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已经差不多好了,今儿少夫人用了大力,有些刚结痂的地方又崩开了。”琇書蛧
“……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他进了房间,尹沉壁伏在床上,见了他忙坐起来。
“你别动……有没有帮我拿衣服过来?”
“箱子里有两件,我帮您拿吧。”
“说了让你别动就别动,我自己去找。”
他洗漱了换过衣服出来,就见尹沉壁往床内侧让了让。
“您赶路也累了,快歇了吧。”
他看了看她身边空出来的床榻,脱去外面的长袍,只穿着中衣上了床。
尹沉壁本没想到他们会提前过来,因此根本没准备他的被褥,刚刚她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情,虽然心中有点忐忑,但还好……今晚两个人明显做不了什么。
两个人第一次同塌而眠,她却发现自己居然没什么别扭的感觉,甚至有点隐隐的庆幸。今天的事情给她带来的震荡还真不小,平生第一次杀人,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两人死不瞑目的样子,那两双怨毒的眼睛也一直在她脑海里晃悠。
有他在她身边,她真是觉得安心许多,也没那么害怕了。
他看她一眼,问她:“背上的伤又裂开了?”
“没有,就一小点,没什么问题,明天就好了。”
她这方面还挺让人省心的,总是轻描淡写,既不娇气也不会借题发挥。
他又问她:“吃了点东西没有?”
“吃了,我让木棉去厨房要了碗面。”
他心里就更满意了,他最见不得折腾自己的人,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生命和健康是最宝贵的东西,偏偏有些人就不拿这个当回事,比如他母亲和妹妹,一有点不顺心的事儿,动辄就要吃不下饭,真真是看了叫人心堵。
“现在还怕吗?”他转了头,盯着床顶上的帐幔问她。
“刚有些怕,现下不怕了。”她有点言不由衷地说。
怎么跟他侄子说的一样?他有点好笑,再次转过脸来看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就像摸他侄子的脑袋一样。
他想起了他十一岁那年的事。
那年他接到大哥战死的消息,一时冲动偷跑去北疆,路上遇到强盗抢他东西,他杀了那人后也是凄凄凉凉地蹲在野外,睡觉都不太敢合眼,那时很想有个温暖而又活生生的人可以依靠一下,可惜没有谁也不是天生硬心肠,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把手臂从她颈下伸了过去,揽住她的肩头往自己这边靠了靠。
“闭上眼睛睡吧,我在这里呢。”
“嗯……谢谢您。”她很配合地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要不要吹灯?”
“吹吧。”
他下了床,把桌上的灯吹灭,又躺上来搂着她。
过了片刻,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他:“要不……还是把灯点了吧?”
“行。”他很好说话,下来把灯又点亮了。
上去后两个人半天都没有睡意,不约而同偏着头盯着那盏灯。
“……还是吹了吧。”她说。
他只好放开她坐起来,不过很谨慎地没下床。
“你确定?”
她有点犹豫,没吱声。
“到底吹不吹?”
“你别这么大声行么?我这不是怕亮着灯你睡不着吗?”
“我无所谓,怎么都行。”
“那就不吹!”
“不吹就不吹!”
他重新躺了下来,“挪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点,不然怎么搂你?”
“你不能过来点吗?”
“好吧,我过来就我过来现在能睡了吗?”
“嗯,可以了。”
“那就快睡吧,不准再叫我去吹灯!”
次日清早,闻若青打着呵欠,领着人去后山的古刹。几具尸体还横在寺庙外,寺里的僧人动都没动一下。
闻若青细细查看了那两个歹人的尸体,放火烧了,又把两个护院的尸体抬了回来,在马场边的枫林里掩埋了。
纪师傅很有些伤感。闻府里的护院都是他一手选拔培养的,虽然不像对闻家孩子那样精心严厉地教导,但也教了他们不少,很相处了一段时间,人上了年纪,遇上这些事就不免意气消沉许多。
闻若青递给他一个酒壶,纪师傅在两座新坟前各倒了小半壶,自己把剩下的那点仰头喝尽了,将酒壶一扔,骂道:“他奶奶的,下回抓到那兔崽子,老子就把他的头割下来下酒!”
两人回了别院,正赶上厨房开早饭,花厅里摆了两桌,以屏风隔开。落地长窗外枫林如旧,山间轻雾如烟似云,山风带着凉意拂在面上,大家的心情却与昨日截然不同。
江氏和谢霜都想尽快赶回去,几个小孩却还想留下,闻嘉珏颈子上和肩膀上缠着绷带,但他显然没当回事儿,闷闷不乐地说:“我还没在马场里跑过马呢。”
谢霜正要说话,闻思齐也道:“是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却被那几个强盗搅和了,真是倒霉。”
老太君眯了眼,问道:“你们还想玩?”
闻嘉铭大声道:“想!”
花氏开口斥责:“住嘴!想什么想?快快回去要紧。”
闻老太君却呵呵一笑:“好!这才是我闻家子孙,几个贼人就吓倒了?这么一点子风浪都经不起,以后还上什么战场?玩!今儿就痛痛快快玩一天!小孩子不受点磋磨怎么行?就是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才对。”
屏风后的男人们听了,嘴角不约而同都微微上扬。
老太君既然发了话,几个女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小孩子一阵欢呼,闻思齐高兴地说:“宫里送来的骑装咱们都还没穿呢,一会儿就穿了去骑马。”
老太君看了看一脸担忧的两个儿媳和几个孙媳,骂道:“有檀哥儿翡哥儿他们几兄弟在,你们怕什么,再说纪师傅和卫师傅都在这儿,别这副样子,看了叫人丧气!”
