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婴见他失神,便悄悄往后退,两步就后退不得了,衣服还被李斯安牵在手指缝里,紧紧揪住,齐婴不得已低头。
李斯安的脸正抬着,透亮的眼珠一瞬不眨,那双狐眸波光潋滟,就亮晶晶地望来,一张脸雌雄莫辨,脖颈又白,流露出几分勾摄之态。
齐婴几次偏过眼睛,也没能躲过那道视线。
像是忍无可忍,齐婴手掌往下低了些,遮住了李斯安过于明目张胆的目光。
齐婴说:“别看我。”
李斯安眼前黑了一片,通过那指间缝隙里透出的光亮看到对方的脖子,凸起微微耸动了下,李斯安的脸只距离齐婴的掌心半寸,凝视着那点光亮,鬼迷心窍似的,忽的鼓足了勇气,嘴唇极慢又有些发颤地往上倾。
齐婴看到李斯安嘴唇像要快碰到自己的掌心,原本没有变化的脸色略微僵硬,像是怕李斯安把嘴唇贴上来,但是李斯安停住了,被挡住的表情也晦暗不可见,唯一能看清的薄红的唇瓣被牙齿咬住。
齐婴微微有些懊恼,仗着李斯安看不见,一时没挪开视线。
却没有想到李斯安忽的伸手袭击,径直往他喉结碰去,齐婴反应快,在李斯安要碰到之际,握住了那双手。
手上的触感让齐婴怔了下,只是声音一顿:“李斯安。”
李斯安垂着的手指想抽回来,却被齐婴很紧地抓在手掌中,他一双眼睛还被齐婴挡住看不清,手又受制于人,被不知轻重地紧握着,想缩手却缩不得,登时就清醒过来,鼻尖不觉冒了点细汗,讷讷道:“好吧,我不看你,你松手。”
齐婴霎时松开了手,但却上当了。
李斯安仍旧有恃无恐地睁着眼睛,一头银发长散,眼睫黑浓浓的,上下扫视齐婴,神情坦荡,不过费解又掺杂狡诈。
齐婴垂了眼皮,嗓音哑而冷:“走了。”
说走就真的转头就往门口走出去,好似真的不打算等李斯安了,齐婴还未走出门,身后响起一声口哨声。
齐婴没有转身看李斯安,只是头微偏了一点。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的。
李斯安手肘抵着床,面容宛若妖孽,舌头将右颊顶出一个弧度,语近似笑:“哎呀。”
齐婴的手指蜷了些,又握紧了。
李斯安摸了摸自己脑袋,掬了把脑后的头发,脸上瞬息没了笑意,他爬回床边,手探进被子里摸索一阵,终于在枕边找到了一颗小珠子。
那颗血珠通透圆润,艳红如心尖血,泛出淡金光芒。
李斯安的指关节轻轻擦了下漆黑如墨的右眉,长眉入鬓,漆黑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
他拈起那颗血珠子,抵着原先眉间有红痣的位置,往里推了推,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红珠失手滚回了他的掌心里。
他看了一会珠子,忽然情绪发作,狠狠将手里这颗红珠狠狠往地上掷去。
珠子滚到地上,李斯安偏过头,没什么表情地扫了眼地下。
李斯安弯下腰,捡起那颗红珠,掌心微微泛出的汗液将珠子浸湿了。他很苦恼地摸着右眉,半晌,愁了:“讨债啊。”
从他们家到学校,一模一样的路,时间循环,不知是第几次重复了,路上行人三三两两,李斯安平日里就是太不正经了,乃至于他正经起来不去招惹别人的时候,反倒引人怀疑。
但他确实不舒服,帽子压着他耳朵了,两只被压扁了的白狐耳可怜地挤在一起,他每走两步,手就探进去护一下自己耳朵不被帽子刮到,他不觉发恼,又不敢摘掉帽子,怕被人看见这幅样子,何况还有九条尾巴在他身后乱窜,他很努力才将它们变小到能塞得进裤子。
齐婴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见李斯安走两步不动了抱头蹲在地上,便问:“很疼吗?”
不问还好,一问李斯安眼泪就开始打转,他忍着没掉泪,只点了点下巴。
齐婴道:“摘了。”
“不要。”李斯安认真地说,“人类面对不是同类的东西,会很残忍。”
李斯安说残忍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齐婴的,齐婴想再说,却被他打断了。
“你给我去弄点柔软的东西垫吧,或者别的什么都成。你去吧,我在原地等你。”
齐婴站起身答应下来。
附近确实有服装店不少,并不难找,齐婴却走到一半停住了脚步。
因为路边有人在卖帽子。
是一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人类少年,明明是人的长相,姿势却显得笨拙别扭,手里拎着一个并不惹眼的帽子。
那小孩手里那顶具体的不同就在于帽子顶端还凸出两个尖角,好像是刚好能放置耳朵的位置,齐婴无意识地用手掌比了比,恰好将其圈在手里。
那人类少年看着他丈量尺寸,一本正经地问:“是你要戴吗?”
