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李斯安烫得直直退了一步。
虽说齐婴已经想到了李斯安没穿衣服的可能,但是他没有细想到这个地步,脑海里居然浮现出那端说话人的样子。
一时间,隔着一扇柜门,两个人不相上下,像两只熟透了的龙虾,齐婴连话也讲不出来了,按在柜门上的手一顿。
李斯安蜷成小小一团,脑袋空空,虽说他是想变回狐狸,但谁知道突然间,所有能力仿佛失效了一般,变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鱼干。
齐婴的声音迟疑地从外边响起,像是不确定自己听到的:“你现在,是一件衣服都没有吗?”
李斯安虽然平常玩得花,但面临那种处境时,脸皮比谁都要薄,脸上已经红得一塌糊涂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想。”外面响起一个急促的声音。
“哦。”
头顶远处的玻璃中窗户反射出刺眼的日光,齐婴忍不住用手挡了挡光。
李斯安说:“你想就想吧,反正也不会更糟糕了。”
“我。”齐婴一下子没声了,整颗头糟糕地压在了两只掌心里,还试图辩解,“我。”
好歹先去学学基础的撒谎吧。
李斯安吸了吸鼻子:“你还在吗?”
“抱歉。”
“你抱什么歉,也不是你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的啊。”
那话中好似带了隐隐哭腔,齐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听,一时声音软和下来:“你别哭。”
“我没哭,你有病啊。”李斯安用手背擦了下湿漉漉的眼睛,深深吐了口浊气。
齐婴就见那原本被手指挡住的衣柜开口处,忽然一亮堂,紧接着,什么一晃。
开口处照进一双泪汪汪的狐狸眼,睫毛上湿漉漉的,他似乎是想向齐婴证明他确实没哭。
上面的泪珠还悬挂着,颤在微红的眼皮上,显得脆弱而漂亮。
像被囚禁的小可怜。
何况他身上还是一丝/不挂的。
齐婴被这个念头惊吓得险些摔倒,接连后退几步,稳定下来后,一句话也没说,一声不吭,站起来转头就往外走。
李斯安刚想和齐婴进行长篇大论,就见齐婴拔腿就走,连眼泪也忘了,愣了两秒,忍不住对着空荡荡的空气喊:“你走什么啊。”
但是已经没人回复了。
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要上体育课了,届时会有一大批人涌进更衣室里,在这里走到家至少也要二十分钟,就算去便利店也要十分钟,而他换衣服也需要时间吧。
李斯安手撑着脑袋,掰着手指属羊,试图接受这个糟糕的现实。
接过没几分钟时间,门上忽然抵上一双手,伴着粗重的喘息声“呼--”
李斯安没想到齐婴的速度快成那样,居然这么短短的功夫就回来了,双眸一亮,抬起指骨反叩了叩门。
齐婴的声音从外响起:“是我。”
齐婴一路过去,风卷残云般抓起李斯安柜子里的衣服就往书包里怼,走到那排小格子面前时,匆匆扯了一条就走。
齐婴根本不敢多看,虽说李斯安和他一样是男人,但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可能是物种不一样吧。
要知道物种和物种之间的区别可大了,所以他的一切反应都是正常的。
李斯安说:“那你给我吧。”
齐婴的手抵在门上,这时热胀的脑子忽然就响起了这个艰难问题:“可是,呃,我怎么给你。”
李斯安也僵住了。
若是按照以往,李斯安丝毫不会顾及在齐婴面前穿衣服的,可是经历了那件事之后,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总有点发毛。
也不是齐婴不好吧,他不知怎么的,很害怕那样的齐婴。
李斯安小声说:“那你转过身去,把衣服放在地上。”
齐婴从袋子里取出小小的圆地毯铺在地上,将一袋衣服放在地毯旁边,可能是怕更衣室的地板冰着李斯安,连小地毯都一起带上了,做完这些,说了一句可以了。
柜门在他说可以的瞬间,开了一条缝隙,伸出一条白到发光的手臂,手臂到肩头的弧度圆润精致。
齐婴躲闪不及,还未转过去的头恰巧望见了这一幕,如同被烫着一般,瞬间移开眼去,正经盯着前面空白一片的墙壁。
在白色长毛绒地毯上,踩上一截瘦削苍白的足。
李斯安半蹲下来,去捡衣服一件件往身上穿,他的动作尴尬而慌张,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红,连脚趾都泛出淡淡绯红色。
身后响起窸窣穿衣服的声音。
那些声音像被放大了一般,异常清晰地传进齐婴的耳里,齐婴右边垂着的手指蜷了下,胸膛里,心莫名跳得很快。
直到脑后传出一声闷闷的“好了”,齐婴转过头去,却立刻如火烧着了那般,飞快扭头。
在白色绒毛上,还有一截晃白纤细的脚踝。
李斯安就赤足踏在上面。
李斯安说:“……”
李斯安:“你倒是把鞋子给我啊。”
齐婴反应过来,还有个袋子被他拿在手里,鞋子和衣服是分开装的,一时间,忘记给李斯安了。
由于齐婴平常也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忘记一次也是情有可原。
齐婴把鞋子递给他,复又转过头去。
李斯安接过袋子的动作一顿,脑袋微歪。
“我穿鞋你都要转头吗?”
