样一则新闻今天下午四点,荣辰集团董事长戴耀华于家中上吊自杀,据悉此前……
“啪!”王沁眉猛然拔掉电视插头,重新摔回了地上。
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封尘的过往就像走马灯,一晃而过。
王沁眉大梦初醒似的,怔怔地望着眼前人。
咫尺之间。
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冰凉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脖子,她闭上眼睛,暗暗期待一场复仇的降临。
“放心。”徐俏在她耳边轻笑道:“我不会杀你的。”
“为什么?”她声音嘶哑。
徐俏放开手,慢慢站起了身,她锤了锤发酸的后腰,心平气和道:“真相都没大白,你怎么能死呢?”
王沁眉沉默了良久,末了说道:“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如果有,我希望早点到来。”
徐俏听了这话,深感意外,她弯下腰,仔细将王沁眉的神情给观察了一番,见对方一脸平静,眼里无光,不由纳闷道:“怎么?你突然良心发现了?”
王沁眉抬眸,和她对视了一瞬,牵牵扯扯出了一抹笑,笑里没什么情绪。
徐俏也笑,“其实,我很想问问你,你和林絮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的日记本里,写的都是你?”
王沁眉失控一般地激动了起来,她牢牢抓住徐俏的手臂,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字来,“日记本?日记本在哪?”
徐俏任她抓着,不紧不慢说起了其他事,“那天晚上,你去找了林絮,她跟你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王沁眉走腔变调地做了回答,“我们聊了会儿天,就散了。”
徐俏深深低下头,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然后你看到戴耀华带她走了?”
“既然你看到了,为什么不拦着他?”徐俏不等她回答,径自往下说:“还有你不觉得奇怪吗?大晚上的,林絮怎么会跟着一个陌生男人到山里去?为了钱吗?据我所知,在那之前,有不少有钱的男人追她,她都没同意,我想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你跟她那么好,你来跟我说说,她到底为了什么?”
王沁眉垂下眼帘,一语不发。
“因为你!”徐俏冷冷道:“只有对你,她才没有防备心。是你把她带去找何自堂的,对不对?”
王沁眉的气息越来越乱,她带着哭腔,几近哀求道:“日记本在哪里?”
徐俏甩开她的手,褪去了所有表情,漠然道:“你这样的人,不配看她的东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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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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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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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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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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