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呀!”闻若青立刻道,“很熟的,杜老先生很喜欢吃野味,我还送过他几次。”
“真的?”尹怀洲的眼睛都亮了,杜老先生的学生早已满员,名额抢破头都抢不来,他想办法疏通了几次都没有什么结果。
闻若青无视他期盼的眼神,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放下后方才道:“怀洲莫非是想换到杜老先生名下?如果是的话,此事我来想办法便是。”ωωω.χΙυΜЬ.Cǒm
尹怀洲大喜,赶紧站起来给他续茶水,“那怀洲先谢过姐夫!”
“不客气。”闻若青笑吟吟地,眼光在尹怀洲的手上打转,却见小舅子一双手嫩白细长,看着完全不像是握过弓箭的手,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马车厢里他自己握过的那只手……
午饭是在院子里的凉棚下摆开的,秋日里最后一批的葡萄还累累挂在藤上,绿叶中点缀着串串紫晶一般的果实,看着就很漂亮。
尹夫人很做了一番准备来招待这出身显贵的女婿,吃饭的地点选在宽敞舒爽的院子里,别有意趣不说,上的菜也颇具心思:主菜是清蒸大闸蟹,正合乎时令;金黄的狮子头用鲍汁淋过,下面用荷叶铺着;鱿鱼卷成惟妙惟肖的小刺猬形状,憨态可掬;切成方块的豆腐外面炸得酥脆,再浇上酸甜的酱汁,长条的秋葵把水沥干了拌上红艳艳的辣椒,豇豆打成节和着松板肉一起炒,另有桑叶排骨汤、盐焗花生等等,摆了满满一桌子。
尹沉壁看得心疼,不仅为着母亲所花的心思,也为着她所花的钱,因为就她这短短一天内与闻若青的接触来看,这桌子菜准保是浪费了,哪知闻若青居然慢条斯理地吃着,一副悠哉品尝的模样,还优雅地拆吃了一只螃蟹,抿了几口菊花酒。末了他恭恭敬敬地感谢尹夫人:“菜很合口味,苍榆多谢岳母款待。”
午饭后,尹沉壁请了任庄头过来说事。
她在城里置的几个铺子都是任庄头跑腿办的,此时正好问问情况。
一千两银子,在京都里只够买个正街上大些的门面,若要置成几处,就只有在较为偏僻的街道上去寻了。她托任庄头买的三个铺子,一间是在城中心一条主街正德街旁开出的一条巷子里,面阔和进深都有两丈多,后面还有个小院带间柴房;一间是在城东的骡子巷里,还有一间在城外的子阳江码头。
她准备把正德街巷子带小院的铺子给顾蕊做添妆,地契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因此就着重问了问另两间小铺子的情况。
任庄头道:“骡子巷里的铺子已经粉好了,物什什么的都已准备妥当,等今秋的粮食收下来了,就先卖一批看看。”
她在骡子巷的那间小铺子面阔也就一丈余,地方也比较偏僻,不过如果用来做点粮食生意,卖点五谷杂粮倒还比较合适,正好这几年附近的粮商压价压得很厉害,庄子里的收益一年不如一年,她早就想寻间铺子自己卖了,只是一直没有多余的钱,所以听任庄头说了骡子巷这个铺子的情况,她当即就决定买下来。粮食生意做的都是老主顾,经营得好的话大小和地段都不太重要。
任庄头也很积极,庄子的收益提高了,他们的收入自然也会水涨船高,不过开铺子大家以前都没干过,因此还是有几分心虚。
尹沉壁笑道:“万事开头难,总归是自己的铺子,粮食也是自家产的,怕什么?就算刚开始有亏,也不用着急,咱们庄子里的人都不笨,只要用心做事,诚信待人,总会好起来的。”
任庄头听她这么一说,才稍稍安下心来。
子阳江码头在京都城外,离萧山大营不远,是个新建起来的码头,因地方偏僻,现只有一些零散的客商在此往来下货,不比城内西边的骊水码头,是个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集散之地。尹沉壁前年跟任庄头去子阳江码头办过事,当时就觉得这个新的小码头往后前景不错,如今能在那里置上一个小铺子是再好不过了。
“任叔,子阳江码头那个铺子还得您多留意,如今那地方人还不多,生意暂时不好做,不如先租赁出去,能收几个钱是几个钱……骊水码头人多拥挤,往后肯定会往子阳江这边发展,过几年热闹了,铺子再翻新一下,租出去或者收回来自己做都好。”
任庄头连连点头,“大小姐说得是,就是大小姐如今嫁进了国公府,来往说事不太方便,往后需要您拿主意的地方还多着呢,您看这……”
尹沉壁这段时间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母亲身体不能支撑,再说她不喜欢也不懂这些庶务,弟弟在书院里读书,更是不能拿这些杂事去烦他,少不得这几年她多担着一些。
还有闻家聘礼中的几个田庄,地契什么的她虽然都给母亲收好了,但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也还得她亲自去看看。
她想了想,道:“要不这样,若有急事儿你就送信来国公府,每月初十和二十五这两天,大概巳时半的样子,我会到槐荫街的那间集贤茶楼上坐会儿,其他不是特别紧要的事儿,任叔就到那里和我商量吧。”
说完了事儿,她往院子中看了看,尹怀洲还陪着闻若青坐在凉棚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她去了母亲房中,和尹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尹夫人便要赶她回去。
“你如今嫁了人,就要事事以夫家为重,娘这里一切都好,任妈妈和木芯把我照顾得很妥当,你尽管放心。”
尹沉壁自是舍不得,但看时间已不早,也只得站起身来。走之前她去找了任妈妈,问这几天母亲的饮食起居是否正常。
任妈妈说:“夫人倒还好,就是昨天二舅爷上门来,还带了礼物,跟夫人没说几句,夫人就把东西都扔了,把二舅爷也赶了出去。”
她二舅上门了?母亲怎么没跟她提起?她想了想也就明白过来,母亲定是不想让这些事来烦她。她母亲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唐善熙和唐善睿,都是外祖唐颖的继室金氏所生,平常都没有任何来往,这时候突然上门动机可想而知。
她烦恼了一下也就丢开了,也许今后这样的事儿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回到国公府,到凝辉院吃过晚饭各自回房,已是掌灯时分。
尹沉壁犹豫了一会儿,去了西次间。
闻若青还未换衣服,坐在外间的书案前写着什么东西,看见她进来很惊讶的样子。
“找我有事吗?”