他那样说,齐婴只好将头转了回来,瞥见李斯安头顶翘起的黑发,目光又挪开,结果却看到他踏在小圆毯上一双赤.裸的脚,掩饰般用指骨蹭了下鼻子,声音却是感冒似的哑了:“没有。”
虽然头是转回来了,但是低着看地板,像犯了错似的,只是从脖颈到耳朵尖一路都是通红的。
除了鞋子,李斯安明明已经穿戴整齐了,横竖看都像个正经人,齐婴还是这种反应,李斯安静了两秒,没忍住好奇,踮起脚,忽然摸齐婴耳朵。xiumb.com
果然很烫。
齐婴大概也没有想到李斯安会忽然碰他耳朵,蓦然倒退了两步,耳朵还残留着李斯安指尖的淡淡温度。
李斯安脸颊也有尚未消退的淡淡红晕,见齐婴反应那样剧烈,不解于他们之间忽然变得奇怪的气氛,微有些恼:“你给我穿袜子。”
李斯安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就开始懊悔了。
齐婴反应过来后,也试图去找什么弥补,听到李斯安给的台阶,下意识就说:“……好的。”
齐婴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李斯安坐到中间的长椅上,齐婴半蹲下来去抬他的脚踝,他的脚并不大,齐婴一只手刚好握住,像握着一块微凉的软玉。
齐婴有些发怔,一时忘了给他穿袜子的举动,掌心无意识地浅浅摩挲。
李斯安足心极为敏感,阵阵发痒,蜷了蜷,却被整个捉在手里,狎昵地把玩住了。
他确定是狎昵,带有那种意味的轻轻揉捏,这个举动与他认识的齐婴极为不同。
李斯安忽然失言了,呆呆看着齐婴发顶。
察觉到上面的视线,齐婴也抬了头,四目相对。
一时间,两人都没反应过来,李斯安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呼吸,连空气都紧绷起来了,齐婴握着他一只裸足的手掌温度很烫,瞳孔深黑,那种带有力道的抚摸令李斯安脑海里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奇怪的词,血气方刚。
在极度安静的空间里,能听到齐婴离得很近的呼吸声。
李斯安兀的慌了神,身体往后抵,却砰的靠上了板门,他就挨着门,黑发几绺垂到了眼皮上,有些惊慌地跟着他一块微颤,精致的锁骨从衣领里透出来。
齐婴一瞬不眨盯着他的下唇看。
李斯安虚垂下眼帘,不敢看人,声音弱了:“齐婴,我,我自己穿鞋,你可不可以松开手,拜托了。”
齐婴就真的松开手了。
李斯安慌乱踩上了鞋子,两步穿好了,脸上红的像滴血:“我,我刚刚。”
齐婴也慢慢站起来,等完全站平后,李斯安才注意到被他忽视的东西,似乎……李斯安的头慢慢地仰起来。
他平常都是拿齐婴的身高当量尺来用的,从最开始的高度和齐婴持平,到后来矮了一小节,到现在。
李斯安咽了口唾沫,方才的尴尬似乎消散了,他的头转向刚刚自己呆过的柜子,柜子不大,他刚刚就是从里面爬出来的。
如果钱魁在场,就能很好地解释了:妖怪嘛,再变化多端,总是要现出原形的。
他迟疑地问齐婴:“我是不是,矮了点?”
面对这道送命题,齐婴沉默,见李斯安看上去伤心欲绝,想要安慰他,就伸手安抚般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不摸还好,这么一摸,给李斯安心态摸崩了。
他仰起头来看齐婴,越看越伤心,前后受的委屈一联系,嘴巴瘪着要哭。
齐婴见李斯安这样,就慌了神,低头给他擦眼泪,其实眼泪早干了,这只是一个要哭的预备姿势。
李斯安抽了下鼻子,强忍住心里的憋屈:“我是不是很丢脸。”
“不丢脸的。”
李斯安却没有多余心力去管了,明明方才还热着,如今不知怎么的,手足泛出一丝冷意,他有些难受,拉了拉齐婴的袖子:“更衣室里好冷。”
他又受不了那种冷,仿佛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寒意:“齐婴,你能抱一下我吗?”
可能是因为方才那件事的愧疚,齐婴鬼使神差的竟没有逃开,而是伸手将他揽住了,下巴就挨着李斯安发顶,温热的触感从心口传递出,李斯安意外地想起冰天雪地里,睫毛上也覆满霜雪的时候。
他有些恐惧,整张脸紧紧贴着齐婴。
那一刹那,一束灯光打了进来,照到他们脸上。
身后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
他们的教导主任严恒,一脸震惊地望着在漆黑更衣室里抱在一起的两人。
这于李斯安而言原本是光明正大的一件事,这次居然意外地浮起一种怪异的心虚感。
李斯安嘴唇蠕动了下,在那百口莫辩的一道光线下,生出了丝惊慌,连抓着齐婴衣角的手指也揪紧了。
忽的脑袋上一重,齐婴紧紧护着他的后脑勺,挡住了手电筒照到脸上的光亮,看着外面不可置信的视线,低沉的声音落到他通红耳尖上:“不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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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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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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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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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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