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照的事情我认为白记者就可以做,一个专题片制作,两个人就够;反倒是花楼,如果我不去的话,只有苏姐一个人,我不认为这个配置合理。”
白晶抢白道:“远安可是未来的广告主,去花楼哪有那么重要?”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让我这种临时工去,台里不是还有正式工没任务吗?”
台里有的老员工不出任务,只在办公室喝喝茶水,便能把其他部门过节发几样礼,儿女结婚谁包多大的红包搞得一清二楚。
“小沈,你是不是有情绪,你是咱们台的人才,肯定不能一直做临时工,等到有编制一定会考虑你。”领导想着沈芷毕竟名校出身,有过传媒公司经验,这样的人跑来做临时工,多少能提振一点儿县台的气势,县里的重要会议都派她去跟,但沈芷不识趣,一心要往乡镇跑。
沈芷这次依然不领情,一心要跟着苏姐下乡镇。
白晶眼睁睁看沈芷上了苏玲的车,心里再次骂她不识抬举。
一上车,苏玲就劝沈芷:“你刚来台里,还是要和领导搞好关系,别跟我似的,干一堆活儿,还讨不着好。”
苏玲是台里的老人,也是台里知名大龄未婚女青年,在小城里,从未结过婚的34岁女青年并不多见。她因为是单身,没有家累,所以什么脏活儿累活儿大家都往她身上推。招来的临时工因为跟着苏玲也讨不到好,一般也不会和她搭档。
像沈芷这种抢着和她搭档的倒是才难见。
“你就没想去别的地方发展?”
“你看我这年龄还有戏吗?”
“怎么没戏?”
苏玲笑笑:“那你怎么回来了?”
沈芷最终决定说实话:“我奶奶在这儿,我得跟她在一块儿。”
去年金美花心梗在家乡医院做了三个心脏支架,她是年初才知道的,知道以后就请假托关系带金美花看遍了心内科的专家,并在那家以治疗心血管疾病闻名的医院旁边租了房子,确保急诊五分钟能到,她之前买的房子也是挨着医院,不过那家医院治疗心脏病一般,但运动医学和康复科很好,她腰伤做理疗方便。她因为工作时常需要加班出差,即使晚上也不能时常陪金美花,特地请了阿姨照顾。就在她打算把之前的房子卖了,置换租的房子时,金美花不声不响回老家了。
她这次辞职回来就是想把金美花接走,但金美花不同意,沈芷无奈只能说她可以一并赡养老周,孰料金美花更不同意了,“他有儿有女凭什么麻烦你,我们俩老东西跟着你,你还怎么结婚”,僵持着又碰到老周摔了,怕金美花累着,从医院出来,沈芷就请了王大嫂子帮忙。
金美花开始采取怀柔政策,力图证明她能生活自理,完全不用沈芷操心,发现沈芷不吃这一套,又同她冷战。
沈芷故意在老家找一没前途的单位考了个临时工,跟金美花耗着。金美花虚荣心很强,沈芷估摸着她长时间在县里晃悠,再过几天金美花就耗不住了。
采访的时候正遇到花楼集市,有老乡把自家种的粘玉米拿来卖,沈芷选了几个。
她没还价就要掏钱。
苏玲拦住她,对着摊主道:“你这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儿?”
苏玲没多说几句,就为沈芷省了五块钱。
“你是不是没来过这种地方,这里的定价都是为你还价准备的。”
“其实我以前常来。”
金美花还价堪称穷凶极恶,但她当着沈芷的面还价却是点到为止。自沈芷懂事起,金美花就力图在她面前呈现一个贤良温婉得体大方的女性形象,虽然没说几句话就会暴露真实性格。
金美花这样的教育方式,自然没能培养出一个闺秀,后来她回到父母家,从拿筷子的方式到走路的方式,透过父母的眼神,她知道每一样都写着四个字:不合时宜。杨老师那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当初不应该把她交给金美花,她开始以为那是一个母亲的自责,等她稍稍咀嚼,便体会到那是对她这个成品彻头彻尾的嫌弃。
卡在下班的点儿回到台里,刚进门,领导就走上前对她说:“小沈,准备准备,一会儿咱们去悦华饭庄,远安地产的贺总请吃饭,点名要你一起去。”
“但我晚上有事,一定要回家。”
“有事也推一推,咱们台里的广告可就靠他了。”
“您找别人不行吗?”沈芷把眼神递给远处的白晶,“我觉得白晶比我更适合,她去广告没准就拿下了,我是真有事儿。”
“这是工作。”
“我不是广告部的,合同上好像没有这项工作。”
“小沈,你不要意气用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当初没我学习好的同学现在很多比我成就大的,我反而认为这是好事,多个朋友多条路。”领导压下对沈芷不识抬举的不满,语重心长地劝她,他没点出来的是,假清高是没有好处的。
“您替我转告他,他有今天这番成绩我很替他高兴,但我今天真的有事儿,我想他应该会理解。”
她并不认为两人有见面的必要。
沈芷第一次见贺北安,是高中第一次月考刚结束,总分下来,她考得并不满意,班主任让通知家长周末开家长会。等班里人都走了,她才去食堂,到了食堂,才发现饭卡忘带了,又从食堂回教室,经过篮球场,篮球从场里飞出来砸了她的胸口,一时间羞恼愤怒聚集在一块儿,她在篮球上狠跺了两脚,等打球的人追出来,篮球已经被她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捡球的人看见篮球和粘稠的没吃完的盒饭混在一起,叫她站住。
她没听,继续揣着口袋往前走,她听见后面有人说:“我靠,至于吗?这女的谁啊。”
“行了,谁叫你打了人家?”
