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给齐一也弄一副项圈嘴套的话,那他们就是一对名副其实的狗兄弟了。
“齐一。”
“嗯。”
“你说做人好还是做狗好?”
“……”
“如果我们是人,为什么我们现在跪在地上爬?其实我们都是被驯养的狗吧,看似自由的,其实都是有看得见看不见的主子的,狗就是我,我就是狗,人人皆狗,天下即狗,狗即天下。”李狗一手污泥,在盗洞里边爬边说。
李狗一番浑话,齐狗居然侧着头,认真听进去了,头一次说了许多话回应:“你把脊背挺直,站起来,就不是狗了。”
李狗下意识想杠,但找不到可以杠的点,瞟了眼顶上的泥土:“挺得直吗?所有人都在爬,这儿就那么大,根本站不起来,只能爬。”
齐狗说:“你在心里想你是个顶天立地的人。”
“人也会有主子吗?”
“有啊。”
“那跟狗有什么区别。”
齐狗一下子被他问到了,反问说:“我跟你有什么区别?”
他这一问,李狗瞬间炸了:“差别大了去了。”
齐狗说:“那就是差别。”
几秒钟后,李狗恢复成了李斯安,扯了扯并蒂莲似的挂在齐一身上的绳子,这根绳子直拴着后边的李斯安,一前一后连着两个人:“那你养过狗吗?”
齐一不假思索道:“养过啊。”
瞬间,李斯安的眼睛眯了起来,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是吗?你也养狗,恐怕养的也是哈士奇吧,也叫貔貅吧。”
齐一闭了嘴,闭口不言,心头懊悔多说的话,好在李斯安说了那句也不咄咄逼人了。
临近洞口时,李斯安摸到一层黏糊糊的泥土,这使得那块的土质变得松软腥气,但他并没有顾及太多,只当洞里泥土的湿气太重。
齐一拉着绳子率先爬出了洞口,回过头去搀扶李斯安,李斯安气喘吁吁地倒在了外边的地上,光涌入了眼睛。
他实在累,看见王启满手的血,惊了:“老王,你杀人了?!”
地上的王启很冷静地说:“你看你的手。”
李斯安低头,吓了一跳,他满手都是血,不只是他,还有齐一的手,连他们相连的那根绳子上,也沾了点点血迹。他抬起手嗅了嗅,随即泛起一股恶心来,确实是人血的气息。
王启说:“洞口附近确实有人被杀了,血液浇进泥土里,我们爬的时候都沾到了。”
看血液还很新鲜,浇上的时间大概也就一两天,看来有人在他们之前来过并且杀了人,埋尸地离这儿不会远。
李斯安深吸口气,因为手脏,没办法拿手背去揩睫毛上的汗珠,眼前扑朔朔的,雾成了一片,声音也发软:“我好饿啊。”
齐一侧目看了他一眼。
王启:“你不刚吃了点压缩饼干吗?”
“不知道。”李斯安说,“这饼干越吃越饿。”
商城里唯一卖的吃食就是【饿死鬼的晚餐】,他之前饿得受不了,在商城买了。果然,物如其名,吃不饱,越吃越饿,越饿越买,不愧是饿死鬼的晚餐。
齐一说:“走吧。”
李斯安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山里信号较差,他们解开了绳子,往前走,找到一条小湖,将满是污泥鲜血的手洗干净。
胡家村顶上冒着炊烟,很容易辨别,看着隔着挺远的路,等走到了,李斯安恐怕也饿死了,王启体力稍微比他好点,至少在别墅吃过一回东西,但距离那次也过去了10个小时,明显不好受。
王启和齐一还在洗手,李斯安去树边摘果子吃,结果看见树下有一只被拴着的鸡,李斯安走过去时,鸡头顶的血红的鸡冠正好对上李斯安的眼睛。
这时夕阳西下,天空阴沉了下来,湖边两个人还在洗手,就一抬头的功夫。
李斯安抱着只鸡朝他们飞奔而来。
鸡“咯咯咯”叫了不停,这厮面容惊吓,边跑边吼:“救命,救命!”
一条体型不小的土狗子后边猛窜了出来,追赶在后,李斯安跑得那叫一个快,跟飞似的,身躯在半空里划过一道弧线,从草垛上飞蹿而来。
王启还没反应过来,一只脚上绑着绳子的公鸡就被李斯安抛了过来。
李斯安身体灵巧一扭,躲到了齐一的背后,在后边偷偷觑那条对着王启手里忽然砸下的公鸡狂吠不止的大狗。
“汪!汪汪!”狗在叫。
齐一偏眸。
李斯安弓着背,缩在后边,手指紧紧抓着他衣角一侧,露出颗黑脑袋,眼睛里全是惊吓,睫毛上的水原本干了,又浮了出来,头顶沾着的那根鸡毛表明李斯安方才经历过一场乱战。
王启手足无措地拎着公鸡翅膀,崩溃了:“这是什么啊?”
齐一组织措辞:“你,偷鸡?”