她说完,转过头又问尹沉壁:“青哥儿媳妇也去骑马吗?”
尹沉壁一面给老太君盛粥,一面答道:“骑,怎么不骑!”
“好!”老太君不由哈哈大笑。
闻存正早已和纪师傅卫师傅一道,骑着马去了锦华山的另一边欣赏风景,此时马场边上只闻若檀几兄弟带着两个男孩在那等着,闻嘉珏骑在一匹小马上,兴奋地左顾右看,完全忘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伤。
闻家的几个姑娘在马场里都有自己的马,闻若青替尹沉壁选了一匹枣红色的母马,见她来了便把僵绳递给她:“这匹马你试着骑一骑,看它认不认你。”
尹沉壁翻身上马,大家都停了手中的动作,想看看这位箭术高超的闻家新妇骑术又会如何让人惊艳,结果尹沉壁跑了半圈……坠马了。
闻思源和闻思明一声惊呼,闻思源便要打马上前,结果她刚动,就看到尹沉壁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齐膝裙摆上的灰尘,再次翻上马背。
骑了没多会儿,那马高高昂起头颈,前蹄使劲刨了两刨,她又掉了下来。
她第三次上马,这次终于没再摔下来,大家提心吊胆地看着,暗暗都松了口气。
这时边上一个马夫道:“六爷,那匹马是母马里头性子最烈的一匹,您怎么就选了它?”
众人:“……”
闻若翡笑道:“没见过谁连自己媳妇都要坑的。”
闻思源赶快对马夫道:“你快去选匹性子温和些的来。”
闻若青很笃定地阻止说:“不用,她能适应,瞧着吧,再跑两圈就没问题了。”
马夫乐得停住脚,在一边偷懒。
大家在马场里跑了两圈热了身,马夫把边上的围栏栅门打开,闻若蓝率先冲出,余下诸人毫不示弱,你追我赶,但见蓝天之下风卷尘扬,矫健利落的身影驰骋在青草绿地上,不一会儿便先后没入了丛林尽染的山岭之中。
这一天大家纵马飞驰,酣畅淋漓,午间又聚在树林里把打来的猎物烹火烤炙,行令赛酒,直玩到日落西山方才回转。
这日细雨苍茫,秋风生凉,园内菊残荷尽,一片萧瑟之景。
顾蕊双手拢在袖中,柳眉微蹙,立在廊下凝视着雨帘后的那道月洞门。
她的丫鬟碧霞上前给她披了件鸦青羽缎的披风,默默地陪她等着。
院子里的红色娟纱灯笼还未撤下,不过日晒雨淋的,接连几场秋雨下来,刚挂上去时那新鲜欲滴的红,已经变成了黯淡灰沉的赭。
嫁过来还不到一月,顾蕊的心情,也从开始的欣喜甜蜜,变成了忐忑不安。
问题不是出在崔瑾身上,也不在她的婆婆崔大夫人那里,而是来源于她的那位大姑,崔大小姐崔岚。
未嫁过来时,崔岚热情爽朗,几次交往都令人如沐春风,可进了崔府,顾蕊这才发觉她喜怒无常,时常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举止,让她无所适从。
比如这两日,崔瑾下了值回家,她都会把他拉去她院子里说话,直到三更后才放人,全然不顾她弟弟和弟妹刚刚新婚,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平日里原本好好的,一旦见到顾蕊和崔瑾稍有一点亲密的举动,她当即便会甩了脸色,又或者是冷嘲热讽地说上几句。
崔岚在崔府中的地位不言而喻,不仅崔大夫人事事听她的,就是崔瑾,也几乎对她言听计从,顾蕊心思原本就比较敏感,对崔岚有时的阴阳怪气就比较在意,有回开玩笑似地给崔瑾说了两句,崔瑾却不以为然,笑着说她想多了,她也就不好再提起。
她原本想着,崔岚二十有四却还未曾出嫁,许是她和崔瑾无意间的亲密触到了她的痛处,因此在她面前也就特别注意和崔瑾保持着距离,可崔岚却变本加厉,总是寻找各种借口把崔瑾支开,或是拘在她自己院子里不放人,崔瑾毫无觉察,顾蕊却日渐忧虑。
怪不得母亲总担心她嫁入崔府会受委屈,先前她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母亲的担忧倒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这晚崔瑾回房之时,顾蕊已经歇下了。他由丫头伺候着洗漱宽衣,上了床便将顾蕊搂过来。
她闭着眼睛推他。
“怎么了?”他小心地问。
顾蕊没说话。
崔瑾想了一想,搂着她肩膀的手便紧了一紧。
“姐姐那边有些账目没理清楚,所以就唤我过去帮忙,也就这几天,理清楚了我就早些回来陪你。”
顾蕊心头嘀咕,崔岚掌管平国公府的中馈多年,哪里就连账目都理不清楚?这借口,崔瑾相信,她是十二分地不信。
她把头埋进崔瑾怀里,瓮声瓮气地说:“姐姐那边既有事,你只管去帮她,可别为我误了正事。”
崔瑾笑道:“陈年老帐了,其实府里的管事都清楚的,也不一定非要我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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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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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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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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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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