继续往前走,一只手落在她肩膀上,沈芷以为是打球的人要找她麻烦,下意识地伸手去打,追过来的男生没意识到沈芷手这么狠,没来得及躲,一巴掌印落在下巴上。
当时她并不知道抓她的人是贺北安。
贺北安抓住她的手,吃痛道:“卧槽,你手够毒的啊。”
沈芷抬头看见一张并不白的脸,男生挺高,穿一7号球衣,额上的头发半湿不湿的,估计是让汗给浸的,他站那儿攥着她的手腕从上到下扫视着她,眼睛聚集在她被砸的地方,上面有个不深不浅的印子,沈芷被看毛了,斜睨着眼狠道:“松手!”
男生松了手,眼睛故意偏到别处,问她:“你没伤着吧。”
沈芷撤回手揣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没有,你回去吧,咱们平了。”她被篮球打了,虽然不是他打的球,但他们是一伙的,他又被她打了下巴,谁也不欠谁的。
“你哪个班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平常脾气就这么爆吗?”
贺北安看了眼她校服上的胸牌,问:“方朔是不是你们班的?”
他人不白,所以牙显得很白。
沈芷没回,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算是我赔你的篮球钱,别烦我了。”
“你们家篮球二十块钱?那能用吗?”
“那你想要多少?不就脏了点儿吗?洗洗就行了。”
“算了,钱你收着吧,真没事儿?”贺北安看了眼沈芷不耐的表情,笑道,“你再有事儿可别找我。”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我干嘛找你?”
“贺向北,七班的,有需要你让方朔找我。”
“这二十,你真不要?”她这才把眼前人和贺老三的儿子、麻秆比亲哥还亲的哥对上号。
麻秆嘴里的贺北安格外英武。沈芷初中回到家,就和麻秆一个班,麻秆家里有点儿钱,又长了一脸被欺负的样儿,非常符合混子打劫的口味,麻秆一开始就范,后来不知道怎么在校外认了一干哥哥,他从以往的赔款求饶变成了宁死不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说我让贺哥收拾你们,宁死不屈完还替他的贺哥约了一次架,麻秆这么一吹,大家都以为这个贺哥至少是一个贴着纹身膀大腰圆的社会人士,于是又呼朋引伴,叫来了一堆混子,到约架的地儿一看,才发现这个贺哥是隔壁初中的,跟麻秆体型差不多,除了比他高。有阵儿,贺向北保护麻秆的唯一方式就是替麻秆挨打。m.χIùmЬ.CǒM
她并不为贺北安的江湖义气打动,只觉得他智商欠费。
贺北安大概察觉到根本无法跟她对话,直接说:“行了,那你走吧。”
确认他不要钱后,沈芷又把二十块揣兜里,往教室走。
走了不远,她听背后有人说:“去这么久,呲妞儿去了哥?口味什么时候变的啊!”
“逗呢?就她这脾气……都怪你丫这臭手,你他妈打哪儿不行,非……”
当天下午,麻秆给她送了一瓶舒筋活络油,说是贺北安给她的。麻秆给完油,还给她解释使用手法,“贺哥让我转告你,你揉的时候要顺时针揉,不要太用力。”沈芷听了耳根憋得通红让麻秆自己留着揉去吧。因为麻秆没有出色地完成任务,放了学贺北安又把她拦在楼道里,很是坦荡地对她说:“走吧,我带你去看下正骨科。”
“我不去。”
“为什么?不好意思?没想到你挺封建的啊。”
沈芷伤的位置特殊,对面又是个男的,贺北安老纠结她的伤处,让她觉得不自在,她否认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就行,那老大夫都七十多了,有心也无力,再说你那东西大家都有……”
“不要脸!”
“行,我不要脸,你痛快点儿,再不走,人快下班了。”
“不去。”沈芷及时拦住了贺北安要说出口的话,“把药油给我,你走吧。”
药油倒是出乎意料的管用,沈芷的胸明明青了一块,没两天就差不多好了,贺北安也没再来找过她,他忙得很,隔壁旅游技校的校花缠上了他,校花的男友要打贺北安。据麻秆说,贺北安卷入到这起桃色事件十分的冤枉,旅管的校花太张扬了,那烈焰红唇根本不符合他贺哥的审美,贺北安找女朋友只有三个标准:温柔,温柔,还是温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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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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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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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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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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