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攀上一双手,一本放在床头的英语书狠狠砸了过去。
鹦鹉耷拉下颈子,灵活躲过了这一重击,蔫着的头一昂,继续咆哮道:“可怜见的小宝贝儿。”随即便如打了激素般一仰头,叽叽喳喳地叫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来了,嘤嘤来找了……”
李斯安的手捂着耳朵,整个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只狐狐虫。
他爷养的碎嘴鹦鹉,成了精似的,也不知道跟谁学了一嘴,嘴碎又毒舌,然而奈何不得,宰也宰不得。
李斯安的手指无意识地碰上了脑袋,圆的,也没有软软怕痒的凸起。
他迷糊间想起来,好像是临了半夜的时候,天铁发挥了作用。
先前太累,头一栽就睡过去了,齐婴将他抱回家了,他就欣然梦会周公,但是游戏结算什么的,李斯安是一丁半点都没有听到,满耳都只剩下这畜生的叫唤。
李斯安前一秒还想着要不要做什么什么,但是脑袋空空,记忆只装得下今天的。
“不干人事的小兔崽子,爷打死你,he,tui。”
“……”
李斯安从床上跳了起来,两三下捡了根鸡毛掸子,直奔鹦鹉飞去,怒声:“你跟谁称爷呢!”
这只红绿毛的鹦鹉哗啦一下腾飞了羽毛,这回好了,在半空里划过一道弧度,更喋喋不休了:“小王八蛋,小王八蛋,小王八没蛋。”
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冲开了。
从楼梯一路望下去,直接望见了前厅,恰好撞上早起遛鸟回来的李工,老爷子提着金丝雕笼,手指尖边逗另外两只鹦鹉,边和少年搭话。
齐婴就站在旁边,正在问李工李斯安有没有起床。
这人还没看见,就听到一阵清脆响亮的声线,一只拖鞋从半空横劈了过来。
“我今天非扒光它的毛,天天吵天天吵,没完没了。”李斯安赤着双足,手里拎着一只拖鞋从楼上俯冲下来,怒喝道,“爷爷,你别拦我,今天不是我死,就是它亡。”
不想这小东西通灵至极,猛嘻一翘尾,径直钻去,飞翼扑棱,落到了李工大拇指上。
李斯安停下时,恰好与齐婴面对面了,鹦鹉倒是毫发无伤,只是砸向鹦鹉的一只拖鞋一骑绝尘,飞到了齐婴的脚边。
李斯安:……
齐婴一身衣服整洁无暇穿在身上,相比起来,李斯安简直称得上穿破烂了。
睡衣就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底下一截纤细雪白的小腿暴露在空气里。
漂亮的脚趾被冻得通红,还露在外面,踩在冰凉的瓷砖上,接触到齐婴的目光,像受了什么刺激般,李斯安猛然缩回脚,手扶着栏杆,尴尬得不敢动。
一个是自己的孙子,一个是别人家的,这一对比,李工的手按着额头,忽然脑袋有点疼。
李斯安真的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昨天的事情,就算他能说服自己齐婴生性纯良,但是本能让他忽然感到有一丝害怕。
齐婴握着一只拖鞋,半蹲下来,那是要给他穿的姿势。
李斯安咬唇,看着齐婴头顶:“我自己来。”
齐婴将手上的一只拖鞋递过,李斯安接过拖鞋,将双足□□的肌肤盖得严严实实的。
齐婴看表:“要迟到了。”
李斯安说了声等我,就飞快冲回房间,将书本草草往包里一倒,又冲了出去,出来时嘴里叼上了一袋鲜奶。
“爷爷我们去学校了。”wWW.ΧìǔΜЬ.CǒΜ
李工说:“你们把早饭吃了再去吗?”
李斯安的手够上齐婴的肩膀,牙齿叼着一袋奶含糊不清道:“路上吃呢,等下,齐婴,下星期的试卷也带去。”
那红绿毛的鹦鹉一扬尾巴,趾高气扬地对天一嗷:“——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李斯安这时却没工夫在和它计较了,径直拉着自己的小伙伴要走。
老爷子又惊又喜:“哎真了不得,都学会念诗了!”
说着说着就停下逗鸟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唉,会念诗又有什么用。”
鹦鹉见李工不逗了,脑袋反而蹭上来,李工安抚地揉了揉鹦鹉的小脑瓜子,忍不住眯了眼含笑说:“乖呐。”
“真像爷爷的乖孙孙,讨句吉利话儿。”
鹦鹉:“恭喜发财,恭喜发财,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门又开了一下,一两道影子跑了出去。
“爷爷我和齐婴先去上学了。”
“你们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李斯安斜背着书包一边,扑了上去,齐婴被他锁喉,带得身体往下滑,稍稍趔趄了些,去扶李斯安。
李工手指梳着鹦鹉的绿尾巴,忍不住说:“这一凛尾羽真漂亮,他要像你就好了,小兔崽子今天有乖乖上学吗?”