尹沉壁给他这么一问,顿觉自己来得很多余。她勉强笑道:“今天不是说好了么?今后我会好好服侍六爷……”
闻若青恍然大悟,“哦,要服侍些什么?”
尹沉壁呆了呆,其实她也不太确定,“……要不我先服侍六爷洗漱?”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洗漱我自己来就行了,干嘛要人服侍?”
“那我服侍您更衣?”
“我自己有手有脚,换个衣服而已,不用了。”
“……那……六爷需要我做什么呢?”
闻若青想了一想,还真没什么需要她做的,于是客客气气地请她回去休息。
尹沉壁有点如释重负地回了房间,想了想,也正大光明把晴夏赶去休息了。既然长桦院的男主人都是自己洗漱,不需要人服侍,她也就依样画葫芦,不用勉强自己了。有些从小到大就养成的习惯要改变起来还真是不容易,比如让人服侍着洗漱更衣这种事,怎么都觉得别扭得不行。
大不了明天秦妈妈问起来,就推到闻若青身上,想来既六少爷都是这般行事,秦妈妈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次日早间,闻若青仍是不到卯时便起了身,时间太早没人给他端水进来,他自己到倒座东角的水井边打了冷水洗漱。这时满院子黑乎乎静悄悄的,他打了一套拳,又练了一会刀法,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平常这时候闻竣已经在一边候着了,只要他一个眼色递过去,就会从架子上乐颠颠地取了他想要的兵器来,其他小厮们有时也会讲几句笑话,还是他的霁风院比这满院子都是女人的长桦院舒服多了。
这么想着,他便抬脚去了霁风院。刀已经耍了两天,□□和长矛也该练练了。
闻竣见了他一副要哭的样子,“六爷!这两天晚上小的们没能服侍您,真是想死您了!”
“滚,”闻若青板起脸,唇边却露出一丝笑意,“我在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服侍我啊,睡觉的时候一个个溜得比谁都快。”
“六爷,”闻竣笑嘻嘻的,想从他家六爷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您这两天晚上,嘿嘿,休息得可好?”
“一边去,多管闲事干嘛?前天给你的书看完了吗?”
“……我给六爷端茶去。”闻竣最怕他问这个,赶紧跑了。
“喂,等等,”闻若青看着角落里的兵器架子,“我那张弓怎么不见了?”
“什么弓?”
“就是放在长矛旁边的那张啊。”
“咦,锦玉说前天六少夫人一同搬走了啊,您在那边没看见呀?”
“是么?”闻若青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只看到外间墙角靠着一把长刀,没看见有什么弓,这女人……
尹沉壁这日起床梳妆的时候,正巧从妆台前面敞开的窗户中看见闻若青大步走出院门的背影,她心下纳闷,也不好让人追出去问,只得坐在厅堂中等着,哪知左等右等他都不回来,最后只得自己独自去了清心堂。
今日闻存山休沐,江氏起得比平常早一些,女儿媳妇们都在跟前了,儿子才一头汗地赶过来。
闻存山脸色很不好看:“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和你媳妇一起,让人家自己一个人走过来?”
江氏不乐意了,她儿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用得着这么偏袒儿媳妇吗?就算偏袒,也要看当不当得起嘛。
“你跟我来。”闻存山说了儿子几句,带他去了竹青阁,江氏则带着女儿和儿媳去凝辉院给老太君请安。
她故意叫谢霜扶着自己,和闻思齐一道走在前头,把尹沉壁落在后面。一个人怎么了,难道就不能走路了?真是的。
尹沉壁慢慢在后头走着,也没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她正想着每月初十和二十五这两天出去的事儿该怎么跟婆婆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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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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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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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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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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