齐婴摇头否认:“朋友用。多少钱。”
人类少年跳到高一截的台阶上,连连否认:“不卖的不卖的,只有要戴帽子的那个人来买,我才卖,凭什么你来我就要卖给你,谁要戴的就让谁来买。”
齐婴只好作罢,回去后将原委和李斯安说了,李斯安诧异地好一会儿,半晌终于忍受不住脑袋被压的痛苦,朝着齐婴说的方向走。
不过两秒,李斯安就看清了,看着卖帽郎,让齐婴在原地等他。
卖帽狼很兴奋地冲李斯安招手,挥着爪子里特制耳朵的帽子。
李斯安的眼睛抬起,手已经抓住了帽檐一角,一双眼睛大大小小里满是狐疑。
那人类少年声音里带着几分心虚:“陛下,上一次那场演出,是大陛下逼我的,我白灰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
李斯安说:“什么陛下,是谁的陛下呢。”
那孩子极为聪敏,当即改口叫:“季哥哥。”
李斯安恍若未闻,抚摸手里材质。
他们交易的场所较为隐蔽,趁着四野无人,李斯安手疾眼快,将原本帽子脱下,将帽子扣在脑袋上,原本被压扁的狐耳朵一下支棱起来。
白灰在旁边连连夸赞:“不愧是陛……季哥,连脱帽姿势都是龙章凤姿、器宇轩昂……”
那话再讲下去就滔滔不绝了,李斯安偏眸瞧了一眼,白灰立马噤声,转口道:“我偷偷出来的,他们都不知道,陛下,我就只想见你一面。”
李斯安看着他。
不过两秒,对方就泄气了,实话实说:“好吧,其实是大陛下让我给您带句话。”
李斯安:“哦。”
白灰犹豫地多看了他两眼。
李斯安:“说呗。”
白灰深吸了口气:“你的心不会痛吗季绥。”
李斯安:……
白灰道:“红豺说大陛下已经去找你了,但是回来时失魂落魄的,他们都说你又骗了他。”
李斯安脸色略沉,眼前不由浮现出楼梯台阶上,他从黑暗里往下走,男人呼吸沙哑而毫无隐晦的一句发问,你们做了吗。
李斯安:“呵呵。”
这一声笑嘲讽过重,白灰也察觉到了他情绪中的不妙,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果断住口。
李斯安:“你谁啊你。”
他说完那一句,当即拎着新帽子转头就想走。
白灰急了,真怕他翻脸不认人,急吼吼道:“陛下,别走,是我啊,大陛下说如果我任务没完成,就把我炖了做狼肉汤。”
那话倒让李斯安步伐慢了下来,难免听着有些刺耳:“还要加个大字,狗不狗啊,哪来的优越感,想压谁一头呢。”xiumb.com
白灰怕激怒这祖宗,转口道:“卫离陛下说让我把意思传达给您,就是,您想知道该如何通关吗?”
李斯安的眼睛抬了起来。
他们被困在这场游戏里了,没有主线,没有任务,除了少数的系统提示,整场游戏就是陷入不断的死循环里,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偏有人跳出来说,它有开门的钥匙,很难让人不心动。
他们分明摸清楚了那场恶果却无法改变任何结局,只能眼睁睁看着因果不断重复上演。
“要怎么做?”
传达声音的小狼低低道:“把他的心还给他。”
“只要你把偷走的还回去,他就帮你把一切恢复原状。”
李斯安的拳头握紧了,贴着一层薄布,触碰到了鲜红的珠子。
李斯安抬眸,就看到远处的齐婴,他略为苦恼地摸了下右眉。
“哦。”李斯安说。
白灰对他这样的敷衍态度也屡见不鲜了,只将卫离要带的话都说了一遍,在分别之际,又犹豫道:“陛下,阿奴姐姐她。”
李斯安的动作停了下来。
“阿奴姐姐,她为了你叛出万妖了,大陛下令部下去围攻她,她逃出来时浑身都是血,我和红豺偷偷救了她。”
李斯安的神情有一丝滞住,指腹无意识绕着捏在手里的野草打转。
“千年的狐狸,怎么会是善类。”白灰缩了缩脖子,“不不,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红豺说的,他说你是个无情种,是个徒有其表的废物,说你不配为九尾,让阿奴姐姐跟了他。”
李斯安低着头,显得心不在焉。
“但是阿奴姐姐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就消失了,阿奴姐姐说她要去阻止你复仇,但她不肯告诉我们是什么,只说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白灰说,“你和我们不一样吗?阿奴姐姐说。”
李斯安打断道:“我知道了。”
“他们都说她已经死了,但我知道她还活着。”白灰从口袋里掏出一盏仅有巴掌大小的精致古灯,“你看她的魂灯还亮着,她一直在找你。”
手上的一盏灯,微弱地闪烁着。
无人区通道,蓝绿色灯光平静地明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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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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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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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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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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