鹦鹉:“乖乖,乖乖。”
李工的手指勾了下鹦鹉的喙:“你才是爷爷的好乖乖。”
初冬还带着盛夏未完全褪去的几分火气,头顶太阳直射下来,晒在李斯安睫毛上,有些烫。
“齐婴。”李斯安的手掌挡在睫毛上,“打个伞。”
齐婴从书包里掏出把遮阳伞,动作娴熟得让人心疼。
齐婴就给李斯安撑着伞,一路走过去。
李斯安手指捏着一个糯米团子,用手指堵着一点点往唇中喂。
齐婴原本只是余光扫过,却怔了下。
只见在李斯安耳垂上,镶嵌着一颗黑色小圆珠,只打了一只耳朵。少年微倾身,侧脸漂亮艳丽,耳垂上浑圆的黑玉,点缀其中,像自以为很酷的不良少年戴那种纯黑色耳钉,进入青春期后,跟着学坏了。
齐婴原本只看了一眼,但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李斯安手指捏着一团青团子,两颊咀嚼得鼓鼓的,像只小仓鼠似的吃得两眼发亮,但是他极为敏锐地捕捉到来自头顶的一点目光。
齐婴视线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李斯安捉到了一点,抬了下眸恍若无事。
李斯安收回眼睛,齐婴注意到他垂下眼了,视线不由自主地又往侧挪。
就被捉了个正着。
两人好巧不巧,正好对视上了。
齐婴眼睛立马低了下去,不自然地眨了下。
李斯安手指间还捏着团子,递到齐婴眼前晃了晃,有些无奈:“你是饿了吗?”
齐婴:“我是想提醒你嘴上有油。”
李斯安:“纸。”
齐婴就拿纸巾给他擦嘴,李斯安抬起小半张脸来,让齐婴擦,但他的洞察力绝佳,注意到齐婴的视线仍旧是微微偏过的,落在了某一处。
很难去忽视这种目光。
李斯安已经威胁性地倾靠过来,唇角一提:“齐婴,你是不是很好奇。”
齐婴:“好奇什么?”
李斯安抬了下下巴。
耳朵上那颗漆黑通透的陨珠,也跟着一荡,就挂在耳垂上,伴着身体的颤动微震了下,悬在漂亮的耳垂上。
齐婴沉默。
两个人除了睡觉的八九个小时,平常都是泡在一起玩的,李斯安哪有空去打的耳洞,忽然有一天,他耳朵上就出现了齐婴不知道的东西。
“你打耳洞了。”
李斯安说:“是啊。”
李斯安摸到耳朵上那枚黑色珠子,这难免令他回想起齐婴摸过他那两只翘着的狐狸耳朵。
男孩子怎么可以打耳洞呢。
齐婴虽然态度上好似在反对,但眼睛已经违背了主人。
李斯安本来是郁闷着的,忽然见了齐婴这幅样子,忽然嘴角就咧开了。
李斯安:“看看?”
李斯安:“你想仔细看看我的耳钉吗?”
齐婴:“不想。”
“别偷偷摸摸看啊,好奇就好奇,说就好啦。”李斯安说,“怎么回事呐齐婴,喏,给你看。”
他大大方方地将脸侧过来,直接将自己的耳朵放在齐婴的手指下。
那一抹晃白就撞了过来,撞到齐婴指骨上,齐婴手指提着他耳垂的软肉,嘴角散开,低着眼睛不吭声,整个脖颈明显红透了,
李斯安说:“好看吗?”
齐婴不说话,半晌,才听到喉嗓溢出一声闷闷的嗯。
“那你想要吗?”
“……”
“干嘛不说话。”李斯安,“承认喜欢有那么难嘛,喜欢就去打呗,现在都公元后多少年了,满大街男生好多都有打耳洞的,你打了不会有人嘲笑你的。”
他可能误会齐婴的反应了,但是齐婴并不想自己打,或许如他所说,他只是喜欢看别人打耳洞而已,但是他也并不承认那点喜欢。
齐婴的手指微凉,贴着李斯安耳垂描摹,目光专注地在上面游走,凑得近,呼吸就淡淡地铺洒下来,弄得李斯安耳垂略微发痒。
李斯安不知怎么的,他有点奇怪齐婴的注视,这让他忽然变得奇怪起来,因为雨夜让他们的呼吸凑的很近,他们一时竟同时想起漆黑废墟的夜里,意外又香艳的某种痕迹。
两人同时偏过眼去,齐婴的手蓦的放下了,两人都默契地都不再提那颗耳钉了。
“你想好怎么摘星星了吗?”李斯安问。
齐婴显然还没有想好,李斯安又想为难他,就说。
“是你自己说的,不牵手就摘星星,”
李斯安的一套逻辑很有诡辩的意味了,齐婴应当是听出来了的,但也只是说:”嗯。”
“你上次那个角。”李斯安的手指弯曲成两只兔子,比在头顶两侧,“那是什么啊。”
李斯安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头羡慕齐婴那顶角羡慕得直流口水,嘴角不由拾了起来。
齐婴明白按照李斯安憋不住的性子,难免不会一个高兴就四处去宣扬,很有可能下一秒,半个学校都知道了这件事。
齐婴的脸色渐渐严肃,双手轻轻搭在李斯安双肩上,很认真地看着李斯安的眼睛:“这件事不能和别人说。”
李斯安:“嗯?你说的是哪件事。”
他们确实还做了一件远远比先天因素带来的噩运更糟糕的事。
齐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有顷刻的停顿,声音放缓,“你被你口中的恶魔蛊惑后,长出狐耳朵的事情。”
李斯安也明白齐婴本质上也是为了他好,眼睛抬起:“啊行行行,秘密,秘密好吧,我不说出去,我保证。”
“这是齐婴和李斯安的秘密。”李斯安说,“我当然系啦。”
齐婴也不知道有什么能束缚住李斯安,但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过了好半晌,说:“拉钩。”
李斯安伸出拳头,在齐婴的拳头上轻轻碰了一下:“一千年不许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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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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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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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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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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