在慌乱中,李斯安提声:“不是偷的,我买的!买的!我给了这只狗一百块,你看他项圈里是不是夹着一张红的票子。”
行吧。
齐一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狗前面打去,石头撞到地上,发出很重一声响,土狗的前爪缩回了些,喉咙里发出威胁性嘶嘶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有扑上来撕咬。
李斯安腿在打颤,嘴唇不住地哆嗦,心底浮起一丝久违的惧意,吓得闭了眼睛,恨不得捂着脑袋躲进洞里。
他耳边忽的响起了齐一的声音:“这么怕狗的吗?”
李斯安没有回答,他发顶忽的一暖,触到一个温热的掌心,原本紧绷的面孔放松了一些——齐一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如果这个举动里有安抚意味的话,他确实勉强好过了一点。
王启也捡起石头去砸黄狗,同时嘴里发出驱逐的声音,土狗徘徊了一阵,盯着他们看,半会儿功夫,像是明白了无望,垂着尾巴走了。
“好了它走了。”王启说,“小李,别躲了,它不咬你的。”
“狗仗人势的东西。”就听李斯安骂了一句。
王启心头有些好笑,看见李斯安整张脸都沾了缺氧的红,凄惨地躲在齐一的身后,心有余悸地朝外看了好几眼,还是不肯轻易出来。
谁仗人势呐。
但起码是有鸡吃了。
打火石能生活,齐一去捡了点木柴树枝,王启去捡石头搭个简易火盆,李斯安负责生火,先在原地看着鸡,在他们各自干活的时候,他盘着腿,双手合十对着鸡拜:“鸡兄啊鸡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等你到了地府,来世你做人,我们哥三做鸡,给你吃,你觉得怎么样。看你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让我们吃你了昂,不愧是鸡兄,这气度,牛逼。”
王启将石头放在地上:“李兄,先把哈喇子擦擦再和你的鸡兄说话。”
李斯安一摸嘴角,果然口水都流下来了,讪讪应了声。
王启不由反思,看都给孩子饿成什么样了。
生好了火。
李斯安和王启正互相推诿着谁来动手。
李斯安:“我不行,我还是学生,不能见血。”
王启说:“杀鸡这是我从没干过,人总有第一次,小李,鸡是你弄来的,你来杀。”
看着他们两个争执不下,齐一走了过来,接过了刀,一丝废话也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几分钟的功夫,鸡兄被拔了毛的尸体就被扔进了火堆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芳香。
眼巴巴等了片刻,王启将熟了的鸡挑出来,扔给两个同伴。
李斯安囫囵吞枣,撕咬着鸡肉,即使有嘴套也没法阻止,就跟三百年没吃过饭似的,由于烫嘴,一边吃一边倒吸凉气,吃得满嘴油。琇書網
一堆鸡骨头被他们草草收拾了,熄了火三人赶去湖边洗手。
才刚洗完手,身后陡然响起来一声怒斥:“站住!举起手来,不然就开枪!”
听到有枪,三个人站成一排,齐齐举起手来,王启转过了头。
原来是个年纪不大,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孩,就是王启刚刚看到的放羊娃,拿着把玩具枪。
“偷鸡贼!”那小牧童咬牙切齿地说,“大黄说就是你们偷了鸡。”
“我们没偷你的鸡。”李斯安说。
“你先把你嘴上的油抹干净再说话!”小牧童说。
李斯安果真听话地低下头把嘴边的油抹干净了,正色说:“不是偷,是买的,我们是跟狗买的鸡。”
小牧童说:“你自己听听你这话像话吗?”
王启从包里拿出一叠红钞,示意小牧童过来,再补点买鸡的钱,小牧童原本还很生气,见到账缓和了很多。
王启亲切地走近了几步,说:“小朋友。”
小牧童十分警惕,后退了几步,在一个安全距离,隔着一段路,望着他们:“你们从哪来的,是警察吗?”
这一句话,让李斯安诧异不已,一开口就问他们是不是警察,不就意味着在他们之前有警察找上来过。
“我们不是警察。”王启说,“哥几个来旅游的,中途迷路了,小胡,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胡家村,我们去找个旅馆住。”
小牧童闻言有些愣了:“你怎么知道我姓胡?”
王启搭着齐一的肩膀说:“我和这兄弟之前迷路了,樟树下遇到过一个老人,问了几句,他说这里有个胡家村。”
小牧童脸色缓和很多:“你们是说瘸子爷爷吧,他是村里活得最久的人了,好吧,我信你们是来旅游的,跟我来吧,不过,胡家村里没有旅馆,倒是有几个民宿,就是不太便宜。”
“不差钱。”王启说。
小牧童思忖了几秒,谨慎道:“你们是哪个旅游团的,有买票的证明吗?”
李斯安脑子转得很快,瞬间点进了商城面板,买了一个【伪造的数据表单】,把手机开机时,屏幕上出现了三个人跟旅游团的团购证明。
“江浙秦旅游团?”小牧童略微迷惑,“你们打南方来的?跑那么远,而且秦不是陕西吗,怎么就和江浙成团了?”
李斯安说:“天下之大,无所不有,怎么就不许我们三成团了。”
小牧童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也信了,骑着羊领着他们往胡家村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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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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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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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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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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