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得话就说出来。”徐俏掀开被子,让他换口气。
何家翎微微抬起头,两颊潮红,像是被闷熟了。他轻飘飘地来了句,“说出来难道就不会痛了?”
徐俏突然觉得他这样有点珊珊可爱,嘴角勾起一点笑意,“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说了,在意你的人就会来关心你。”
何家翎翻了个白眼,又把头埋了下去,不屑一顾道:“我不需要。”
徐俏咧了咧嘴,“那我自作多情,给你颗糖吃好不好?”
“什么?”
徐俏顺手从床头柜上拿了颗话梅糖,塞到何家翎手里。
塑料包装纸被何家翎捏得呲拉作响,他闷声闷气地说:“你好幼稚。”
徐俏笑笑,一语不发走到卫生间里拧了块毛巾出来,替他简单擦拭了一番,而后又倒了杯水,蹲在床边,喂他服下两颗消炎药。琇書網
何家翎侧着身子,机械地张开了嘴,视线流连在她脸上。
徐俏见他不说话,自顾自地叮嘱道:“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换药,别这么放着不管,小心伤口越来越严重,又像上次那样高烧不起。”
何家翎目光一凛,随即冷声道:“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徐俏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敲了敲蹲麻的腿,坦然笑道:“为了讨好你,这也算不了什么。”
何家翎瞪了她一眼,觉得自己一巴掌打在麦芽糖上,不仅不解气,反而粘了一手,黏黏腻腻的,实在是很烦躁。
他不愿再看她,负气似的背过身去。
徐俏撇撇嘴,走到厨房,烧了壶热水。等待水开期间,她给蒋樟发了个消息,把今晚遇见傅渎的事简单同他说了下。
没过多久,那头回她:做得好,让他死去吧。
徐俏太了解蒋樟的脾气了,直肠子,行就行,不行就趁早滚蛋。
就像他前份工作薪资待遇不知道比她好上多少,可他看不惯顶头上司的作风,同上司吵了一架后,当即就卷铺盖走人了。
他这浑身带刺的毛病,从小就有,可他偏偏从来不改。徐俏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各人有各人性子,没必要都像她这样虚与委蛇。
蒋樟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你还在会所吗?跟何家翎一块?
徐俏:没,他现在在我家。
蒋樟表示震惊:???你们这进展也太快了吧!记得做好防护措施。
徐俏气极反笑:想什么呢你,赶紧把你脑子里的那些废料清理一下,小心哪天中毒了。
蒋樟:切~你才要小心,小心中了爱情的毒。
徐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滚。
正当此时,烧水壶“呲呲”地冒起了白烟,徐俏顺手拔下插头,同时退出了聊天界面。
抱着汤壶出了厨房,徐俏站在床边看了眼手机,已经很晚了,便开始赶客了:“何先生?你不回去吗?”
徐俏的床非常松软,还带有股杂牌沐浴露的香气,何家翎趴着趴着,困意席卷而来。恍惚中,他听见徐俏喊了他一声何先生,他有些恼,但实在没有精力去对付她
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就这么鸠占鹊巢了,徐俏除了无奈叹息,别无他法。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的迹象,她便挨着床边坐下,从柜子里翻了本小说出来看。
自从工作以来,她除了看些专业书和关于案子的资料外,再也没有看过小说了。这回一看,根本停不下来,直到凌晨两点,想到明天一早还要赶地铁上班,她才念念不舍地合上书。
侧头一看某人,他微微蜷缩着身子,胳膊交叉搁在枕头边,一派安然,比醒着的时候看起来要乖不少。
徐俏忽然萌生出了坏心思,她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骂道:“你才睡得跟死猪一样。”
骂完她自己就笑了。她转过身,下巴抵着床沿,长久地凝视起他的脸。
印象里,她每回见何家翎,他的脸上都会带有点伤,或大或小。他仿佛天生不怕死也不怕疼,一个人就敢跟高年级的混混打架。
他太惹眼,行事作风又偏嚣张,由此引来诸多不满,三天两头就有人在校门口堵他。那时他爸的公司还没做大,他家并非像今天这般威风堂堂,上下学也没有专车司机接送,混混们想逮他,一逮一个准。
然而他也不是什么善茬,别人打他多少,他也要打回来,甚至更狠,拳拳到肉,鼻血直流。
她躲在角落里心惊胆战地看着,若见他处于下风,熬不住时,她便赶紧跑到附近的电话亭里拨号报警。
很快就有人来了,将这群不良少年打包带回局里批评教育。
与此同时,深藏功无名的她,默然离开了案发现场。
她偶尔会怀疑何家翎是否有暴力倾向或是反社会人格,不然怎会如此?同时她又为自己感到深深的担忧——如此关注一个疯子,她可能也不大正常。
年少荒唐,如今想来却是讽刺。徐俏摇摇头,没滋没味地笑了笑,自己在床角寻了个位置,小心翼翼地躺下。
徐俏几乎是贴着墙睡的,她不敢碰何家翎,仿佛碰他,是种罪过。
墙面又附着寒气,呼吸之间,都是冷意,徐俏心里乱糟糟的,胡思乱想了一通。但或许是因为太困的缘故,没过多久,她还是睡着了。
太容易入睡的后果就是,她做了个噩梦。
那是一间很大的房子,冷冷清清的,她不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她推门而入,不知为何没有在客厅逗留,直接光脚踩上了木制楼梯。
这楼梯似乎没有尽头,她一直在走,走了很久很久,最后在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
屋外挂了一排千纸鹤,已经发黄褪色了,她隐隐又有了些印像,她好像来过这里,她竭力去想,但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踟蹰不已,潜意识告诉她,这屋子不能进去。可到最后,她的手仍是不听使唤,径自转开了门把。
入眼是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窗帘也在狂风中呼啦啦地飘了起来。
她往里走,又走了很久,直至视野里出现了一双苍白的脚,那脚在半空中轻轻晃荡。于是,她缓缓抬起了头……
徐俏猛地睁开了眼,望着黑洞洞的虚空,没了神魄。这样的梦,她反反复复做了无数次。有时候,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熬过那短暂的混沌期,意识逐渐恢复了清明。徐俏坐了起来,静静地看着枕边人,看到眼睛发酸,她才又躺了回去。
她觉得自己要疯了,颇想咬着些什么东西,大声狂叫,发泄,不管不顾。但她不能,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声流泪。
眼泪顺着眼角滑进了枕头里,徐俏紧紧咬着牙,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叫人听见。
深更夜露,何家翎隐隐觉得有些冷了,他挪了挪身子,不自知地往热源处靠近,并搂住了热源。
热源绝望地掰开他的手,向后一甩。
然而不到三秒,他又黏了上来。
徐俏累了,没再推开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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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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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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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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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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